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風暴前的平靜
第77章 風暴前的平靜
突然爆發的暴力沖突被更強的暴力鎮壓下去,沒人敢再表達出任何不滿,“動島”暫時恢複了平靜。
搬運工們三三兩兩地散開,回自己宿舍呆着去了。
儲輕緣的房間在剛才的沖突中被砸得一塌糊塗,“動島”工作人員立刻給他安排換房住。
他便懷抱小狗崽,立在甲板一側等待,而馮琛也在一旁陪着。
小狗崽經過剛才的驚吓,現在死死抓住儲輕緣,頭埋在他懷中,一點兒不願放開。
儲輕緣只能不停撫摸它的腦袋安慰它。
就在等待換房的這段時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年輕人要是閑着沒事,就過來幫幫忙。那群人不想着怎麽給自己找活路,就對着一點可憐的資源你争我奪。争來争去有什麽意思?遲早資源會耗盡,大家一個都逃不掉,不過早死晚死的事。一群蠢貨。”
儲輕緣和馮琛轉過身,見是一個頭發花白,看起來年紀很大的搬運工,正叼着根煙,拿着一杆用鋼管和尼龍線自制的魚竿垂釣。
而他身邊,放着一只木桶,裏面有四五條小活魚,旁邊還有一只碗,裝着些剩飯剩菜。
兩人走近,老搬運工道:“去找些鋼管、尼龍繩來,照樣子做幾根魚竿,用剩飯剩菜先釣些小魚。要想釣上大家夥,就得用這些小魚做餌。”
遠處甲板上,“動島”駐兵正将兩具屍體搬走。
老搬運工瞅了一眼,神色波瀾未動,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團白霧。這人在剛才其他人起沖突時,居然一直淡定地釣魚。
見儲輕緣和馮琛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又不耐煩地呵斥道:“還不快去!傻乎乎杵那兒幹啥?!”
這人說話的口氣雖不好,但舉動分明是在幫儲輕緣的忙。如果儲輕緣能為其他人提供些食物來源,自然不會再被人針對。
來自陌生人的好意讓儲輕緣感到一絲溫暖,便沒再遲疑,按他吩咐,和馮琛一起做了兩根魚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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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人學着樣子釣了一下午,一條魚也沒釣上來。
老搬運工倒不在意,本來就沒指望他倆,他自己的木桶裏,已經慢慢積攢了一堆小魚。
夜幕降臨,老搬運工将尼龍線多加了幾股、一條小活魚挂上魚鈎、魚鈎旁還拴了一小塊金屬重物,喃喃道:“是時候上條大家夥了~”
馮琛一直專心致志地釣魚,沒多關注其他。
而儲輕緣覺得自己實在是釣不上來什麽魚,索性不去管了,抱着汪汪站在老搬運工身後,看他釣,頗有幾分好奇。
老搬運工坐着的位置剛好是“動島”軍艦尾部,魚線栓着魚餌,沒入軍艦行駛激起的滾滾白浪之中。
他對儲輕緣道:“你也別在這兒閑着,把小魚切成塊,一把一把向那白浪裏抛,造成有魚群在海面跳躍攝食的假象。”
儲輕緣覺得還挺好玩,放下汪汪,依照吩咐,拿出随身攜帶的短劍切魚塊。
馮琛扭頭瞥了他一眼,見他用的短劍通體烏黑、應當是用玄鐵所鑄。
雖然馮琛清楚,自己送他的匕首早就遺落在了溫泉山莊,但如今見他所用已是另一把短劍,心中還是難受,覺得與儲輕緣的隔閡怕是再難消除。
切好了魚塊,馮琛也過來幫忙抛灑。
不一會兒,軍艦尾部的白浪中,好多巨大的魚背鳍浮現又沉沒,隐隐若現。
“捕食者來了!”老搬運工眼裏閃現興奮的光芒,即刻提起身旁的魚竿,抛餌入海。
同時,馮琛和儲輕緣停止了抛灑。
那些魚背鳍随着抛餌追逐而來。
忽然,老搬運工的魚竿頭部往下一沉,他自己被拉得向前邁出一大步,急喝道:“快幫忙拉住!”
他們手頭的工具有限,沒有抄網、搭鈎之類幫忙捕撈,只能幫着那老搬運工死死拉住魚竿,硬生生地往甲板上拖拽。好在這自制魚竿夠結實,一條一米來長的金槍魚半個身子浮出水面。
“拽上來!!!”老搬運工大喊。
獵物近在咫尺,好久沒嘗過新鮮肉味兒的三人都眼冒精光,全力以赴。
拉到伸手可及的位置時,馮琛右手在魚肚子下抄了一把,機械手指變爪,插進魚肚子裏,好使上勁兒。
金槍魚龐大的魚身遮擋住馮琛的手臂,老搬運工沒看見他暗戳戳的操作。
一條一米多長的肥碩金槍魚順利被三人拖上甲板。
有幾個搬運工從房間探頭探腦,看到了這一幕,又不敢上前。
老搬運工借過儲輕緣的短劍,熟練地将金槍魚放血,再大卸八塊,沖那些畏畏縮縮的搬運工們招手,示意大家都過來。
這些人瞅着沒有“動島”駐兵在場,終于陸陸續續、大着膽子圍上前,但走近看清儲輕緣也在,還是遲疑着不敢再近一步。
“都愣在那裏做什麽?這魚是我們三人合力釣的,過來每人分一點。”老搬運工沖那些人吆喝。
儲輕緣和馮琛識趣地退到一邊,那些搬運工才敢上前。
每人領到自己的一份,迫不及待地狼吞虎咽。
待分給儲輕緣時,他擺擺手拒絕了。
——這場沖突的起因,就是在物資緊缺的情況下,自己毫無理由地被優待了。雖然柯淼用暴力強行鎮壓了不滿,但自己确實因為一點私心,對“動島”工作人員的長期雙标熟視無睹,說到底自己是負有責任的。
所以現在大家分食金槍魚,儲輕緣就拒絕了他的那一份。
不過老搬運工見他身旁小狗崽餓得嗷嗷叫,便留了些邊角的魚肉、魚骨頭。
小狗崽不敢沒主人的許可,擅自上前吃肉,急得直打轉,于是老搬運工丢了些邊角料給它。
小狗崽還是擡頭望了一眼儲輕緣。
儲輕緣點點頭,它這才激動地搖着尾巴,一頭紮進肉骨頭裏。
第二天,廚房将剩下的魚頭魚尾、碎肉骨頭熬成湯。
将近一個月來,“動島”上的諸人終于吃到了兩頓像模像樣的肉食。
接下來的幾天,搬運工們的注意力全轉移了,也都嘗試起釣魚來,雖然成功率很低,但偶爾釣起一兩尾小魚,就足夠他們歡呼好一陣子了。
人只要能看到希望、奔着希望去努力,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化解了。
而那老搬運工隔三差五地釣上一尾大魚,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糧食危機。
這段時間,“動島”上的生活又逐漸恢複了平靜。大家都有事做,彼此協調配合,氣氛緩和了很多。
封鎖區那邊,解鎖閥門的工作也進展順利,一道道的栓鎖相繼解開,眼見着,離閥門開啓的日子越來越近。
“要是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就好了。”一天傍晚,儲輕緣和馮琛帶着汪汪在甲板上遛彎時,儲輕緣突然對馮琛說。
他說話時望着馮琛淺淺一笑,是許久沒有過的溫柔。
确實,這段時間沒了生存壓力,生活環境又與世隔絕,再多煩惱憂愁都暫時放下了,每天重複着簡單生活,平靜安寧。每當有大魚捕撈上來時,全軍艦的人跟過年似地歡欣雀躍。
這樣的日子,确實,真好。
馮琛嘗試着去牽儲輕緣的手,這一次對方沒有拒絕。
兩人坐在夕陽下的甲板上相互依偎,一旁汪汪精力旺盛地繞着兩人打轉。
這段時間經常能吃到加餐,汪汪身體健壯了不少,它跑了一會兒,就躺到儲輕緣面前,仰着身子,露出肚皮求摸。
儲輕緣輕輕撓它肚皮時,汪汪扭來扭去地滿意哼哼。
馮琛突然想使壞,稍稍用力,戳了它肚皮幾下。
汪汪“咕咚”一下子翻身,沖馮琛生氣地龇牙。
馮琛故做兇相,也沖它龇回去。
汪汪立刻吓得滾進儲輕緣懷中,十分地慫。
儲輕緣抱着它,忍不住哈哈笑出聲。
這是他自溫泉山莊一別後,過了這麽久時間,第一次放松地開懷大笑。
儲輕緣正處在背光位置,夕陽的餘晖将他的側影勾勒出一道淡淡光暈。
馮琛看着看着,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動,現在的氣氛剛剛好……
他終于鼓起勇氣湊上去,小心翼翼地吻在對方嘴角邊。儲輕緣也沒有回避,反而轉頭迎上來。
儲輕緣吻得缱绻萬分,卻又帶着濃重傷感,馮琛莫名感到一陣心慌——這個吻太像在跟他做道別了。
他猛地一把扯過儲輕緣,緊緊摟進懷裏,惶恐萬分地求證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儲輕緣也只是答非所問道:“封鎖區,就快打開了。”便再沒多說一句話,頭搭在他肩膀上,閉上眼睛,好像在珍惜這最後的平靜時光。
當天晚上,馮琛照例逗留在儲輕緣房間,到很晚還戀戀不舍,不願離開,儲輕緣也不趕他,兩人有些心照不宣。
又過了一會兒,儲輕緣對馮琛道:“把汪汪送到邢彥房間,拜托他照顧一晚上吧。汪汪還小,又遭遇了些事,沒有熟人陪着,它肯定會害怕。”
馮琛呼吸停滞了一瞬,擡頭看了儲輕緣一眼。
儲輕緣垂下眼簾,沒看他,轉身拿了條毛巾去淋浴間:“送了汪汪再回來吧,我先去洗個澡。”
儲輕緣這是什麽意思簡直再明顯不過,馮琛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想跟自己親近,心中的不安更加放大。
但這麽久沒碰對方,身體的本能驅使馮琛不會拒絕。
于是他抱着汪汪,敲開了邢彥房門。
邢彥都睡得迷迷糊糊了,突然看見馮琛抱着狗出現,愣了半天,直到馮琛支支吾吾說了一堆,才慢慢清醒過來。
這麽大半夜的,突然把狗送來讓照料,馮琛雖然拐彎抹角說了好些有的沒的,但到底是什麽原因,邢彥怎麽可能不懂。
他無言地接過狗,望着馮琛離去的身影,站在風中淩亂。
——吃狗糧就算了,現在還讓照顧狗……
邢彥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欠了馮琛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