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咖啡廳

這是間位于歲月超市隔壁的咖啡廳，明亮寬大的落地窗，正對着跟前的錢水湖。坐在櫥窗裏的人們，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人和事。

外面的人若有心，也能輕易看到他們。

顏梨難免緊張。

因為坐在她對面的不是別人，而是她先前的監考官白人羅傑森。

“你怕他們看見？”羅傑森抿一口手裏的咖啡，笑道。

顏梨點點頭：“有點。”

她跟前也有杯咖啡，是羅傑森幫她點的。坐下一分多鐘，她至今沒動。

“你不用緊張，我們就随便聊聊，你覺得這段時間你怎麽樣？還習慣嗎？或者說你喜歡這樣的工作和生活嗎？”羅傑森微笑着，又說。

“說實話這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擔心暴露身份，每天都在想着怎麽樣才能不被人懷疑，還有工作，應對身邊的同事，每天看似簡單，但實際上每天都焦頭爛額，根本沒時間去想你說的這些。”顏梨一本正經地回道，感覺一下又回到了令人窒息的面試的那天。

她的神經一刻不敢松懈。

相比那天，現在的她反而更緊張。

因為更在乎了，怕失去，所以更緊張。

羅傑森卻十分輕松：“為什麽用應對這個詞，同事之間不應該是相處嗎？”

“我也想，但我的身份不允許我這麽做，我沒法完全向她們吐漏心聲。”顏梨有些自嘲或愧疚道。

羅傑森感同身受：“這個我能理解。所以說，這段時間你過得其實并不太快樂是嗎？”

顏梨如實回道：“也不能這麽說，我也挺開心的。我認識了胖妞、琛妹等一群朋友。在這之前，我的身邊只有程爺爺和顏奶奶，幾乎沒有朋友。确切的說，沒有人類朋友。這是我第一次有人類朋友，我覺得我也挺快樂的。”

“那陸霜霜呢？濤哥呢？你對她倆怎麽看？”羅傑森又問。

顏梨依舊沒有多想，脫口而出：“像你說的，我只能說我能理解他們。陸霜霜害怕我跟她搶店長，濤哥種族觀念比較強，我覺得他們本身可能并沒有錯，也沒有刻意針對誰，而我恰恰只是撞上了他們而已。”

羅傑森頓了下：“你恨陸霜霜嗎？”

顏梨搖搖頭：“不會。”

然後她想反問一個問題，可是又不敢。

羅傑森看出什麽，笑道：“我說了我們就是随便聊聊，你不用這麽拘謹，想說什麽你盡管說。”

顏梨小心翼翼地端起跟前的咖啡，小心問道：“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你們的評判标準到底是什麽？如果是做人，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被淘汰了。短短一個月不到，我說了無數謊，而且還跟人起了沖突，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人。”

羅傑森笑着反問：“那你覺得什麽樣的人才是一個合格的人？”

顏梨輕抿口咖啡，以抵消心中的緊張，這問題她回答不了，不然她不會問。

“所以啊，連我們自己也沒有标準答案。但是，”羅傑森接着說，“但是有幾點是很明确的，那就是做人絕對不能太銳利，也絕對不能太懦弱。太銳利的人容易傷害別人，而太懦弱的人又容易傷害自己，兩個極端都不可取。就我個人來說，我非常不喜歡這兩種人。”

見顏梨聽得認真，全神貫注盯着自己，羅傑森換種更加輕松的口吻，又說道：“你現在做得就很好，不用在意那麽多，做好自己就行了。我們每個監考官看待每個人每件事的角度都會有所不同。但有一點是共通的，那就是好感度。你能不能讓身邊的人對你有好感，你能不能讓負責監考你的監考官對你有好感，這些都很重要。當然，往往有很多時候，我們也會從你們身上看到我們自己，這又是另一個話題了。”

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顏梨感覺自己腦袋更暈了，好像聽懂，又好像沒聽懂。但她提取到了兩個關鍵字眼“做自己”、“好感度”。

又要做自己，又要讓別人對你有好感度，這本身就是一對矛盾體吧？

做人果然很難。

“好了，我時間差不多了，很高興當面跟你交流，你回去準備一下，三天後你會收到一個全新的任務。”顏梨還在思考消化他這段話，羅傑森突然又說。

“什麽意思？我要離開這裏嗎？”顏梨一臉懵逼。

羅傑森滿是祝福地笑道：“沒錯，恭喜你通過了我們第一階段的考核，下面你會進入第二階段的考核。考核的內容會在三天後傳到你的月環裏，到時你照着上面的提示做就行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回去辭職，三天後別被這裏的工作絆住走不了人。賬單我已經買了，你慢慢喝。”

顏梨一個腦袋兩個大，沒怎麽反應過來，羅傑森就起身走了。

她想叫住問個清楚，但人家好像說得夠明白的了，還有什麽可問的？辭職、走人，一切的疑問只在三天後的那條短信。

或許是做人習慣了，趕緊一口喝完剩下的咖啡，不能浪費，然後才匆匆起身出去，直跑店長陳鵬的辦公室。

她沒有一絲因通過第一階段考核的喜悅，更多的反而是對未知的恐懼。

好不容易習慣了理貨員這個人設，融入了歲月超市這個大集體，一切剛慢慢熟悉、穩定下來，突然就要走了，這不是要人命嗎。

她沒時間多想，按照歲月超市的規定，正式員工若想辭職，需提前七天打報告，實習期的提前三天就可以了。

羅傑森留給她的正好是三天時間，所以她今天必須辭職成功。

可這會都快六點了，店長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