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葉橋西出去以後,很有目的性地去了江敘的大學。

人來人往,他始終看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身邊有很多青春洋溢的人經過,葉橋西不禁用欽佩的目光看他們。

葉橋西辍學很早,別人孩子還在學校沉浸在書香裏的時候,葉橋西需要起早貪黑地去縣城小飯館裏洗碗賺錢補貼家用。

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葉橋西的手總是皺巴巴的,從早到晚地泡在水裏的手,泛出一種駭人的白。

那時候葉橋西也沒有時間去想學習,每天逼迫着他活下去的好像就是一個錢字。

媽媽的藥費,繼父賭錢打牌欠的債。

葉橋西想不明白為什麽都要落在自己身上。

曾經給媽媽買藥回去的路上,在搖晃的公交車裏,葉橋西聽見身後的兩個高中生談論以後的升學目标,在嘈雜的車裏,葉橋西就是只聽得見他們的聲音。

下了車,葉橋西蹲在路邊號啕大哭,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想了的,可是一聽見別人興致勃勃的談論,才發現內心深處的渴望其實一直沒有被埋沒。

時機到了,他還會鑽出來刺痛葉橋西兩下。

如今再次一個人站在這種高等學府面前,聽身邊路過的學生們談論論文和課題,或者相約着打游戲逛街。

葉橋西站在C大高大的校門下,突然生出一種無名的羞恥,邁出的腳驚恐地縮回來。

這種地方,他好像都不配進去。

上次有江敘帶着,他還可以狐假虎威。

這一次獨身一身,葉橋西突然恍惚地低頭看自己的打扮。

厚重的羽絨服,白色的圍巾,看着都是不便宜的東西,可是遮不住他身上的頹靡爛味。

有人騎着自行車從旁邊經過,葉橋西被驚醒似的,轉身大步沖到了馬路對面,站在地鐵口小心翼翼地偷瞄。

他在地鐵口等了很久,中午的飯都忘記了吃。

他等江敘,也四處觀察,路過的每一只狗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主人牽着活潑好動的狗經過,他把屁股從地鐵口的臺階上擡起來,亦步亦趨地別人往前走,然後又氣喘籲籲地跑回來繼續坐着。

一天的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等到落日鎏金,天邊一邊赤紅,許多人圍在一起拍照,葉橋西冷得把臉縮在圍巾裏面,也跟過去舉起手借着空氣學他們打卡。

沒等到江敘,葉橋西也沒覺得可惜。

畢竟只有一面之緣,能再遇到是福氣,不能再遇也不算損失。

葉橋西一天都在這樣安慰自己。

但是,葉橋西乘電梯下去的時候,還是執拗地把頭偏向C大校門那邊,心裏暗道明天還來。

坐地鐵回去回去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葉橋西提着在大學城那邊買的包子坐在路邊的椅子上。

包子已經冷了,天一黑,溫度也驟降,葉橋西捧着包子咬了一口,縮在椅子上發抖。

霍見臨別墅裏肯定有更暖和的飯菜,但是葉橋西不想這麽早回去。

外面雖然寒風瑟瑟也沒有他的住所,可是讓葉橋西覺得無比自由。

霍見臨的別墅什麽設施都很完善,但是是一個金色的籠子,把葉橋西禁锢在裏面。踏入以後,呼吸都是困難的。

尤其裏面還住着一個如同餓狼一般的霍見臨,葉橋西不知道該怎麽去應付他。他看葉橋西的眼神總是急切又占有欲十足的,要用目光在他身上灼燒出一個獨屬于他的标記一般。

夜燈吹得葉橋西想哭,他不停地吸鼻子,把那個冰冷的包子吃完了。

面前有一只大金毛路過,葉橋西不認得這是什麽品種的狗,又因為它碩大的體型有點害怕。

但是看它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裏亮得如同銅鈴,伸出舌頭偏頭好像在對他笑,不由自主地又跟了上去。

狗主人把繩子卡得很緊,告訴葉橋西可以摸一摸它。

于是葉橋西蹲了下去,一邊揉金毛身上的毛,一邊跟主人閑聊。

狗主人說話風趣幽默,葉橋西聽得發笑,更加不想走了。

再低頭,葉橋西看見一雙反光的黑皮鞋。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狗主人下意識來扶他,卻被身後一道力量扯開了。

“葉橋西。”霍見臨臉色幽怨地走出來,一邊擡手看時間一邊質問他,“為什麽這麽晚了還不回去?”

他把葉橋西從地上拉起來,用力禁锢在自己懷裏,眼神陰暗地看一眼狗主人,幾乎是用拖的形式把葉橋西拉到了路旁的車裏。

葉橋西雙手用力抓着車門,指尖發白,頂着霍見臨瀕臨發火的目光說:“我想坐擺渡車。”

“不行。”霍見臨一口否決,葉橋西張着嘴還想争執,霍見臨一只手摟住他的腰把他塞進後座,咬牙切齒問他,“葉橋西,坐擺渡車是還想跟別的男人說話嗎?”

車門被霍見臨重重甩上,動作大得車子都抖了抖,葉橋西頓時不敢造次了,坐起來要往另一邊車門倒。

霍見臨按住他,抓住他的手用力捏着:“葉橋西,我不想發火,你安分點,我們大家都舒服。”

狹小逼仄的空間裏回蕩着霍見臨粗重的喘氣聲,葉橋西被霍見臨抓着的那只手的手指不受控制得縮了縮。

“今天出去做什麽了?”霍見臨盯着葉橋西看了半天,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生硬地轉移話題。

葉橋西低下頭,把今天今天在外面做的事情告訴他,從開口就删去了找江敘的事,只是說坐了地鐵,追了小狗。

霍見臨終于笑起來,捏着他的手力氣逐漸變小,最後演變為強勢地鑽進他的指縫跟他十指相扣。

無名指上涼涼的,葉橋西這才注意到霍見臨不知道什麽時候在無名指上戴了戒指,昨天都還沒有的。

“我定做的戒指到了。”霍見臨也注意到他的目光,笑意更明顯了,孩子氣地搖晃他的手,“其實以前就定做過一對,但是沒想到你那麽瘦,只好重新定做了。”

他松開葉橋西的手,葉橋西出了一會兒神,沒注意到他從哪裏拿出來的戒指,抓住他的手蠻橫的就往他無名指上戴。

“你是結了婚的人了,沒有人結了婚還去招惹外面那些人的,你要知道。”霍見臨語氣低沉,拿着戒指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因為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

可是說的話還是讓葉橋西聽出來威脅的意味。

上車的時候霍見臨臉色很不好,可後來終于是緩解了一些,葉橋西以為翻篇了,沒想到是在這裏等着他。

指尖已經接觸到戒指了,葉橋西被涼得縮回手,把手捏成拳頭死死貼在大腿上。

霍見臨的神色肉眼可見的陰暗了下來,失控地把葉橋西的手拉過去,用力掰開他的手指質問他:“你躲什麽?”

手指被他硬生生一根根掰開,葉橋西忍着痛沒叫出來,看見他偏執的神色,最終沒敢再躲,盡量哄着他道:“沒躲,也沒有招惹外面的人,我根本記不清我在外面見過哪些人。”

霍見臨需要哄着,葉橋西在幾天前明白的。他需要葉橋西時時刻刻都給足他安全感,一旦葉橋西的行為出現了一點偏差,他就會警戒起來。

為了自己的日子可以輕松一點,葉橋西願意丢下自尊去哄他。

他是金籠的掌控者,葉橋西是困在金籠裏的人,葉橋西要走,只能等他放松警惕的時候偷溜。

霍見臨因為他那句誘哄的話而軟化,按着他的後腦勺讓他倒在自己懷裏,貪婪地吻他的發尖。

葉橋西的手放在左邊的口袋裏,那裏面有他今天剩下的四十幾塊錢。

這是他為自己逃跑積累的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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