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對你來說只是棋子?”

第68章 “他對你來說只是棋子?”

張佑年原來一直過着三點一線的生活——公司、家還有沈桂舟所在地。

但自從腹部受傷後,張建邺讓他好好在醫院待着,三點一線變成了兩點一線——醫院、沈桂舟所在地。

他原本并沒打算去花店,那天偶然收到一筆錢,還有周雅的備注:謝謝你的幫忙,錢還你,算上利息了,我們兩清,別再來找桂舟。

登時腹部抽疼,額角冒出冷汗。

幫周雅墊付醫藥費,一開始只是個下意識行為,并非完全為了威脅沈桂舟。

他找上沈桂舟前,觀察了幾天花店,沈桂舟除了去花店、送花、幫周雅趙藤買沙縣、回租屋外,基本沒有其餘去處,除了偶爾打電話和紀忱聊天。

他知道,周雅對于沈桂舟來說很重要。當知道那天被撞的不止有他母親,還有周雅,且生命垂危的時候,他早就匿名把錢打過去了。後來才假意用錢威脅沈桂舟,讓沈桂舟好好待在自己身邊。

再往前推,周雅和他母親出事那天晚上,他本來打算晚些去找沈桂舟的,卻意外收到餘确發來的一條信息:今晚19:30分過來,沈桂舟在等你。【地址】

張佑年眉毛一挑,回信息:等我?

餘确:等你,他給自己下了藥,別辜負他這番好意。

回想白天KTV沈桂舟一臉抗拒,又想起沈桂舟爬上張建邺的床,代替沈時疏爬上他的床,張佑年內心陣陣冷意。

沈桂舟還是這樣,自以為手段有多高明嗎?

他沒有去探究餘确的話有幾分真假,他只相信自己一直以來對沈桂舟的看法,認為這是沈桂舟做得出來的事情。

再往回退三年,他和沈時疏暧昧的時候,某天他自作主張跑去找沈時疏,卻撞見沈時疏躺在紀忱腿上,眯着眼睛睡覺。

紀忱溫柔垂眸,撫過沈時疏的頭發、臉頰,最後俯下身子,在沈時疏的臉頰上方落下輕輕一吻。

地方很隐蔽,湖邊的一張長木椅,陽光透過樹影婆娑,只灑了幾片影子落在兩人眉眼上,很好看。

張佑年只覺得很荒唐,第一反應是沈時疏出軌了。

突然,靠在紀忱腿上的人起身,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一臉呆滞地看着紀忱問:“怎麽了?”

紀忱:“什麽怎麽了?”

沈時疏:“你剛剛不是碰了我的臉……”

紀忱:“你臉上有東西,幫你拿開。”

然後,張佑年看見沈時疏非常、非常、非常溫柔地笑了一下,周身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柔和了下來,比沈時疏對着他笑還要溫柔。

他看直了眼,以至于沒及時上前捉奸。

沈時疏:“謝謝你,不過,我怎麽躺你腿上了?”

紀忱:“我太早約你出來了吧,你困得倒我身上了,想讓你睡得舒服點,就把你放到我腿上了。”

張佑年攥緊拳頭。

紀忱:“怎麽樣桂舟,見到另一個人格了嗎?”

“沒有,但是睡了個好覺。”

這句話一出,張佑年頓時反應過來,現在在他跟前的不是沈時疏,是沈桂舟,那個懦弱的沈桂舟。

沈時疏和他暧昧,但和沈桂舟沒關系。張佑年眉頭微蹙。

雖然沒關系,但沈桂舟和紀忱談、沈時疏和他談,總會碰上,總會起糾紛。

所以,他那時便想過——讓“沈桂舟”這個人格消失。想法一瞬便溜走了,卻猶如種子落地紮根。

紀忱突然擡頭,猝不及防和他對上眼,笑了一下。

張佑年一愣,往樹後再躲了躲。

紀忱:“你不是問我上學期末的成績嗎?”

沈桂舟:“嗯……嗯?”聽起來迷迷糊糊,沒睡醒一樣。

紀忱:“我全班第三。”

沈桂舟一笑:“很不錯啊,那他呢?”

紀忱:“張佑年?”

沈桂舟沒說話,點了點頭。

紀忱:“還是專業第一吧,我朋友第二。”這句話聲音有些低沉。

沈桂舟:“嗯。”

紀忱:“你次次都問我,你喜歡他啊。”是問句,但紀忱說的肯定句。

很長一段時間沈桂舟都沒有說話,只有樹葉随風擺動的沙沙聲,繼而沈桂舟笑了:“瞎說什麽。”

随後紀忱又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眸漫上了點點恨意。

這段對話,更讓他确信後來是“沈桂舟替代沈時疏上了他的床”。

剛把沈桂舟關進別墅時,沈桂舟對上他的臉,總是會立馬掃光臉上的苦澀,笑着問他“怎麽了”。

他被恨意沖昏了頭腦,只覺得沈桂舟“手段下賤”“肮髒”,忽略沈桂舟對他的細致和好,頻頻深夜踹開沈桂舟的房門,掰過沈桂舟的臉,惡語相向。

漸漸,沈桂舟不對他笑了,眼眸裏的溫柔也消散得一幹二淨,甚至拿東西砸他,咬他,明明眼角還在滴眼淚,卻滿臉恨意。

他知道沈桂舟恨他了,但他只需要隔天對沈桂舟好一點,沈桂舟還是會和他多說兩句話。

他現在也想讓沈桂舟對他多說兩句話,但他不敢。

沈桂舟說他是因為對他有愧才想補償他,張佑年也說不清楚是或者不是,他只是覺得心髒被挖走了一塊,曾經緊緊握在手裏的東西好像被奪走了。

雖然在被徹底奪走前早就猶如沙子一般一點一點流逝。

他看沈桂舟顫着嘴唇指着心髒問他:“用不用多還你一條命。”看着沈桂舟讓他滾,別再出現在他眼前,又轉而拿刀自殘。看着沈桂舟問他“他做錯了什麽這麽對他”。看着沈桂舟離開他後卻越來越瘦,臉色越來越差。看着沈桂舟似乎總是不舒服,時不時喘不上氣。

他的心好像被萬千根細密的針輪流紮着一樣,疼得他也跟着喘不上氣,直不起身。

曲越不止一次嘗試糾正他的“應該”,卻從來沒有成功過,這次靠沈桂舟成功了,他的“應該”碎裂得幹幹淨淨。

曲越似乎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告訴他:“你終于意識到我說的了,沒關系,就當利用了一會沈桂舟,難受只是因為你覺得你對不起他,過段時間就好了,沒了沈桂舟,還可以找其他人嘛。”

他揪着曲越的衣領問他:“在你眼中……沈桂舟就只是個棋子?”

曲越神情不忍,蓋住他的手:“都是為了你,佑年。”

他想對曲越動手,手都擡起來了,只聽見曲越輕聲開口:“我們是共犯。”

對。他們是共犯。傷害沈桂舟的共犯。

他沒有資格揍他。

更別說,他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他喘着氣放下拳頭,張着嘴醞釀了半天,還是沒說出話來。

他想告訴曲越,沈桂舟瘦了很多,甚至自殘,沈桂舟看起來很累,很像下一秒就要倒了,還在紀忱家的時候,他總是聽見沈桂舟做噩夢驚醒的聲音,沈桂舟也不再像之前一樣愛笑了,總是拿不穩東西,每每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他總是要提心吊膽好久,直到看見沈桂舟沒事。

但曲越不會關心這些,說出來又好似尋求宣洩口。

他不配。

紀忱那天被趙叔按在茶幾上,後來沈桂舟被林小宜搶走,他靠着牆緩了很久,進去警告過紀忱,別再打沈桂舟的主意。

紀忱置若罔聞。

紀忱父親的公司和祥聯一樣是醫藥科技有限公司,屬于競品,之前鬧那一通,揪出不少內鬼,其中不乏紀忱父親那邊的人,兩家公司打算合作,他們占更多話語權。

張佑年直接找上紀忱他爸,威逼利誘全用上了,對面終于答應先把紀忱調到海外。

至少,沈桂舟安全了。

他看着沈桂舟進入一所知名廣告公司,待了三個多月,臉上的笑似乎多了些,林小宜給沈桂舟找了個心理醫生,沈桂舟看起來好了很多,至少沒再看到手上有什麽傷痕。

但沈桂舟剛開始工作似乎并不順暢。

沈桂舟好像總是記不住操作,會被上級說兩句,一樓辦公室透明,他總是處理完公司的事後跑過來,待在園區外,陪沈桂舟加班。

沈桂舟總是一臉認真地對着電腦屏幕,神情認真,卻總是記不住,懊惱地揪着頭發,揪着揪着手便開始顫,警惕地繞四周看了一圈,從口袋裏、包裏掏出藥來,就着水吞藥,再趴會等藥效發作。

張佑年再清楚不過了。

沈桂舟發病的症狀不完全一樣,但藥卻一樣會使記憶力下降,他也總是記不住事,生病後腦容量似乎變得有限,除卻與沈桂舟有關的事情,其餘事總是很容易忘記。

他搜了一套方法,和保安混了個眼熟,又和何總交代了一下,趁有天一樓只剩沈桂舟一個人,還困得不行趴下睡覺的時候,将文檔導入沈桂舟的電腦裏。

他把電腦按下靜音,蹲下插U盤時,一陣清香鑽進他的鼻腔,他動作一愣,有些詫異地擡頭,找到了那香味的來源——沈桂舟的頭發。

近段時間沈桂舟的頭發柔順不少,張佑年吞咽唾沫,擡手想揉一揉沈桂舟的頭發,唯一翹起的發絲掃過他掌心的時候,張佑年倏地收回手,胸腔起伏,又有些喘不上氣。

香味他很熟悉,他接觸何總兒子何茂謙的時候,聞過這個味道,何茂謙又總是順路載沈桂舟回家,沈桂舟住的房子還是何茂謙的。

他們在同居。

張佑年僵硬地插入U盤,導入文件,連彈出U盤都沒點,拔了U盤就跑。

他來得匆忙,身上沒帶藥,藥在車上。

不能再待下去了,他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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