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說出來,就是熱戀的開始

第16章 說出來,就是熱戀的開始

何言的電話打了挺長時間,梁譯川已經把自己的東西吃完了。他的味蕾記得這個味道,家鄉的食物自帶一種童年的回憶。

梁譯川站起來,先去老板那兒掃了碼付錢,在收銀的地方卻看到一面斑駁老舊的牆,上面畫了各式各樣的塗鴉,另外貼滿了層層疊疊五顏六色的便利貼——有突如其來告白的,有發瘋的,有想炸學校的。

“這兒以前是不是有個奶茶店?”梁譯川問老板。

老板說:“嘿,是有。你住附近嗎?”

梁譯川還在看便利貼,笑道:“以前來過……我都忘了,一個很小的奶茶店。”

老板說:“對,那個人做不下去回老家了,我的店鋪又擴充了一些。”

梁譯川的目光突然盯着最上面的牆看,那裏的塗鴉很舊,這麽多年一直沒被粉刷過,留言的人叫做張陽,字寫的潦草又霸道。

“……靠。”梁譯川喃喃地念了一句。

在酒吧街遇上何言的那一刻開始,梁譯川的世界便徹底混亂了。

他因為一個意外而回到南京,卻因為更多的意外疊加在一起,從而走上了一出與城市漫游相關的“舞臺劇”。

何言在動物園遇到常年不聯系的爸爸和姐姐,梁譯川則在鴨血粉絲湯店裏的牆上看見了——張陽。

梁譯川記得這個名字,是他和何言上初中時的一個同學。

也許是梁譯川臉上的表情變了,老板奇怪地看了看他,問道:“帥哥,怎麽? ”

梁譯川回過頭,說道:“沒事,老板。”

他坐回到座位上,有些放空地看着門口,何言終于打完電話回來了,看見已經光盤的梁譯川,說道:“你吃這麽快?”

梁譯川慢悠悠地說:“你不覺得……其實是你太慢了嗎?”

何言低下頭,果然看見自己的粉絲泡成了一坨。

梁譯川說:“再點一碗?”

“不用。”何言吃了幾口,笑着說,“我不餓,把鴨血吃了吧。”

梁譯川沒事情做,只好看着何言吃東西——何言吃東西的時候一直很認真,他以前來梁譯川家裏吃飯的時候也是這樣,給什麽吃什麽,掃尾工作第一名,捧場得不行,難怪自己家裏人都喜歡何言。

何言不擡頭,梁譯川看他看的有些入迷,何言便垂着眼睛,小聲問:“你都要把我腦門看出個洞來了吧?喜歡我?”

梁譯川也小聲說:“不喜歡你。”

“哦,那我繼續努力。”何言從善如流地接道。

梁譯川想了想,突然說:“班長。”

“嗯?”何言愣了幾秒,“你現在是叫我小學的班長,還是初中的班長?”

“初中……好像我們一直沒聚會過?你還記得以前跟我們玩的好的同學嗎?”

何言有點不好意思,但很誠實地說:“不記得……這都過去太長時間了。”

“初中的微信群你還看嗎?”

“我都屏蔽了。”

“為什麽?”

“群消息太多,沒什麽必要去看。”何言把手機微信打開給梁譯川看,“都是一些信息垃圾。”

梁譯川看了一眼,果然折疊起來的群很多,但何言的置頂是他。

梁譯川把手機還給何言,沒說什麽。何言問:“怎麽突然提到初中?”

“也沒什麽。”梁譯川笑了笑,“走吧,不吃我們就走……幾點了?”

“11:31。”何言說。

梁譯川在心底算了算,大喜:“是不是已經快12小時了,12小時之後我将迎來自由!”

何言用手捂住心口,假裝悲傷道:“對不起啊,但你和惡魔簽下了不平等協議,沒完成之前惡魔是不會放過你的。”

何言要去付錢,但老板笑眯眯地說到另一個帥哥已經付過了。何言回過頭,“另一個帥哥”梁譯川站起來與何言勾肩搭背,笑容裏深藏功與名。

何言說:“還要請惡魔吃飯?”

梁譯川說:“看不起誰呢你,這也不算什麽認真的飯。”

何言微微笑了笑,只是安靜下來。

太陽懸在頭頂,雖然已經是秋天,但正午的這段時間的光線仍然晃得有些讓人睜不開眼睛。梁譯川和何言走出老巷子,下一站是去找何言的車。

路過街邊的小店鋪,飲料櫃放在門口,何言走過去買了兩瓶水,遞了一瓶給梁譯川,說:“渴不渴?喝點,粉絲湯還是有點鹹。”

“嗯。”梁譯川點點頭。

何言還是察覺到一點點異樣,問:“你怎麽了?是我出去打電話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

“沒。”梁譯川否認得很快。

其實是有的,因為張陽,梁譯川想起了更多——那些隐藏在記憶深處的回憶像是搖晃過的汽水瓶,打開後“砰”的一下火山爆發。

小時候的梁譯川根本不懂什麽是校園霸淩,在那個網絡還不發達的年代裏,他們讀書時候接觸到的人和事都有着一種很天真的“殘忍”。

就像是何言。

有人會嫉妒他成績太好,有人會覺得他作為班長管得太嚴不懂變通。

張陽,以及其他人的一些臉在梁譯川的腦海裏漸漸清晰起來,那是坐在班級最後排,日常跟老師們對着幹的學生。

他們曾欺負過何言……

梁譯川也曾因為替何言打架,而寫了整整一個月的檢讨。

語言是有力量的。

一些自己沒有經過的事情,也許可以從“聽說”、“他說”、“傳聞”類似的渠道裏獲得,但你永遠不知道這是不是真實的,以及這樣的飯後閑聊對于另一個人來說意味着什麽。

梁譯川同樣不懂得這麽多,他只是聽不了任何關于何言的閑話,誰說他就打誰。

因為在他的心裏——

何言就是最好的一個人。

梁譯川喝了幾口水,在陽光下笑起來,竟然覺得自己以前那一個月的檢讨是非常超值,他對何言說:“所以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何言卻淡淡地說:“帶你去東大轉轉吧。”

“九龍湖?”梁譯川很天真。

“不是……”何言嘆了口氣。

“哦,我知道了,南大隔壁。”梁譯川說。

“嗯。”何言點點頭。

梁譯川以前的夢校是南大,可惜夢校永遠只是一個夢。何言要帶他去東大,那麽似乎是可以順便去看一眼夢校。梁譯川剛想着跟何言提議一下,卻沒想到走在他身邊的何言加快了腳步,一副不怎麽想理他的樣子。

梁譯川:“?”

喜歡抽泡泡瑪特的男人這麽善變嗎?

他追上何言,忍不住側過頭問:“你又晴轉多雲了?怎麽回事?不是你追我嗎?”

“我在追你啊。”何言說。

“你好敷衍啊。”梁譯川也跟着有點不開心。

兩人走路很快,停車場很快就到,梁譯川上了車,卻看見另一邊的何言沒有立刻上來,反而是靠在車邊點了根煙。

梁譯川把車窗搖下,說:“抽煙不好,你今天沒有必須要社交的場合。”

何言對他笑了笑,叼着煙坐進車裏,然後很快掐滅了,他說:“好了不抽了。”

“你到底怎麽了?”梁譯川開始有點兒疑惑。

他原以為兩人逛個動物園會開心一點,但怎麽就是一兩句話的時間,何言給他的感覺便完全不對了起來,梁譯川有點不爽。

“沒啊。”何言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你別多想。”

梁譯川:“……”

“沒意思。”梁譯川給自己系上安全帶,頭偏到另一邊去。

何言沒有立刻開車,安靜了一會兒才說道:“知道我是什麽感覺了嗎?你會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嗎?”

“什麽?”梁譯川在氣頭上,一時間沒聽懂。

何言看着他,笑了笑說:“就是這種……你想知道對方在想什麽,但是怎麽也問不出來的感覺。基本上我今年每次和你說話,都是這樣。”

梁譯川愣了幾秒明白過來,原來剛剛何言是故意的!

“所以我去打電話的時候你碰見誰了?”何言繼續問,“我認識的?你也認識的?不會這麽巧吧?他又跟你說什麽?”

回答何言的是梁譯川的一陣沉默。

何言耐心地等待着——他能看見梁譯川的每個細微表情,眼神飄忽,嘴唇略微動了動,秀氣的鼻尖上有細小的汗珠,以及他放在膝蓋上的、扭在一起的手指。

有那麽一瞬間,何言是非常期待的,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要等到梁譯川開口了。開口對他說,何言,我想告訴你所有的一切,我想從最初的時刻對你講起,我将徹底讓你看見,無論是什麽,我都信任你。

但是,沒有。

梁譯川明顯經歷了內心的天人交戰,最後只是略顯尴尬地說道:“我沒碰見什麽人。”

何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一種強烈的無力感混雜了些許失望湧上心頭,他說:“嗯。”

“走吧。”半晌後他又笑道,“剛才對不起,我在故意試探你。”

“嗯。”梁譯川明顯也啞火了,生氣到一半不能再繼續下去。

何言開着車駛出停車場,繳費成功,兩人最終重新彙入進星期天的車流之中。

其實何言也有未對梁譯川說的事情,比如先前他爸爸打來的那通電話裏——何言捕捉到了對面男人顧左右而言他中的一些微妙尴尬,仿佛在對何言打探一些事情,卻始終無法切中命題,最後只能不了了之,像打錯電話的陌生人一樣。

動物園在後視鏡裏漸行漸遠,人生的正經事以逛動物園開始,離午夜的到來還有12個小時。梁譯川拿過何言的背包,翻到他給何言抽到的那個盲盒,把它作為車上的第一個擺件。

梁譯川在何言等紅燈的時候,突然說:“好吧,我告訴你,因為我看見了張陽的名字,我想起以前他們說你閑話的事,還有我寫了一個月的檢讨。張陽!你還記得嗎?我有些希望你不記得了,但我覺得應該不可能,所以……”

何言只覺得自己的耳邊轟隆一聲,他握住方向盤的手心竟然有些出汗。梁譯川剩下的話沒說完,何言卻看見他側過頭的時候連耳垂都有些紅。

再聽下去也沒什麽必要了,何言難以置信地開心,篤定地說:“因為你喜歡我,所以不想讓我聽到這些,但是你又忍不住想知道我是不是還在意。”

兩人都沉默下來。

等待的紅燈進入了最後的三十秒倒計時,何言伸手摸了一下梁譯川毛茸茸的腦袋,說:“小譯,想說什麽就說啊,我又不會生氣,你可以随便對我說任何事的。”

“你別動手動腳!”梁譯川沒什麽威脅性地怒吼。

何言笑趴在方向盤上,輕聲地自言自語:“也行,這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什麽開始?”梁譯川又沒明白。

何言擡起頭,紅燈跳成綠燈,他往前開出去,車速很快還試圖嚣張地超車。

過了很久,動物園早就被他們抛在腦後,熊貓、明信片、細尾獴、鹦鹉和禿鹫都消失不見的時候,何言才笑着對梁譯川說:“當然是一個熱戀的開始。”

從城牆飛去落日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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