第14章

第14章

孟宇飛似懂非懂,還是說:“我當然不會,你放心。”

就這樣,開拍前顧承佑和孟宇飛回片場時,已經有說有笑了。

穆流風對此效果頗為意外,但也很欣慰。

“不錯啊佑寶,”開拍前他跟顧承佑說,“交際能力有所提升?”

顧承佑又想起孟宇飛那悲慘往事,蹙起眉頭,“小飛過去真慘,竟然有這樣的事。”

穆流風笑起來,“宇飛有才華,就差機會,能走出來的。咱們好好演,片子好了,大家都能更露臉。”

顧承佑于是拍得更起勁了。

文藝作品就是這樣,若能精彩,一定是因為它聚集了許多人的夢想。

随着顧承佑對環境和拍攝要求的适應,每鏡通過所需要的條數明顯減少,連導演都誇了一句“承佑狀态不錯”。

同時,他也确實發現了孟宇飛的天才之處。

孟宇飛平時看着迷迷糊糊的,總沒有什麽自信。

開拍前,他就說怕演不好,忘詞了,可是一開拍,就好像靈魂換了一樣,秒變劇中人。

他的單人鏡頭幾乎沒有不是一條過的。

顧承佑看得眼饞心饞,天天問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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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宇飛給他講了怎麽調動感情,怎麽帶入情境,怎麽寫人物小傳,怎麽解放天性,讓自己更有感受力、表現力等等。

其中有的,跟穆流風給的書裏寫得差不多,有的就是孟宇飛很個人的經驗。

顧承佑聽得認真,照着去做,真的覺得世界都變了。

原來,這個世界這麽豐富,每個人都有這麽多特點、小動作、口頭禪。

顧承佑打開自己,才發現曾經平平常常的每一天,都能如此鮮活,像是一個個寶庫。

有一天他跟孟宇飛聊完演技,忍不住說了一下自己最近感情的困惑。

這是他除了跟錢放,第一次同別人聊起這事。

他最大的秘密。

孟宇飛靜靜聽完,偷偷告訴他:“你的感情我也不懂,但你現在對流風哥的心情,就算可能有點酸澀,也一定要記住,這都是很寶貴的。”

顧承佑聽了深以為然,半夜睡不着,開始寫日記。

裏面大半都是穆流風。

有一天,他寫完日記,自己也頗為感慨。

他終于對自己的感情愈發明了,也愈發無望。

他知道,不會有結果的。

雖然漸漸的,他希望自己想錯了。

就在顧承佑明白自己感情的過程中,劇中的陸知曉和魏階也感情升溫,越來越親密起來。

陸知曉這個角色,本身就很成熟。

他是個風流的知識分子,跟穆流風有點像,知世故而不世故,外熱內冷。

他在整個劇中的人物弧光,是從對世界的防備,內心的封閉,一貫的求穩,變得更加平和、勇敢,不畏懼任何命運的颠簸。

而魏階這個角色,除了外形酷之外,跟顧承佑确實也有相似之處。

魏階從小長在違法組織,被當成殺人機器培養,十幾歲時組織被搗破,才被人救了出來。

他沒什麽人性,常識也很少,沒人跟他講話的話,他能不動、不吭聲好幾個月。

他跟陸知曉的相識,是因為後者參與了那次搗破行動。

陸知曉作為專家,提供了關于當地迷信組織的信仰信息,還有可能的地形特征等。

魏階被救出來後,又被塞進學校,陸知曉也去當過那所學校的講座老師。

他出于好奇心,想了解魏階這種經歷難得一見的人的心理,時常與對方接觸,漸漸成了離魏階最近的人。

後來他們也有過一些合作,兩人的關系不算特別親密,但魏階對他是信任的,或者說,他是魏階唯一信任的人。

在第一部 這段去古跡探索的經歷後,兩人有了互相扶持,互相救贖的戰友情感,關系也有些超越友情的範疇。

這種變化,在外在表現上來看,魏階一開始只是總去看陸知曉。

經歷了艱難困苦,兩人關系轉變,魏階的手就幾乎長在陸知曉腰上。

魏階的心态越來越人性化,甚至對陸知曉說出了“要我看着你死,不如我自己去死”。

這天拍攝的空隙,穆流風和顧承佑在研究劇本,孟宇飛在旁邊聽。

顧承佑說:“我感覺魏階的心态有點難以把握。我能演出他一開始的冷酷,也明白他對兄弟特別在乎的感情。”

“但我不能确定,他的感情會不會跟我們,”他指自己和穆流風,“這種正常人是一樣的。”

穆流風思索片刻,“肯定不一樣,魏階對陸知曉,是愛情吧。”

提到愛情,顧承佑和孟宇飛一下都不敢說話了。

穆流風以為他們兩個不信,分析道:“你看魏階的這些行為描述。”

“時時刻刻都關注陸知曉,別人碰一下他都不願意。”

前幾天剛吃過醋的顧承佑,汗流浃背。

“再看他這個描寫,很克制,不像正常兄弟之間,打鬧也好,摟抱也好,都光明正大。”

“這裏,他看見陸知曉跟前女友聊專業,插不上話,就一個人出去了,第二天還失蹤了一陣子,直接引起了一個危機。”

穆流風蓋棺定論,“分明就是有暗戳戳的心思,你要是演得特別坦蕩,就不對了。”

孟宇飛局促不安,起身想走。顧承佑一把抓住他,往下扯,孟宇飛又“咣”地坐了回來。

半晌,顧承佑說:“哥,那陸知曉對魏階,是什麽感情呢?”

他不知怎麽的,嗓音有點啞了。

穆流風沒太察覺,“暧昧,揣着明白裝糊塗,控制不住,拉扯不清。”

顧承佑抿了抿嘴唇,“你對我,會往那種感情去演嗎?”

穆流風說:“應該會。”

顧承佑不敢再問了,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臉頰如此滾燙。

這天晚上拍到十一點多,顧承佑跟穆流風一起回酒店。

兩人在蟬鳴中走着。

顧承佑問:“哥,你之前演過感情戲吧?”

“嗯。”

顧承佑面帶試探,“如果你喜歡上一個人,會怎麽樣?”

“我本人?”穆流風沒察覺不對,“我現在不适合談感情,應該會想辦法壓制。”

顧承佑怔了怔,“現在你要是喜歡什麽人,會直接壓制住,不去追求?”

“對。”

顧承佑莫名非常委屈,“你的感情這麽好控制,說壓就能壓了?”

“沒錯。”

顧承佑難以置信,“就算你真的很喜歡對方?”

穆流風仔細想了想,點頭,“我可以,如果開頭就是錯誤,那就不該開始。”

他繼續往前走,發現顧承佑沒跟上來。

顧承佑站在路燈下,半張臉在陰影裏,給人感覺像是繃緊的弦。

“怎麽了,佑寶?”

“哥……”顧承佑嗓音發緊,“什麽叫不合适,什麽才叫應該?”

穆流風不清楚他為什麽這樣問,只說自己的理解,“合适的時間,合适的地點,合适的人。我相信,跟對的人,會很順利,水到渠成。”

顧承佑又是一陣子沒說話。

穆流風打算繼續走時,顧承佑忽然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幾乎把他整個人轉過去。

“哥……”顧承佑的雙眼隐藏在額發落下的陰影中,卻仍能看見其中直接而炙熱的光芒。

他嗓子喑啞,“現在真的不合适嗎?”

穆流風不知為何,心裏“咯噔”一聲。

他被那種撲面而來的、濃厚的情感,震了一下。

穆流風目光震顫,好久才開口:“佑寶,你怎麽突然……”

“算了,”顧承佑倏然放開他,大步悶着頭往前走,“沒事,就是想不明白這些……劇情。”

穆流風根本沒明白他是怎麽了,但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心跳很快。

他看着顧承佑高大的背影快步走入夜色中。

慢慢的,他想起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顧承佑有時看向他時,會是跟剛才一樣。

直白熾烈,悲傷而決絕。

好像那句話。

——眼神算不上清白。

穆流風搖了搖頭,震驚于自己的想法。

他按着心口,希望能把呼吸平複下去。

但那餘溫,久久沒有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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