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這命案才出,就急着往上邊報,臬司衙門的人快馬加鞭趕來,單獨見知縣,原來是為這個?
這不對啊,盜殺的事,怎麽就跟自家扯上幹系了呢!
喬富心急如焚,照他們這意思是連寶貝兒子也要算在內,要是出了什麽事,那他還有何臉面去見列祖列宗?
“大人,大人,這小孩,他怎麽能……”
“小孩?多大的人,就敢對着本官口出狂言,說要宰了我,可見涉案不淺。你不必在這浪費口舌,這案子牽扯太多,麻煩死了,本官不想再查,一律上交。你有什麽話,留到臬司衙門再說。綁上!”
這要是上個月,那什麽都不用愁,如今省裏全是別人的人,這一去……說不得半路就沒命了。
喬富賭不起,掙開羅石,跪伏,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求大人再聽我一言,先前有所隐瞞,只因無顏提起。這文氏是我養在外邊傳宗接代的,她心思淺,什麽都不懂,小孩更是無辜。有罪的是我,但和那盜殺案毫無關聯。大人,他們真是無辜的,我收了別人的銀子,篡改驗格。大人,我認罪,因驗屍受財,依公人法,罪不至死。自首招供,能輕判的對不對?大人,這些事與文氏不相幹,錢是我收來的,她只當我在外頭做着買賣。”
周青雲蓋着耳朵,嫌道:“吵死了,我不知道你嚷嚷了什麽。有供狀,簽字畫押,再檢舉揭發,那才叫自首。你這叫什麽?叫妨礙上官,擾亂政務,帶下去!”
他給羅石使了眼色,羅石很機靈地“求情”:“大人,他這樣的年紀,又是同僚,您大人大量,再給他個機會吧?臬司衙門不好進,上邊又說了要嚴查嚴辦,這一去,回頭連渣子都不剩。他家中妻女沒了依靠,還得靠衙門接濟,又添一道麻煩。”
喬富接連點頭,眼巴巴地看着周大人。
周青雲皺眉,不耐道:“算了算了,看他妻女的面上,我再拖上一日。我沒空聽你廢話,有什麽寫什麽,別忘了簽字畫押。等下,帶去會文館,叫二老爺看着,省得寫錯了延誤時機。”
喬富見他肯從中斡旋,狠磕了幾個頭才走。
周青雲深吸一口氣,招手讓候在拐角的周松上前。
“大人,我們辛苦做的局,眼看就要到手,怎麽把人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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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子沒空,先叫文武雙全的人幫忙放會牛。我們手裏沒人,喬富肯張嘴,倘若盯梢的人想滅口,二老爺英勇,一定會拼死相護的。”
“這……”周松聽明白了,忍着笑說,“他不得氣死喲,我聽底下的人說他到處鑽,到處問,瞎出主意,攪得他們叫苦不疊。”
“等我空閑了,我找他說說話。萬家的人野心勃勃,意指天下,追随者衆,他想在這裏邊混出頭,勢必要拼盡全力。這些以後再說,你去租匹馬,帶着公文往同志縣去,等下,要是帶上我,一個半時辰能不能到?”
“省省吧,等我們過去,天都要黑了,什麽都辦不成。你少操點心,文有林大使,武有殷捕快,那麽大的鐵鎖拎着,誰要是不長眼,腦漿能打出好幾碗豆花。真要有事,那也是別人有事,你只要擔心簍子別捅太大就行。”
“只要我們的人沒吃虧,別的都好說。”
“那個李貴,兩個老頭都說聽過這樣的名字,但沒有記住特別的人。這名字一聽就普通,來來去去也不會招人注意。”
“實在不行,我再去禁房問問。”
“依我說,指定是白跑一趟,你上回不是說不知道背後之人是誰,竟做得滴水不漏。那人既有這樣的本事,指定不會留下把柄叫齊忠賢這樣不可靠的人拿住。”
“你說的有理,我問你:把這事交給姜家怎麽樣?”
周松“啊”一聲叫,兩人都聽到了不遠處的窸窣。方才說話,聲音壓得特別低,遠了肯定聽不清,這一叫,盯梢的人就穩不住了。
周松忙接道:“還要買豬啊?這都多少頭了。老爺,這銀子不會下崽,沒長腿不會回家,全花出去,那就真沒了。”
周青雲也跟着胡說八道:“兄弟們奔波辛苦,到了那一日,領上一條肉回家,一家人高興高興,才顯得本官可靠嘛。”
周松不情不願點頭,再小聲說:“真要告訴他們?”
“你不給消息,他們遲早要懷疑到你頭上,還要往衙門裏塞人,或是半路堵道。對了,你順便告訴他們,假魯班頭,是萬家的人帶走了,給他們找點事做。”
讓姜家跟萬家的人纏上也好,免得全盯着他們。
周松點頭,“為難”道:“那我抓緊去集市上問問,早些訂下。唉!再這麽買下去,豬都要絕跡了。”
“啰嗦!還不快去。”
周青雲去門口找老楊,門子最閑,羅八抱着水火棍打瞌睡,老楊在編老鼠籠子。
周青雲靠過去,蹲下,輕聲問:“哪塊的老鼠最多?”
老楊瞧一眼羅八,小聲替他求情:“東巷攤販多,髒,那裏的老鼠猖狂,大搖大擺走。大人,年輕人覺多,昨晚值夜睡得淺,沒歇好,我想着橫豎有我在這盯着,就讓他先靠一靠。”
“不妨事,等衙門好起來了,再招兩人,輪兩班,眼下只能辛苦你們多操點心。”
“是。大人想知道什麽?師爺說要找一個叫李貴的人,小的實在沒留意。”
“不是為這個,想找你打聽下無盡寺,明日我要跟周府幾位主子一塊去,怕有什麽忌諱。”
老楊苦笑道:“世人分三六九等,這神佛也是如此,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能到城隍廟逛逛就不錯了。這無盡寺,窮人只能進山門殿,裏頭的信息,一概不知。”
“我知道了。城隍廟太破,等救濟的事辦完了,我找人去翻修。”
“謝大人。”
“大人!”
周青雲聽見這聲,立馬跳起來沖上甬道。林密在大門外下了馬,牽着它走進來。兩人在甬道中間碰上,兩頭無人,正好說話。
“免了那些虛的,先說說你們找到了什麽。”
“大人,殷捕快追着一隊人去了,叫我先回來報信。她叫我告訴你:楠溪。”
周青雲見他不解,忙說:“我有一個嫁去楠溪縣的姨媽,跟你岳父他們一樣,全家無故失蹤。”
“和我岳母肖似的那位?”
“正是。先前我疑心二者重合,可是她家五大一小,人數不符,姓氏也不符。她夫家姓游,已經仙去。這六人,除姨媽和表妹外,還有兩個粗使婆子和一個小丫頭,小的是表弟,八九歲的年紀。”
林密揚眉道:“我那舅子,也是這樣的年紀。大人看了他的畫像,怎麽……”
“我沒見過他們,隔得遠,兩家只有書信往來。不過母親曾說姨媽和她生得有七八分像。”
林密嘆道:“我岳父身強力壯,家裏三大一小,仆人是一男一女,這姓氏也對不上。興許真是湊巧,暫且不提這個,我們查了同志縣驿館和城中所有歇腳處,沒有完全對得上的,但南城門外确實有人見過像我舅子的男孩。殷捕快在城中偶然見了一個被人簇擁的年輕女子,她跟過去比劃了一下身高,嘀咕‘五尺一寸’正好,她叫我傳那個詞,自己追上去了。”
光憑一個身長,想要找對人,實在是太渺茫。
周青雲皺眉問:“後來呢?”
“我跟了一段,她說這樣不便,叫我先回來報信。大人不必擔憂,在城外十幾裏處,有黑衣人冒出來,沒等我出手,全叫她用一把小石子就給打跑了。不怕大人笑話,我四歲上跟着叔伯學拳腳,也算穩打穩紮,在她手上恐怕過不了幾招。”他笑笑,接着說,“那是天生的練武種子,手腳快得叫人摸不着頭腦,那鐵鎖揮得飛快,力氣也非常人能比,實在難招架。”
周青雲順着他的話鋒點頭。林密接着說:“牢裏那個,問到了一些信,少時跟着酒樓裏的說書人做了四五年學徒。聽他師傅說,原本好生學藝,某一日不打招呼就走了,連衣衫鋪蓋都沒帶。他師傅說送他來的人叫他小萬子,他自己說姓肖名萬,不記得是哪裏的人,被人拐出來,因風聲緊,就被拐子半道扔了。好心人撿了他,将他送來學手藝。這些不要緊,我在想:說書的人嘴上功夫好,他還叫得出三兒名字,是不是曾經易容在衙門裏混過?”
周青雲點頭道:“極有可能。你看同志縣民生如何?”
“街道繁忙,糧價和這裏齊平,菜蔬略高,雞鴨魚肉便宜兩分。我打聽了幾句,那邊有不少人挖塘養魚。”
“嗯,魚吃得多,那肉就要得少,只好便宜些。這個好,明年我們也試一試。辛苦了,先去吃飯,回頭我們将衙門裏現有的人和舊名冊一對比,看看少了哪些人,再在裏邊找有沒有‘小萬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