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苦痛:幸好許晗看不見她這樣

第62章 苦痛:幸好許晗看不見她這樣。

這是他們學校的德字碑,石碑白灰色,上面點着一個紅色的“德”字。

李浩民轉過身,問何素珊,“為什麽要和我分手?”

“我對你不好嗎?”

何素珊低着頭,“對不起,你對我很好,可是我不喜歡你。”

“感情不就是慢慢培養的嗎?”李浩民把她一把拽過來,何素珊的背撞到石碑上,她疼得一哆嗦。

她大衣裏面只穿了件襯衫,揪扯中,胸口的扣子被崩開了,李浩民沒壓住自己的獸性,他想看看高嶺之花跌落懸崖的場景。

“感情這東西,培養培養就有了。”他說着,一手控制住何素珊的雙手,另一只手伸進了她襯衫裏面。

“放開我!”何素珊手腳被他束縛,邊躲邊喊。

她只感覺像是有一條蛇鑽進了她的胸口,蛇吐了信子,觸到了她胸前的皮膚,冰涼,反胃,惡心。

李浩民打算用嘴堵住她的叫喊,湊上前來,何素珊轉頭,他只親到了側臉,何素珊的眼淚不住地流出來,滾進嘴裏。

“你們在幹什麽?!”

小山雖然偏僻,但也有人經常在這裏背書,有兩個女生就在不遠的地方。其實她們剛才就看見了,以為是小情侶在親熱,沒多理會,罵了句傷風敗俗就走得遠了一點,卻聽到女生哭喊的聲音。

于是轉頭回來呵斥了一聲。

李浩民聽見聲音,慌忙放開了何素珊。

只見一女生舉着手機在拍,“狗男人,滾開!我在拍視頻,你是哪個院的?”

李浩民遮住自己的臉,罵了句“草”,就飛快離開了。

何素珊脫力地跪在地上,鋪成道路的石板冰涼冰涼,沁入骨髓的冷。

她突然開始幹嘔起來,手支在地上,沙礫都硌破了手心。

兩個女生連忙跑過來,“同學,你沒事吧?”

何素珊的淚就像止不住似的,她好像不會說話了,只是一味地幹嘔和哭泣。

女生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沒事吧?”卻也得不到回應,因為何素珊說不出話來。

緩了好一會兒,何素珊漸漸不嘔吐了,卻開始打哭嗝了。一個女生從包裏拿出一瓶新的礦泉水,擰開遞給了何素珊。

何素珊接過來,漱了漱口,這才說了句,“謝謝。”

“同學,能站起來嗎?”

何素珊在兩位女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掌心是沙土造成的細細密密的傷口,胸前冰涼,她裹緊大衣,哭嗝還是止不住。

一女生給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另一女生說,“去校醫室吧。”

何素珊只喃喃說“謝謝”。

她感覺自己這輩子沒有這麽狼狽過,但這一刻她卻想,幸好許晗看不見她這模樣,想着,淚珠又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坐在校醫室的病床上,何素珊喝了杯熱水,哭嗝才漸漸平息下來。

兩名女生把她送到校醫室,說:“同學,你把你室友叫過來吧?我們待會兒還有課,得走了。”

何素珊說,“謝謝你們,咱們加個好友吧,我得感謝你們一下。”

一女生說,“不用,girls help girls!”不過最後還是互加了好友。

“我好想曝光這個狗男人啊。”女生說道。

何素珊靜靜地坐着,看着校醫給她清洗傷口,也沒說話,女生自覺閉了嘴。

隔了很久,何素珊才說,“他叫李浩民,大三車輛的。”

女生愣了下,才明白過來,何素珊是在告訴她剛剛那個男生的信息。

直到肖靜之趕來,兩名女生才走。

“素珊,你怎麽了?”肖靜之進來,看見何素珊雙手包了紗布,“怎麽受傷了?”

何素珊搖搖頭,“沒事,不嚴重。”

“怎麽哭成這樣?”肖靜之又問,本來剛才已經止住哭泣了,現在肖靜之一來,何素珊鼻子又酸了。

但她只是說,“沒事。”

校醫老師給她拿來了開好的藥,“回去注意不要沾水,前三天來我這裏換藥。”

何素珊看着藥,突然問,“老師,有沒有腸胃炎的藥?”

“你什麽症狀?”

“總是幹嘔,感到惡心。”

“吃什麽東西了嗎?”

“沒有什麽特別的,每次……”何素珊想,每次想到李浩民碰過她的手,她就惡心,說着又跑到垃圾桶處幹嘔。

肖靜之過去拍她的背,緩了一會兒,何素珊對校醫如實說了。

校醫老師說,“你這個情況,可能得去看心理醫生。”

那一刻,何素珊不得不說自己是慌亂的,手的疼痛也好像明顯了,一直顫抖個不停。

“心理醫生?”她喃喃問。

何素珊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宿舍的,整個人像丢了魂,肖靜之攙扶着她,她也快哭出來了。

——怎麽就變成心理問題了?

——怎麽談了個戀愛,會産生這麽嚴重的問題?

何素珊這幾日拿筆都費勁,倒不是多疼,就總是發抖。

難受的時候,她會想許晗,想着許晗,心裏才能有那麽一點兒支撐。

她想聯系他的時候,又想到不能打擾他,就一遍一遍看着他照片,但想哭的時候總比開心的時候多。

雖然是心理問題,可那天校醫還是給她開了些健脾胃的藥,這幾日何素珊已經不怎麽想吐了,但夜裏還是會做噩夢,在夢裏吐得昏天黑地。

剛下了課,肖靜之問何素珊想吃什麽,何素珊被她努力帶動氣氛的勁兒惹笑了,“和你一樣就行。”

“吃什麽都行?那我要吃鴨血粉絲湯,加大把香菜那種!”肖靜之知道何素珊不吃香菜,故意逗她。

這時,何素珊的手機響了,來電聲音響得很急。

她停下腳步,是媽媽。

電話通了。

“珊珊……”

“媽,怎麽了?”何素珊問,何母一般不給她打電話,因為不知道她們大學什麽時候有課,一般是等着何素珊給她打。

何素珊感覺等待媽媽說話的期間像在等待什麽宣判一樣。

“你說吧,我說不出口……”聽着那邊,媽媽把手機遞給了爸爸。

“珊珊,買票回來吧,爺爺沒了。”電話那頭傳出何父的聲音。

何素珊的手好像顫得更厲害了,她明顯能感覺得到的那種,她用另一只手捂住那只拿着手機的手,兩只手握着,才能不那麽抖,她盡量保持語調的平穩,“好的,我知道了,爸爸。”

她剛到 C 市一周不到,家裏就出了這種事。

人生總有許許多多數不清的變故,無力改變,只能受着。

何素珊當晚趕了一趟夜車,幾乎要到淩晨了,到家是早上六點多。

她一個人去了火車站,沒買到卧鋪,是硬座。

她的座位是靠窗的,可惜外面已經深夜,只偶爾能看到路過城市的點點燈光,再就是長而多的隧道。

每次通過的時候,何素珊都會耳鳴,但漸漸的,她竟開始享受這種感覺,像是靈魂出離的感覺。

她會在通過的時候閉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周圍的事物就會像是隔着一層膜,她像是一個局外人在觀察這個世界。

夜那麽深,但她好像一點都不困,睜着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熬到了黎明。

下了車,外面起霧了。

整個世界是那種還未醒轉過來的沉悶,何素珊突然想到盤古未開天地時的混沌時期,可她其實并沒見過真正的混沌時期是什麽樣的。

但她感覺大概和現在差不多吧,像是連氧氣都沒有,何素珊感覺快要窒息,她站在出站口大口大口地呼吸,霧氣集結在臉上,又混着她的淚滾下來。

進了奶奶家大院,是似曾相識的場景。

靈棚已經搭起來了。

只不過這次是爺爺。

過年時明明一家人才剛剛吃過團圓飯,就像在昨天似的,但從此刻起,爺爺與之後流逝的時間就沒有任何關系了,一切都成為了過去式。

何素珊披麻戴孝,流程與上次沒有什麽不同。

一輪又一輪,像是躲不過的宿命。

因為爺爺一直住在大伯家,家裏好久沒人住,今天剛生好爐子,整個家冷冷清清,一點兒也不暖和。

何素珊坐在炕上,看着親人們一個個往回家趕。

進了門,先燒紙哭一通,再進屋。

進了屋,抹抹眼淚,然後開始談論彼此如今的生活狀況和工資情況,好像是一點也不難過。

但何素珊知道,并不是這樣,長大了各奔前程,出了這種事情,才能從天南海北回來聚一聚。

等到夜深人靜,沒人看見的時候,那些隐忍的悲傷才會爆發出來,何素珊親眼見過淚珠子成串地下落。

何素珊走出門,把收音機打開,放在了供桌上,讓它咿咿呀呀唱。

“爺爺,不知道您喜不喜歡聽收音機呢?”她自言自語。

沒人回應她。

只有風卷起了火盆裏的香灰,直教人迷了眼。

何素珊坐在小馬紮上,一張一張往火盆裏放紙錢。

爺爺是從臺階摔下來走的,和奶奶一樣,半點兒沒拖累人。

曾孫剛出生不久,還沒等他長大,爺爺就走了,未曾含饴弄孫,也未曾享過天倫之樂,有太多的遺憾了。

每晚守靈,都能聽到爸爸的哭聲,他的淚都快流光了。

從今以後,他再沒父母親了。

但哭過後,何素珊卻更願意想,爺爺是追着奶奶去了。大半子孫留在世上,是爺爺奶奶之幸,也是他們這些子孫之幸。

這些她都知道。

可是——

“爺爺,可是我好難過啊……”何素珊說,道理她都懂,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悲傷情緒。

耳邊依然是無人回應的嗚咽的風。

苦痛——深切的苦痛,會帶給人什麽?

帶給人難過、悲傷、抑郁,仿佛一切不好的情緒都彙集在這之上。

可是苦痛真正教給你的,是要你堅強。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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