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下午依舊是自由活動,許楒找了個還算舒服的地方待着——電影院,因為除了他們班的同學之外沒有別的游客,其他人玩其他項目去了,所以偌大的電影院裏都沒幾個人,許楒坐在最角落裏,插着耳機沉沉睡去。
他習慣不了任何吵鬧嘈雜的環境,更适應不了跟段禾杋面對面說話,許楒開始後悔當時大言不慚讓段禾杋帶他一起玩,他壓根扛不住。許楒畏手畏腳,害怕自己灼燙的愛意會在段禾杋面前原形畢露,他要構建一層厚厚的繭子,把自己重重包裹起來,讓任何人都窺見不了他浸在每一寸皮膚肌理裏的對段禾杋的喜歡。
許楒昏昏沉沉的夢光怪陸離、斷斷續續。
歪着脖子睡在電影院的椅子上,腦袋掉了好幾次,然後又彈起,許楒撓了撓頭發,打了個哈欠從夢中抽離,電影已經放完了,偌大的電影院歸于安靜,他掐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六點多鐘了,許楒摸了摸餓得有點胃疼的肚子,把耳機拆下來揣進兜裏,然後起身出了門。
外頭已經沒有什麽人了,下午的安排差不多就已經結束,估摸着大部分都已經自己打車回家,許楒摸出手機打開地圖,搜到家裏的方向,然後出了度假村,獨自一個人步行在來的時候的那條楓樹路上,這個季節的風到了傍晚很涼,許楒縮了縮脖子,打開手機準備放歌的時候看到那張鎖屏,就止不住心情飄飄。
他今天日記沒寫很多內容,就只留下了一句“非常開心,以至于所有的失落都不重要了。”然後心滿意足收拾收拾睡覺了。
周末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星期一上學,許楒作業都沒寫完,早自習趴在位置上匆匆忙忙補了一早上的作業,手指都快寫廢了,趕在課代表交作業之前完成了,他重重嘆了口氣,高三時間越來越緊迫,吊兒郎當的學習态度根本讓他跟不上節奏,再加上許楒一心撲在段禾杋身上。
段禾杋…
許楒瞳孔微縮,愣愣看着段禾杋走到他面前。
“你周末什麽時候走的?”
“啊?我,我看完電影就走了。”許楒又趕緊補充了一句,“我,我就睡了一會,醒來之後已經沒人了。”
岑歲歲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問了句:“你微信是多少呀?我們在班群找你好久,本來想給你發個微信問問你的,但是沒找到,你是不是沒改備注呀?”
許楒斂眸:“好像沒改。”
岑歲歲掏出手機:“你是哪個?我來加你。”
段禾杋也拿出了手機,許楒着急忙慌站起來,指了指班群裏自己的那個頭像,段禾杋點進去,愣了一下,說:“我加了你哎,沒給你改備注。”
許楒聲音越來越小:“應該是的。”
段禾杋看了他一眼,沒繼續說話了。
尴尬的沉默間,體委突然從後面冒了出來,一手搭在段禾杋肩膀上,說:“禾杋,今天下午體育課跟隔壁十二班打球賽。”
段禾杋扭頭回答:“好。”
高三的體育課本來是要取消了, 但是有老師據理力争,還是硬生生把高三上學期的體育課給要了回來,只是從周五改到了周一,而且想要在教室裏看書刷題的也可以不去上,十二班之前就跟他們在同一節課上,調過課表之後還是在同一節課。
許楒自然是不願意待在教室看書的,他跟在人群後頭看着班上那幾個男生圍在一起熱身,球場周圍擠滿了女生,岑歲歲和薛墨姍姍來遲,發現許楒也站在後頭看球,于是朝他招了招手:“許楒!”
許楒給他兩騰出了個位置。
“葉寄川會上嗎?”
十二班那兒也圍滿了人,學校那幾個頂有名的都在一塊。
“不知道,不過葉寄川倒還好,他只是打法比較兇,但是球不髒。”薛墨把外套丢給岑歲歲,朝段禾杋他們那裏走去。
岑歲歲撇了撇嘴:“我看他那一身刺兒,要是有人撞了他一下感覺下一秒就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不僅葉寄川上了,他們班顧衍林嘉木王林那幾個個子特別高的都上了,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導致大家都忍不住重視起來,還有人扯着嗓子給自己班上加油。
段禾杋把外套挂在球架上,就穿了件單薄的衛衣,還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他個子比較高,所以打中鋒位置,開場跳球的時候借助手長腳長,把球往隊友那邊一撈,率先獲得主動權。對面葉寄川打球壓迫感極強,一個沒注意被他攔走了球,然後迅速帶球沖到球框下,繞過氣喘籲籲的回防敵人,上了一個漂亮的三步上籃,十二班的人堆傳來一聲歡呼,葉寄川朝在旁邊看球的許槐安挑了挑下巴,得到一個燦爛的笑之後,心情愉悅,但打得更兇。
段禾杋很會抓機會,沒中的球基本上被他攔截在手上,然後迅速傳給隊友,追回來幾球。
雙方你來我往,比分咬的很緊。
段禾杋控球的機會相對而言較少,他隊友對死死攔截在兩分線內,傳球的動作被卡在對方的防守之中,根本沒有機會搶籃板球,段禾杋稍往後退了一下,朝隊友招了招手:“傳我。”
被卡死路線的球找到了活路,段禾杋輕巧把球控在掌心,運了兩步,然後因為王林兇猛地撲上來的動作而只好頓了下來,他左右環顧了一圈,沒找到适合傳球的隊友,只好把右腳往後撤了一步,舉起球高高抛起。
王林看穿了他想直接投三分的意圖,整個人跳起來往段禾杋身上壓去,球的抛物線并沒有受什麽影響,但段禾杋因為腳底失重,整個人都被王林推到在地,王林的膝蓋骨重重踢到他小腿上,磕得生疼,一米八的高個子重量的沖擊很大,段禾杋撐着地板的手掌心被刺啦一聲挂掉一整塊皮,血嘩啦啦流,失去支撐之後左手手肘也重重撞擊在水泥地上,搞得都分不清地上的血到底是從哪個部分擦破皮流出來的。
球雖然穩穩進了框,但裁判吹了無效球犯規,王林痞裏痞氣站起來,看着被隊友拉起來的段禾杋,故作無辜地聳了聳肩,葉寄川一腳踹到王林屁股上,惡狠狠罵道:“你有病吧?不打球就滾下場。”
許楒看着段禾杋一瘸一拐被扶着下場,整顆心都被吊起來了,他暗罵了聲裁判沒腦子,在岑歲歲穿過球場沖到段禾杋身邊的時候,也焦急地跟在後面。
圍觀的人很多,罪魁禍首站在段禾杋旁邊,表情不見愧疚,踏起一只腳踩在段禾杋旁邊,甚至還吊兒郎當地吹了聲口哨:“段學霸,你好可憐。”
“你他媽的!”岑歲歲低聲咒罵道,正要沖上去,誰知道旁邊的許楒動作比他更快。
一股暴躁的血從心髒直直沖上許楒的大腦,段禾杋從手肘一直流到手腕的血跡看起來滲人得很,許楒心裏罵了句娘,快步沖了出去,一把把王林直接推到後面的花壇裏,速度快到周圍人都還沒看清,本來就被這球憋了一肚子氣的人順勢跟十二班的人推搡起來,許楒踉踉跄跄不知道被誰按倒,忽然一只濕潤的手在混亂之中拉住他的手腕,把他給拉了起來,許楒模模糊糊擡頭望去,自己已經被扯到了段禾杋身邊。
“薛墨,別打了。”段禾杋沉聲說。
大男生們打架一觸即發,薛墨憤怒地把揪住對方衣領的手松開,躁動的人群漸漸平息下來,王林狼狽地從花壇裏爬了出來,罵道:“他媽的,誰推的老子啊?”
葉寄川領着許槐安從人群後頭撥開一條路走進來,他一看王林那副孬種樣就煩得很,又踹了他一腳,把他踹回花壇裏。
“我推的,有什麽意見嗎?”
王林臉色古怪,沒再說話了。
許槐安蹲到段禾杋身邊,看了一眼他的傷,說:“先去醫務室吧。”
葉寄川拎着他往外走:“他們自己班的人不會送嗎?要你在這裏多管閑事。”
人群漸漸散去,許楒和薛墨把段禾杋架起來往醫務室帶,因為許楒矮了一截,段禾杋的只好自己受着力往前走,但是看到許楒那副非出力架着他不可的架勢,他又輕輕把力倒了一點過去。
“許楒,你膽子還挺大的。”
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倏地把許楒的理智拉回現實,他腳下步子稍稍一頓,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正和段禾杋湊得這麽近,就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他立馬慌了神,不敢吱聲,但是被段禾杋拉過的手腕開始被火灼燒似的滾燙。
“我看那家夥就該打。”薛墨憤憤道。
許楒點頭如搗蒜:“對,對。”
段禾杋默不作聲挑了挑眉,他本來以為許楒退縮着是因為不願意跟自己交朋友,對方沒這個心思的話他也不想多說,誰知道這家夥不管不顧地直接替自己出頭。
段禾杋輕輕垂眸瞥了許楒一眼,又默默收回目光。
真是有點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