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巡邏的路線要從村最北到村最南，村北就是蘇菱自己家那塊，而最南就快到那個正在新建但還沒建好的桃源古鎮。

巡邏組的每個人都有一張龐村長發的詳細地圖，詳細到标注了誰家是誰家。蘇菱看右下角的标注，圖居然是阮徵做的，所以那天他飛無人機也有這個原因嗎？可是他是物理學博士，還是前途無量那種，難不成回來做村幹部了？

蘇菱皺皺眉，他身上不和諧的地方真多。

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又環視一圈，她目之所及的夜色被一盞盞路燈點破，但是中間的間隔卻很黑。

城市的夜聲音複雜，村內其實也一樣，草叢裏是此起彼伏的蟲鳴、空中傳來鳥叫甚至偶爾還有雞鳴聲，但是總體來說聲音更像是是來襯托幽靜底色的。

“蘇菱，對不起啊，我遲到了。”忽然聽到有人大聲喊她的名字，聲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說話的人大概是跑來的。

蘇菱在路燈下朝那方向一看，是巡邏搭檔林正。不過他今天再沒有穿得五顏六色帶上丁零當啷的鐵片和骷髅飾品，穿的是普通至極的黑色長褲和牛仔外套，頭發也剃成了板寸，甚至臉上也不再是那種“你欠我錢”的表情。

“沒，我早到了。林正，我家那邊我看過了沒有什麽異常，你還要再去看嗎？”

林正聽了她的話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下決定：“看一下，巡邏是兩個人的事情。”

“好。”蘇菱答應下來。

自始至終蘇菱的表現是冷靜中帶着冷漠的，不知道為什麽林正總覺得她這樣有點像林凡，明明笑起來都很好看，偏偏又這樣。但這怎麽好怪她們？是自己犯錯在前！他心裏有煩起來，他敲了敲自己的頭，怎麽生了一顆這麽笨的腦子！

“可能你也看出來了，上次是我妹推我來的。這次我真心的自發的，我再說一回，對不起！”林正緊張得側過臉對蘇菱說，雙手合十放在頭頂。

蘇菱也側過臉看林正，他緊張的樣子太過明顯差點讓蘇菱憋不住，畢竟兇狠好鬥和不知所措居然一體兩面。

雖然厭惡林正酒後的發瘋，但是真心的道歉她也不至于推阻。

“沒事，這事就當過去了。你在外面打拼挺不容易的，事情也不能總放心上吊着，我說的是真話，沒騙你。”蘇菱溫聲地回複他。

“那……那……那那那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你你能告訴我結果嗎？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聽你拒絕一下我，我我……我是真心的！”林正忽然跨出幾步到蘇菱面前，但似乎意識到不妥又返回去走到她旁邊。

蘇菱這下憋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來。

林正聽見她笑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嗯，我認真思考了一下。我們互相了解不多，就連朋友也不是。你喜歡的蘇菱大概在很多年前，我和她不太一樣。現在的蘇菱的理想型未知但可能與你無關，而且我們之間沒有太多真正的共同語言，所以我拒絕。”

她用了很認真的語氣，認真到超出了林正的預想。沒有嫌惡沒有惡語相向，只是淡定而認真。林正想：肯定是喜歡她的人太多？她已經處變不驚！

其實這番回答也超出了蘇菱的預想，與其說是認真的拒絕，不如說是她忽然得出的思考。在國外的時候她覺得date的方式很好，慢慢了解一個人，覺得合适再進入戀愛關系。

問題是她真的需要戀愛嗎？

雖然沒想明白吧，但回想一下前幾次的不知是date還是戀愛的經歷真是思之令她發笑，好在現下是暢快的笑。

“好，那當朋友還是可以的吧？诶，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喜歡你，小時候覺得你特別酷來着。你這麽正經分析的，我是不是也該說點掏心窩的話？”林正拿着強力手電筒朝着暗處擺了兩下。

“這話我說不準，當朋友當戀人感覺都沒有标準，領悟也總是遲到。”

“诶，你這話，你是不是去國外學了什麽……什麽希臘哲學？”林正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喜歡好像不是很純一樣，還帶點仰望。以前的自己由衷佩服過她，也因為由衷所以對拒絕接受地格外順利。

林正莫名其妙的告白打開了兩個人的關系，所以巡邏變得不那麽難熬。原本以為他是不回頭的浪子人設，沒想到怪純愛的。

巡邏的時間不短，換句話說他們兩個獨處的時間不短，不過蘇菱不是每天都會說那麽多話的，林正除了第一天異常欣喜之外後面倒也挺安靜。

巡邏的時候總能見到村裏有閑逛的貓貓狗狗，晚上有些狗很兇都是林正幫着驅趕的，遇到乖順的他還會給小狗起名字。

白天聞蓮和蘇菱相伴去找烏飯樹的時候聊到了這事。

“真想不到你倆能和諧相處了都！”聞蓮拿着一個布口袋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你難道真的忘記了嗎？你倆小時候可是打過架的。”

“啊？”蘇菱張張嘴，她真不記得了。

“诶呀！這……這裏什麽時候這麽多草，我們是不是要穿膠鞋來？萬一裏面有蛇怎麽辦？”聞蓮對着她們将要涉足的地方驚詫。

“肯定有蛇，小時候我聽大人說這竹林往河那塊百年前是墳地，陰氣很重，所以蛇喜歡栖息在這。”

蘇菱認真得回答，但是旁邊的聞蓮卻是頭皮發麻，不停地搓着自己的手臂。

“我說，你真的是膽大包天，小時候還來這裏亂竄。”聞蓮撥了撥附近的竹葉感慨道。

這時候草叢裏突然嘩啦嘩啦響，聞蓮直接扒拉在蘇菱身上，像躲老鷹的小雞一樣。蘇菱緊了緊手裏的樹枝，但是深淺綠色中只爬出來一個小小的深色團子。

“诶，是刺猬！！野生的！”聞蓮立馬掏出手機對它拍了幾張照片，蘇菱也蹲下來，小家夥像是被吓到似得蜷縮起來。

聞蓮拉拉蘇菱的袖子說：“我們回去吧，它估計被我們吓到了！”

“我們？剛才是誰咔咔咔對它一陣拍！”蘇菱這樣說着，手上卻是扔了樹杈子老老實實打道回府，只是回去之前有點手癢，有點想戳一戳小刺猬那團粉粉的小肚子。

回去路上，兩個人看到不知是誰家的蠶豆地，這些蠶豆綠油油鼓囊囊的，看了令人垂涎。

“要不我們改天再吃烏米飯？我們先吃豆飯怎麽樣？摘點鮮嫩的蠶豆剝豆瓣，再放點鹹肉丁炒一下燒飯，哇嗚，不行了，我流口水了！”聞蓮這句話幾乎是連哄帶騙地把蘇菱的食欲誘出來。

好在蘇菱理智很□□，她拒不退讓。“不行，我跟我導彙報的時候舉例烏米飯了，我說杜甫寫的《贈李白》裏那句‘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裏面的青精飯我最近要做，然後我導就讓我拍個視頻交作業。”

“你讀的真的是文史嗎？”聞蓮忽然懷疑。

“當然是呀，複原現場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我們現在是分科而治，當時的生活卻是糅雜在一起，沒有那麽完整的邊界的。而且古人當年也是人嘛，一想到老杜愛吃這個飯我們組裏都有點好奇那個味道。”蘇菱說起自己的專業頭頭是道的。

“那……那就沒有豆飯的詩嗎？”聞蓮是愛吃肉的，烏米飯沒有什麽肉所以她對蠶豆飯更感興趣。

蘇菱想了一下說：“也可以，我記得蠶豆傳入中國的時間不太短，我先去查查！”

“诶，你最好了，不過你別說，你這個作業也給我帶了些靈感，我吃了豆飯也試試畫點速寫看看。你說，我們要不要幹脆拍點視頻放網上得了，反正你也要傳。”聞蓮忽然靈光一閃。

蘇菱同意，反正要傳的，不如傳網上，到時候她們想看就看。

兩個人背着空空的籃子回去，聞媽媽一問兩個人怎麽回事，一聽女兒說想先吃蠶豆飯虛指了她兩下。“就是沒有鹹肉了，去年房子動工我在那個鎮上住就沒計劃腌。”

說完聞媽媽突然左手右手這麽一打，她眉毛一揚高興地說：“我曉得了，你們去問問小徵，我上午給菜地澆水的時候看到張奇拎了一吊的肉給他。”

“給他？張奇拿鹹肉給這個海派少爺做什麽？！不過老媽怎麽還看人家在做什麽？”聞蓮大驚。

蘇菱也驚訝：“是啊，張雁沒提點一下他老弟嗎？”

“嗨，張奇在那喊，他聲音嗓門太大了，我看到他老遠就把東西挂然後又喊了幾句才走，反正幾百米之外都聽得到。好在讓我看到了，現在麽正好派你們兩個把肉借過來，順便讓他來吃這個豆飯。”聞阿姨拍板了法子。

聞蓮面帶難色，看看蘇菱小聲問：“我們不吃了吧，還是換了膠鞋去揪烏飯樹葉子。”

“沒事，我來喊他。”蘇菱掏出手機轉了兩圈給阮徵發了消息。

“你那有鹹肉沒有？有的話帶點過來，聞阿姨給我們做蠶豆飯吃。”

打完字蘇菱又補了一句：“要是你最近意外接觸過村外的就算了啊。”等了兩分鐘阮徵沒回消息，蘇菱把手機一揣不看了。

河對面的阮徵正手忙腳亂地準備，他昨天熬了個夜現在整個人萎靡不振的，他得先收拾收拾。

“你，真沒事？不是不想和他多接觸嗎！”

“沒事呀，我可惜那塊肉，在他手裏估計挂到明年都動不了一點。”蘇菱說得很肯定。畢竟阮徵從小就展現一種炸廚房的天賦，而且他不那麽愛吃純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