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這樣會吓到他”

第47章 “我這樣會吓到他”

沈桂舟剛睜眼,窗外便掠過一陣暖風來,耳邊的發絲卷起,輕輕搭在他的臉頰上。

房間裝修簡約大氣,但房間裏似乎沒放過多東西,顯得有點空曠。

不遠處似乎有個人影,他遲鈍地轉頭,眼眸錯過質地幹淨的落地窗,在開放式陽臺上,看到一個男人正背對着他,斜靠在落地窗邊,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樓和泛着金黃光點的江景。

“……”沈桂舟滿腦空白,撐着手從床上起身,打量着身上的短袖睡衣,又将手從被子裏拿出,試探空氣的溫度。

溫暖帶了點潮濕。

現在應該是較暖和的季節,仔細聽還能聽見陽臺外海鷗飛過的聲音,樓下還有小孩的嬉鬧聲。

那站在陽臺門的那個男人是誰?

沈桂舟不認識。

倒不如說,他什麽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在哪,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這裏,不知道他認識誰,不知道他自己叫什麽。

問就會知道答案。

想着,沈桂舟準備出聲,喉嚨卻驚覺一陣刺痛,他連忙按住,低頭咳了兩聲。

咳嗽聲吸引了男人的注意,盡管背光,沈桂舟依舊看到男人臉上的怔愣和焦急,喊着他的名字朝他走來。

“桂舟!你醒了,感覺怎麽樣?”男人坐在床邊,神情緊張地看着他。

見他還在咳嗽,男人拿過床邊的溫水遞給他,一邊擡手順着他的背,滿臉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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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随便找東西敲敲就好,說話傷喉嚨。”

原來他說不了話。沈桂舟得出結論。那他怎麽交流,打手語嗎?

他試着擡起手,意外地、自如地比起手語來。

“你是誰?”

“……”他從男人臉上看到了驚愕。

“你在說什麽……”男人抓住他的肩膀,“你不記得我了嗎,桂舟。”

他叫桂舟,哪個桂,哪個舟。

沈桂舟搖了搖頭。

“你是誰?”他又問。

“我是紀忱,熱忱的忱,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沈桂舟擡眼看他。

他是個同性戀,還有個男朋友,叫紀忱。這是他得出的第二個結論。

“你怎麽會把我忘了呢。”男朋友似乎難以相信,神色漫上痛苦,顫着手撫上他的臉頰,“醫生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你還記得多少?”

他又搖頭。

“都不記得了。”比劃完,他又指了指自己,“我是誰?”

“你是桂舟,沈桂舟,月桂的桂,輕舟的舟,”稍稍低沉幾許,紀忱重新強打起精神來,扯着嘴角朝他苦笑,“沒關系,你忘了,我陪你想起來,我會一直陪着你。”

“只是你要好好記得,除了我,誰都不能相信,只有我對你好。”紀忱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知道了嗎?”

沈桂舟木讷地點了點頭。

紀忱臉上的笑沒支撐多久,好像等他醒來這一刻已經等了很久,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眼眶的眼淚似乎即将奪眶而出,他輕輕伸手,把他攬進懷裏,又緊緊地把他抱住,将臉埋進了他的頸間。

似乎有眼淚滴在他的脖子上,他聽見紀忱低聲說道:“我愛你,只有我愛你。”

沈桂舟又點了點頭,擡起手,在紀忱背上拍了怕,卻感受不到內心的悸動。

沒有加速的心跳,沒有發燙的臉頰,沒有滿腔的愛意。

他得出了第三個結論。他叫沈桂舟,不愛他的男朋友。

好像一個渣男,不愛還吊着他。

看着紀忱這般萬分離不開他的模樣,他選擇麻痹自己——說不定是因為失憶呢,記憶回來,愛也會找回來的。

無論怎樣,紀忱看起來對他很好。

剛剛蘇醒,沈桂舟的身子還很虛弱,他問過紀忱“他在床上躺了多久”,“為什麽他會在床上躺着”,“之前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紀忱一臉落寞告訴他:“你被一個很過分的人抓走,關了起來,差點被他害死了。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把你救出來。”

說着,紀忱在手機上敲敲打打,找出一張照片來,照片上的男人眉眼生得精致,神色卻冷漠。

沈桂舟只是擡眸看了一眼,就突然往後跌,臉色蒼白,雙手不自然地發顫,胸口像一團揉皺的紙團,被一只手緊緊地攥住,呼吸急促起來。

“怎麽了?”紀忱連忙關掉手機屏幕,伸手抱住他,一下一下地順着他的背,“好了好了,不看了不看了,我們不看。”

沈桂舟脫力倒在紀忱懷裏,逐漸平穩了呼吸。

看來這個人真的很惡劣,他尚且沒有記憶,卻仍有條件反射。

似是為了散心,紀忱帶着他到樓下散步。

這一片空氣清新,出了小區花園,馬路對面有一條江邊長廊,沿途有序地立了一排樹,陽光打下來,樹影斑駁。

紀忱牽着他,慢慢走在長廊上,微風吹過,很舒适。

剛剛被揪緊的心髒逐漸變得舒适,沈桂舟整個人都變得散漫起來。

“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帶你去旅游,”紀忱突然冒出一句,回過頭來看他,“我們還沒一起旅游過呢。”

“是嗎。”沈桂舟單手比劃。

“嗯,總是找不到機會。”

“那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紀忱低頭朝前走,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大學認識的,大一那會兒,你幫我說話挨罵了,我拍了視頻上傳到萬事牆,就這麽認識了。”

“但其實,”紀忱停住了腳步,似乎有些難為情,“你小時候救過我,但你已經忘記了。”

“是什麽事情?”

“我被一群人欺負,是你拿着木棍把他們打跑的,我還給了你一顆糖,你吃完把糖紙留下來了。”

紀忱說到“萬事牆”和“糖紙”,沈桂舟的心髒突然猛跳了兩下,似乎确有此事,且給他留下不深的印象。

他擡手撫上心髒,想再感受這份悸動,心跳卻又恢複了平靜,沒有波瀾。

“怎麽了,心髒不舒服嗎?附近有醫院,用不用去看看?”

沈桂舟木然搖頭,把話題扯回來,“我沒事。那我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大四。”紀忱回答。

看來拉扯了很久,沈桂舟了然,又問:“父母都知道嗎?”

“……”紀忱又沉默了。

看來不知道。

對于自己的性取向,沈桂舟并不意外。但有一點他能确定,他此刻對眼前的紀忱并沒有感覺。

沈桂舟想不通,不知道什麽程序出了錯。

看來還需要靠記憶來進行進一步促進情感,他得多問些,早日找回這份喜歡。

“……都不知道,”似乎下定決心,紀忱胸口起伏了陣,沙啞出聲,“你的父母有了新家庭,同你沒有交集,我母親去世,父親也僅剩金錢交易了。”

這樣。沈桂舟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扭頭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紀忱臉色突然變得古怪,拉住他,“你不難受嗎?”遭親生父母抛棄,聽起來就是件萬分難過的事情。

“為什麽?”這是必須現在有的情感嗎?可他感受不到,他的心髒沒有方才那般絞痛的感覺,依舊平穩地運行着。

“……”紀忱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他好一陣,錯開眼眸,“算了,不在意也是好事。”

兩人繼續朝前散步,沈桂舟又問:“那個可怕的男人現在在哪,我會再碰上他嗎?”

“可怕的男人?”紀忱一愣。

沈桂舟指了指他的手機,“剛剛照片裏那位。”

“他涉嫌故意傷害,被警察帶走了。”紀忱說得輕飄飄。

“故意傷害?”

“嗯,他要殺你。”

“……殺……我?為什麽?”沈桂舟不理解,他是失憶前做了什麽事情惹怒了那個可怕的男人嗎?那他的害怕是否也源于那個男人要害他的舉動。

“因為,他把你關起來,想要分開我們,獨占你,你想逃跑,被他發現了。”

“所以就要讓我消失嗎?”此刻明顯“害”和“殺”更符合語境,但沈桂舟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消失”。

“對,”紀忱眼眸有些冷,只是轉瞬即逝,一會兒就看不到了,“但我把你救了出來,他也受到該有的懲罰,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沈桂舟點頭,對紀忱的話全盤接受。

“你問了很多關于他的問題,很在乎他嗎?”紀忱問。

“了解清楚,在遇到時才能避開。”沈桂舟認真地看着紀忱解釋。

他知道紀忱誤會了,他是紀忱的男朋友,卻一直在紀忱嘴裏詢問其他男人的詳細信息,所以紀忱吃醋了,他必須安慰他,把吵架的源頭掐斷。

“我對你更感興趣。”沈桂舟繼續說。

“可你很少問我的事情。”

“我問了,也了解不少——知道你的家庭組成,知道我們的關系,知道我們的初遇和戀愛。”沈桂舟回答得一板一眼,連比劃都看起來一板一眼。

“你在乎我嗎?”紀忱問。

沈桂舟點頭,“我只在乎你。”

說完,他終于從紀忱臉上看到了點兒笑意。

紀忱揉了揉他的頭發,語氣重新軟下來,“那就好,記得,只有我對你好,也只有我會對你好,其他人說的話一句都不要相信,包括你的父母。”

紀忱囑咐得認真,沈桂舟意識到這句話很重要,在腦海裏反複播放幾遍,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停下腳步,面色凝重地敲了敲左腿膝蓋,“我的左腿膝蓋好像生鏽了,走不了路。”

紀忱哭笑不得,敲了下他的腦門,糾正道:“金屬才用‘生鏽’,你是機器人嗎?應該是老毛病犯了。”

紀忱替他揉了揉膝蓋,拿出口袋裏的暖貼,撩起沈桂舟的褲腳,幫他圍上,暖乎乎的,好像也沒那麽酸疼了,沈桂舟滿意地扭了扭膝蓋,輕輕抱了紀忱一下。

猶見鐵樹開花,紀忱有些錯愕地睜大了雙眼,沈桂舟指着不遠處一對情侶解釋:“剛剛那位男生給女生腳趾貼完創可貼後,女生也這樣抱了男生一下,你喜歡嗎?”

紀忱很吃驚,他們之前應該從沒這樣做過,沈桂舟內心默默指責自己,愛意應該及時表達,扭捏隐藏只會耗盡兩人的感情。

紀忱笑開了,伸手抱住他,喜悅溢于言表:“喜歡,喜歡得不行。”

接着,紀忱在他跟下蹲下,示意他上來,“我背你去醫院看看,上來吧。”

不遠處一輛SUV正停靠在路邊,打着雙閃。

後座的人似乎犯了病,彎着腰,佝偻着身子,卻仍要擡眸看那兩人一眼。

趙叔出聲:“佑年,不過去嗎?”

張佑年囫囵吞棗地吞下兩顆藥,藥盒被他攥得生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我這樣會吓到他……”

他的男朋友好像很忙,今天明明是周日,屬于周末,紀忱卻在兩人回家後,接了個催命電話,匆匆忙忙扒完碗裏的飯準備出門。

“你去哪?”他問,有些別扭,他好像很少問別人去哪。

問完他就有些後悔,擔心這是紀忱的秘密,擔心紀忱不想告訴他,正想說算了,紀忱開了口。

“咨詢室,”紀忱套上襯衫,扭完紐扣,撈起挂在衣物落地架上的西裝,拿下衣架往身後一揮,行雲流水般穿好,“有位熟人急着找我,抱歉啊,本來想着下午帶你去看電影的。”

“沒關系,我可以去接你下班,”沈桂舟說着,從飯桌上起身,接過紀忱打半天都沒打好的領帶,順暢地幫他系上,“好了,路上小心。”

“嗯,謝謝。等我開車回來接你就成,我們晚上去看電影。”

“也好。”沈桂舟笑了笑。

“那是不是缺了點什麽?”紀忱說,指着自己的臉頰暗示。

——出門前的吻,大家一般叫早安吻,但他們這個時間只能算午安吻了。

可沈桂舟心裏那關還沒過去。

他對這位“男朋友”還沒有情感,不願敷衍地給他一個吻,攥着衣袖不知所措。

“算了,我知道你還沒适應我們的關系,沒關系,慢慢來桂舟,我等你,”紀忱落寞苦笑,穿好皮鞋在毯子上蹬了蹬,朝他張開雙手,“親吻不行,抱一下可以嗎?”

沈桂舟遲疑地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擁抱,在紀忱關門前比劃:“路上小心。”

“好。”

“啪嗒”,門輕聲阖上。

沈桂舟在門口杵了許久,才轉身往沙發走。

他需要把已知信息理一理。

可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門鈴聲。

沈桂舟只認為是紀忱忘帶了東西折回來取,毫無防備地開了門。

門外伸來一雙修長纖細的手攥住他的肩膀,輕輕晃了晃,感覺略微有些熟悉的女子焦急地問他:“桂舟,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林小宜。”

【作者有話說】

沈·機器人·桂舟(3號)

紀忱嘗試設定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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