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半月不見
第五十六章：半月不見
下課鈴聲響起。
許霧抱着自己的教案和練習冊走下講臺，臨出門前，又停下腳步，囑咐了一下等會兒的大掃除。
今天是月末最後一天，又是周五，附中有這個習慣，要進行大掃除。
雖然班長應下來，但她還是不放心，回去放下手裏的東西，也沒有第一時間收拾包回家，而是又回到了班裏，盯着班裏大掃除的情況。
…
“許老師，我先走了，鑰匙給您。”班長背着書包走過來，将鑰匙遞給她。
許霧點點頭接過來，目送着班裏最後一個學生離開教室。
轉身給窗臺上的綠蘿噴完水，又擺好窗簾，擡眼看過去，窗外只餘下染了半邊天的火紅晚霞。
太陽降下去，躲在高樓大廈身後和地平線之下。
熱度消退，徽南的盛夏即将過去，夏季要開始逐步進入尾聲。
不遠處的鐘樓廣場響起整點報時的鐘聲，她猛然回神，轉頭去看教室牆上的電子鐘。
時間顯示，距離放學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今天周五，晚上還要去一趟玲玲那裏。”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她看了眼手機裏的提醒事項，拎着包喃喃自語。
樓道裏空曠無人，住宿的學生去食堂吃飯了，走讀的學生和老師都已經回家，此刻教學樓裏只有她自己的腳步聲。
輕輕放空腦袋，她緩步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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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師！許老師！”
身後忽然響起一身腳步聲，伴随着自己熟悉的男聲，許霧回神微微嘆了口氣，回過頭，朝來人點點頭道，“趙老師，還沒回家？”
趙凡斜挎着帆布包，一副幹淨清爽大學生的模樣，憨憨一笑，撓撓頭，“剛剛給我們班一個學生講了幾道題，就遲了。”
“我還以為你早走了，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趙凡走近她。
“沒有，忙了下大掃除。”許霧随意答道，拎着包微微朝外走了一步。
趙凡将她的舉動看在眼裏，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卻不動聲色。
他努力跟上她的腳步，笑着開口，“許老師好認真，還陪着學生一起大掃除，我都不行。”
“過獎了。”
許霧扯扯自己衣袖，準備開口止住他接下來毫無營養的對話，卻不防趙凡比她先開口。
“其實辦公室好多老師都想向你取經來着。”
“什麽？”她腳步一頓，回頭看他。
伸手替她推開一樓的玻璃門，趙凡笑笑，“害，也沒什麽，就是大家之前都知道十班不好帶，大家都挺好奇，你是怎麽讓那些刺頭混混乖乖聽話的？”
刺頭混混。
許霧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忽起的煩悶。
“談不上聽不聽話。”
她扭頭看着一臉人畜無害的趙凡，淡淡道，“在我眼裏，他們首先是一群孩子，然後才是我的學生。”
趙凡一愣，看着許霧接着向前走，又趕忙追上去。
“可是他們又惹事又不…”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或許這些孩子在某些時候不算太懂事，但那才是我作為老師應該教他們的地方。趙老師以前在師大不是演講過一次嗎？”
“什麽演講？”趙凡作為學生代表講過很多次話，有些不知道許霧在說哪一次。
許霧微微眯眼看向校門外的人影，側首看他一眼，答道，“教師的本質，是教書和育人。”
趙凡喉嚨一哽，點點頭，“是有這麽一次演講。”
“不是說學習不好的孩子就一定是壞孩子，在我的眼裏，他們都是一樣的。”
許霧站住腳步，指着不遠處的公告欄，那上面還有上周下發的學風大比拼排名。
十班本來應該在中游，卻硬生生被壓在了倒數第二。
“因為在別人那裏得不到的公平，在我這裏，他們會得到。”
“或許這個，就是你想取到的經。”
趙凡臉色微僵，點點頭，又狀似無意地回過頭，看到校門外那幾個身影，有些驚訝，“許老師，那是不是你們班的學生？聚在一起幹嘛呢？”
“看到了，我先過去看看，回見。”
許霧聽到趙凡的語氣，皺着眉直接拎包走開。
如果說之前是他追求未果帶給自己的煩惱，那麽現在又多了一層反感，因為他無端貶低她的學生。
許霧走近那幾個背對着她排排站的身影，正欲開口，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們許老師沒好好教你們？又考倒數？”
沉默兩秒後，那道聲音又響起。
“我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好歹也是班裏的前幾名。”
她往前走了兩步，視野開闊，果然看到了倚在車邊的池煜。
他此時正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的看着對面幾個自己的學生。
地上散着幾個煙頭，氣氛有些焦灼。
甚至他指尖還夾着一根。
而眼前那幾個平日裏總是喳喳呼呼的，正帶着崇拜的目光看着池煜，背着書包，連連點頭保證好好學習，說以池煜為榜樣。
“池煜。”
她看不下去，輕聲開口叫他。
“半月不見，你一來就教訓我學生啊？”
池煜聽見她的聲音，擡起頭，看到許霧時面容明顯一松。
随手扔掉手裏的煙，在腳下踩滅，走過去伸手接她的包。
“我哪敢教訓，就等你的功夫，聊兩句。”他垂眼輕聲道。
嚴肅沉靜的臉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淺淡的微笑，看得站在對面的幾人面面相觑。
池煜站在許霧身側，伸手輕摟住她的肩膀，下一秒被她輕拍了下手背，她嗔他一眼，“你別鬧。”
“诶，好。”池煜點點頭趕忙縮回手，乖乖站在一邊。
見許霧看過來，其中一個學生趕忙上前解釋，說真的只是大掃除結束出來碰巧遇到池煜，被問了幾句學習情況，聊了兩句而已。
“許老師，情況就是這樣。”
“那就好，快回家吧，天色越來越晚了，你媽媽眼神不好，早點回去多幫幫她。”許霧伸手拍拍說話學生的肩。
“嗯。”瘦高的男生點點頭。
目送着幾個學生離開後，許霧才轉過身來，望着池煜，半響都沒說話。
而池煜也一樣，在看她。
但卻又和她不太一樣，眼神裏多了點除去思念的東西，許霧乍一看沒看明白。
沒有細究，她明白他工作的特殊性，并不問他，只重新勾起唇角，她指指車門，“上車吧。”
車子在緩緩往她家的方向行駛。
正如他不在這段時間的日子一樣，平穩又寧靜。
許霧按部就班地上下班，每周一三五的晚上，去景淑家，給玲玲補課兩小時，有時候在順道留着吃個便飯。
這半個月每一天都是如此。
同時徽南的夏季也開始逐步進入尾聲，盛夏的燥熱過去，氣溫緩緩下降，許霧開始穿起長袖 T 恤。
那晚自己因為一場性事而格外疲憊，等被他安頓好放在床上時，已經沒了意識，蓋着被子睡得昏沉。
所以也就不知道池煜緊跟着被一個電話叫走，頂着夜色沖進警局，開啓長達半月的潛伏任務。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這段時間，足夠池煜僞裝成網管，完成蹲守抓捕任務，也足夠許霧通過給玲玲補課，在景淑家，根據張軍毅的反應，判斷出池煜的大致去向。
這段時間裏，按規定，他不能聯系任何人。
所以許霧沒有收到來自他的任何一通電話，一條消息。什麽都沒有。
她也慢慢從剛開始的迷茫慌張，變成後來的鎮定平靜。
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流，太陽最後的餘晖從側面照過來，許霧輕輕眯眼，忽然想起之前景淑說的話。
景淑問她想不想池煜，她這次沒有不好意思，點點頭說想。
其實許霧本以為，自己不會特別想他的。
可她還是會在某個瞬間，發現自己格外想念池煜。
或許是給玲玲講課的間隙，或許是課間批改作業的時候，也或許是在看到沙發上那張輕薄空調被的時候。
許霧知道自己不善言辭，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其實這半個月裏，她無時無刻都在擔心，他的安危。
此刻，她側頭望着他的五官輪廓，輕輕開口：
“我換個音樂吧。”
“你随便換，我都可以。”池煜看着路況，點點頭。
車載音樂随機選到了一個廣播電臺，電臺主播剛結束一段電話連線，正開始放一首老歌。
歌是粵語的，音調舒緩，聽得讓人有些困意。
許霧眯着眼向後靠，手指抓緊包上的挂件，沒一會兒輕輕閉上眼。
不久走到紅綠燈前，車子停下，池煜握了握方向盤，側首看她閉眼小憩的側臉。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掏出解鎖，只掃了一眼，輕點幾下回複完，便不再去看。
車子停下的時候，許霧還閉着眼，沒有醒來的征兆。
池煜伸手摸摸她耳邊的短發，想到今早發生的一切，連指尖都有些顫抖。
“阿霧，我想你了，特別想。”
他的聲音輕飄飄地回蕩在車裏。
迷蒙的夢境裏，許霧聽見他的聲音，知道自己該醒來了，但卻還陷在夢裏。
耳邊忽然響起張軍毅的聲音，場景好像又回到前些天，那個臨吃晚飯前的客廳。
當時張軍毅為她倒了杯茶，緩緩開口：
“知道你和小池感情深，但作為一個長輩，我還是想問你一句話，孩子，你真的想好成為一個警察的另一半了嗎？”
許霧明白張軍毅的意思。
有過一次這樣突發的任務，後面肯定不會少，她要做好時刻都在擔心他的準備。
那時她是怎麽說的來着？
夢境将醒，許霧腦海裏出現自己的聲音。
“在他重新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就想好了。”
“我會陪着他的，直到最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