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相漸露（3）

第十章 真相漸露（3）

安平生前最痛恨的有兩件事。一是被人占便宜，二是睡覺被打擾。而他死後，第二件事常常發生。

“誰啊！”安平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表，剛剛早上七點。不過他随即意識到，敲他門的，除了奇峰，再也不會有其他人。

他從床上坐起身，氣沖沖地走向門口，嘴裏不停嘟囔着什麽，似乎是要為責怪奇峰先進行一遍演練。這是他從事銷售工作多年後養成的習慣——每次見客戶前，他都會把要說的話先在嘴裏過一遍，這樣可以讓他在之後的交談中更加胸有成竹。任何客戶只要想占到一丁點不應得的便宜，他都會用提前設計好的話術委婉拒絕。不過對奇峰，他沒有任何委婉的必要。

安平打開門，發現奇峰正一臉怒氣地盯着自己。這明顯超出了他的預料，剛剛準備好的臺詞也卡在了嘴裏。“你……你這麽……這麽一大早敲門幹什麽？”他有些結巴地說道。

奇峰沒說話，眼中的怒氣不減反增。他沒有征得安平的同意便走進房間，後面跟着的謝無忌撇了一眼安平，同樣沒說話，徑直走了進來。

被兩人當成空氣的安平氣得渾身哆嗦，大聲嚷道：“你們這麽早來找我到底幹什麽？我跟你們說了，秦岚的自殺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你們這兩個年輕人怎麽一點教養都沒有！”

奇峰把手中的文件袋扔到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平一言不發。謝無忌順勢坐到床上，翹起二郎腿，做出一副準備看戲的樣子。

“這是什麽？”安平問。

“你自己看。”奇峰的聲音從未像今天一樣充滿攻擊性。

安平皺起眉頭，不過還是走到桌子旁，拿起了文件袋。而當他看到文件袋裏的東西時，臉上原本的憤怒瞬間化為烏有，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呼吸變得急促，眼神被恐懼填滿。他倒着細碎的步伐一點點後退，直到腳後跟頂到牆根，這才停下來。他渾身癱軟地靠在牆上，這才勉強穩住了自己沉重的軀體。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奇峰問。

文件袋裏是丁勇昨天從醫院找到的鑒定報告。經他調查，安平曾經在醫院做過一次親子鑒定，而鑒定報告的結果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安平和安佳佳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

鑒定報告從安平的指縫緩緩滑落，掉在地上。

“沒有什麽好說的，你不是都知道了嗎，安佳佳不是我女兒……”安平的聲音剎那間蒼老了許多，他靠着牆緩緩坐下，苦笑一聲，“白白替別人養了三十年的女兒。”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懷疑安佳佳不是你親生女兒的？”奇峰問。

“秦岚和我離婚後，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安佳佳和那個狗男人的關系特別好，也不知道為什麽，我越看越覺得他倆長得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就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

奇峰沒說話，他之前讓丁勇看顧明和安佳佳的合照也是這個原因——照片裏兩人的眼睛和鼻子有很高的相似度。

“我一想到有可能是替別人養了女兒，就氣不打一處來。”安平的牙齒咬得嘎吱作響，“之後我約安佳佳出來，說是請她吃飯，想看看她，其實是為了找機會拿到她的毛發。然後我去醫院做了血緣鑒定。結果……”他擡起頭看向奇峰，眼中含着淚水，“我他媽果然替別人養了三十年的閨女！虧我離婚的時候還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她們，沒想到她們一直在騙我……一直在騙我！他媽的一直在騙我！”安平一邊怒吼，一邊用拳頭狠狠捶打地面，巨大的悶響一聲接着一聲。

看到這一幕，奇峰原本堅定的內心竟跟着泛起一絲漣漪——安平的人性裏雖然充斥着種種缺陷，卻也有着無法和別人訴說的痛苦。

奇峰晃了晃腦袋，止住胡思亂想，繼續問道：“安佳佳的車禍是怎麽回事？”

“是我幹的……”安平的聲音柔和了許多，“那天晚上我在路口等紅燈，正好碰見安佳佳過馬路。看到她，我就又想起了那對狗男女……”他的聲音顫抖起來，說話變得語無倫次，“養了這麽多年的閨女，竟然不是我的……從來沒人能從我這占到便宜……安佳佳是我養的閨女，他們什麽也沒付出過，所以現在也別想得到什麽……我養的安佳佳，應該由我毀了她……我要把他們最珍貴的東西毀掉，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奇峰深吸一口涼氣，說：“所以你就開車撞了她？”

安平點點頭，冷笑一聲：“撞完我還覺得不過瘾，又在她的身上來回碾了幾次……我知道那個地方沒有攝像頭。”

奇峰聽後不由地攥緊了拳頭。

安平突然擡起頭，看着奇峰問道：“你沒騙我吧？安佳佳真的在這棟大廈裏？”

奇峰點了點頭。

“不應該的……”安平嘟囔道，“我碾了她那麽多次，她不可能安然無恙的……”

“是秦岚救了她。”奇峰壓抑着怒火說，“用顧明的性命。”

“用顧明的性命？”

“她和大廈做了交易。”奇峰頓了頓，“顧明死了，安佳佳安然無恙。”

“哦……”安平愣了一下，似乎還沒明白整件事的經過。不過沒一會，他便裂開嘴巴，露出猥瑣的笑容，“無所謂，總之這個結果我喜歡，他們遭到報應了，哈！他們遭到報應了！”說完話，他突然開始放聲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把自己憋得滿臉通紅。他趴到地上，用胳膊支撐着身體大叫道，“這對狗男女！活該！太好了！真他媽活該！爽！哈哈哈哈……”安平不停地大笑，像是中了彩票頭獎一樣興奮不已。可是沒過多久，“哈哈”的笑聲變成了“啊啊”的哀嚎聲，他張大嘴巴，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到嘴角，最終和口水混在一起落在地板上，“白養了三十年，白養了三十年啊……啊啊……”他用嘶啞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相同的話。

奇峰閉上眼睛，心中五味雜陳。他既同情安平的遭遇，又痛恨安平的罪行。無論如何，安佳佳是無辜的。

她沒有選擇是否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卻在出生的一剎那，注定要被卷入這場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