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起睡吧

第4章 一起睡吧

何言住在城北的一套老破小裏,老破小房齡老,沒物業,停車全靠搶。夜晚的樓道像是一種灰暗的上升的洞穴,梁譯川完全看不見路,他手機沒電,只能跟着何言的手機燈光走。

房子是前幾年何言外婆去世後留給他的,六十多平方,戶型不怎麽好,但是重新裝修過,一個人住還是綽綽有餘。

梁譯川來過幾次,在這裏消磨過一些時間,最初的裝修風格甚至是他選的——原木風,每個角落都很幹淨,很明亮。

“進。”何言按了密碼,梁譯川跟他進了屋。

客廳的空間比較大,何言裝修的時候做了開放式廚房,還有一個小小的島臺。一張胡桃木餐桌上擺了臺式電腦,這裏是何言的辦公兼用餐區。除此以外,這屋子就剩一個主卧,也是裝修的時候和旁邊的小房間一起打通了。

梁譯川終于能給手機充電了,他十分熟練地坐到沙發上,找出充電線連上手機。片刻後,梁譯川重新返回和互聯網相接的狀态。他在“快樂一家人”的群裏說了自己這兩天不回來,在何言家——01:13,這個點只有弟弟在線,爸媽都睡了。

梁二蛋:【嗷嗷知道了,哥你怎麽不喊何言哥來家裏玩,我們還可以一起打游戲。】

梁譯川:【……再說吧。】

另一邊是林鵬。

林鵬:【我還是好奇,你現在到家了嗎?】

林鵬:【跟何言到底怎麽回事呢?】

林鵬:【你不是都跟他拉拉扯扯快一年了嗎?怎麽又好了?】

林鵬:【哎喲卧槽,我越想越清醒。】

梁譯川:“……”

林鵬這個直男,還真是挺操心。

梁譯川動了動手指,給他回:【沒。】

梁譯川:【你別管了。】

林鵬:【拳頭.jpg】

從回來到現在,梁譯川光顧着充電,何言脫了外套之後就去了卧室,再接着進了浴室。很快一陣水聲傳了出來,梁譯川這才回過神,有了一點他真的答應何言那個奇怪要求的實感。

何言洗澡很快,他出來的時候換了簡單的白色T恤和灰色運動褲,頭發濕漉漉的,脖子上搭着毛巾,站在那兒倒了杯水,對着梁譯川笑着說:“沖個澡?要嗎?”

梁譯川這才想起來,說:“沒帶衣服。”

何言說:“穿我的。”

“內褲呢?”梁譯川又問。

“也穿我的。”何言一邊喝水一邊觀察梁譯川臉上的表情,“新的。”

梁譯川點點頭。

他脫了衣服去浴室,洗手臺的架子上還放着梁譯川以前用過的牙刷杯,顯然也是剛剛何言才拿出來的。梁譯川進去沖澡,洗去了一些疲憊,熱水讓他渾身上下暖洋洋的。浴室的磨砂玻璃門外影影綽綽的高挑身影是何言,他隔着門問:“你餓不餓?”

梁譯川正好沖掉頭上的泡沫,關掉水,說道:“不餓。”

“衣服給你放在外邊了。”

“……知道了。”

梁譯川忽然感到了一絲奇怪的違和。他想,這難道是何言的手段之一,以退為進?自己明明都被他拐到家裏來了,何言卻反而和他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這人到底什麽意思……梁譯川捉摸不透。

他拿出何言的吹風機吹了吹頭發,穿上他的T恤,是一件黑色的,稍微有些大,襯得梁譯川露出的脖頸和手臂膚色很白。客廳的燈亮了一盞,陽臺的門微微敞開,梁譯川走出來的時候看見何言背對着他,在晾衣服。

何言個子高,晾衣服甚至不用晾衣架,直接擡手就能挂在橫杆上。又因為擡手的動作,T恤跟着卷上去,露出一段勁瘦的腰,他的灰色運動褲本就松松垮垮,連腰帶都沒系好。

梁譯川看了一眼,覺得洗澡時候的熱氣還沒完全消散,于是也去倒水給自己喝。

何言朝着梁譯川看過來,嘴角似笑非笑,梁譯川就問:“24小時從什麽時候開始算?”

“就從我見到你的時候開始算。”何言想了想說。

梁譯川看了看時間,剛見面是——零點剛過,那麽24小時之後,公主的魔法就會消散是吧?梁譯川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無聲笑容,忽然有點後悔剛剛為什麽要答應下來了。

他走到沙發旁邊,然後悶聲悶氣地躺了下來。誰知道何言的活幹完了,走進來關上陽臺的門,然後徑直朝梁譯川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地一手攬着他的肩膀,一手勾他的腿彎,直接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梁譯川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摟住何言的脖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無語道:“你吃錯藥了?”

何言把他轉移到卧室,梁譯川在掙脫,于是兩人動作不是很穩地雙雙跌倒在床上。房間裏沒有燈,梁譯川摔在黑暗裏,只能借着客廳的一點光,看見何言整個人朝他壓了下來。

“停。”梁譯川擡起手,手掌抵住何言的胸膛。

“嗯?”何言聲音很低。

梁譯川抓狂道:“告你非禮了!我只是答應和你試試,沒有直接說要跟你上床!”

“我就抱抱你……”何言在黑暗中笑了起來,一只手撐在床上,一只手扣住梁譯川的腰,“我沒想其他的。”

梁譯川:“……”

何言熾熱的呼吸萦繞在他的耳畔,兩人用了同一款沐浴露和洗發水,連味道都變得一樣了。

見梁譯川沉默,何言又煞有介事地說:“我只有24小時,所以進度會加快一點。”

梁譯川:“?”

何言循循善誘:“今晚我們一起睡吧,剛才回來我把床單、枕套都換了新的。外面沙發太小了,我睡得很不舒服。”

梁譯川明白了,原來何言剛剛回來第一時間進卧室是為了換床單,但客廳那沙發明明可以變形,以前何言朋友來這裏玩,擠三個男的都行,怎麽就太小了……

“你睡着了?怎麽不說話?”

“……”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啊。”

“……滾。”

梁譯川從何言的懷抱裏鑽了出去,打開臺燈,自己拉過毛毯睡到一側。接着,他擡腳輕輕踩在何言的肩膀上,勉為其難地說:“我要手機。”

何言反手握了一下梁譯川的腳踝,很好脾氣地說:“給你拿。”

何言出去了,他留在梁譯川腳踝上的觸感卻未曾消失。梁譯川縮回毛毯裏,覺得毛毯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可能是陽光的味道,也可能是柔順劑的殘留。不知道為什麽,梁譯川覺得何言沒有把這毯子換成新的,這大概是他昨天晚上也在蓋的那一條。

何言回來得挺快,把手機遞給梁譯川,還幫他在床頭連好充電線。外面的光暗下去了,何言睡到這張床的另一邊,悄悄地把長腿伸進毛毯裏,腳還狀似無意的碰到了梁譯川的小腿。

梁譯川:“啧。”

何言:“我跟你說一件事可以嗎?”

梁譯川:“嗯。”

何言:“24小時裏面,有一個附加條件,你不能老盯着手機玩,否則你玩一分鐘,我就要延長十分鐘。”

梁譯川:“……”

這怎麽可能……不玩手機呢?!

梁譯川有些憤怒地瞪圓了眼睛,嘴巴微微張了張,半晌後怒極反笑:“行,行,我不玩。”

他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閉着眼睛側過身,決定不再理會何言。

過了一會兒,何言又說:“我定了個6點的鬧鐘,快睡吧。”

梁譯川瞬間又睜開眼睛。

“不是……”梁譯川忍了又忍,最終還是翻了過去,卻因為沒控制好距離差點親到何言,于是又趕緊往後退了一點,“你離譜嗎?6點起床?現在都1點多了!我這能睡幾個小時啊?”

何言計算了一下,回答:“4個小時左右。”

梁譯川:“……我會算數,但我不知道你大腦是否發育完全了,星期天不讓我睡覺?”

何言還是很平靜的:“我說過,我只有24個小時,時間寶貴,想和你做的事情很多……我沒法讓你一直睡懶覺,反正只有這一次,你就乖一點。”

何言擡手關了燈,光源徹底消失。

梁譯川想了想還是覺得古怪,有一種不是特別好的預感,情不自禁地問:“那6點起來做什麽呢?”

“之前你不是說了。”何言的聲音很輕,“你這次回來就是玩玩,那我就帶你到處玩玩,也沒什麽特別的目的地。”

梁譯川安靜下來。

他應該想到的……說什麽24小時他們必須待在一起,何言要追他……其實何言也沒有什麽計劃。這只是一次臨時起意,一次胡言亂語,6點可能也未必真的起床,何言也就是随口一說。

梁譯川沒有換姿勢,他還睜着眼睛,視線逐漸能适應黑暗,何言躺在他的身邊微微偏着頭,鼻梁很挺,下颌線鋒利又清晰。

何言入睡很快,只用了幾分鐘,梁譯川就察覺到他的呼吸逐漸變得悠長平緩。梁譯川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去年聖誕節在上海,在酒店,何言也曾和他這樣同床共枕。還有公寓裏的那一次,屋子暖洋洋的,他們喝了酒,停止不了地接吻,那個下着冬雨的晚上,兩人幾乎快要突破真正的防線……

然而,沒有。

梁譯川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他有時候不怎麽喜歡何言,反而有點讨厭他。他不知道何言給他的這些回應都是出于什麽目的,但梁譯川猜,那應該不是一種純粹的愛情。

所以去年……

他在最後一刻,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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