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住院
住院
這天早上，假期的值班表也下來了。
春節值班，按照慣例優先安排家住本市的年輕幹部，唐曉玥被光榮地排在了大年初三。大年初三沒什麽，主要問題是這一天她不一定能出院。
不抱希望地聯系了下負責排班的同事，得到的果然是“你自己私下調哦”的例行答複。
但是……不會有人願意和我換的吧，有誰會想要大年初三值班呢？
排除掉已經輪值過的，再排除掉家在外地的同事，最後剩餘的只有幾位了，唐曉玥發信息問了兩個，得到的無一例外全是婉拒。
算了算了，萬一我能提早出院呢，唐小妹妹莫名樂觀。
入院有一系列檢查，老媽從公司趕了過來，老爸則收拾好東西，推着行李箱姍姍來遲。
住院醫生問：“你上次體檢什麽時候？”
唐曉玥很實誠：“三年前。”
醫生：“……”
入院檢查很全面，連心電圖都上了，最後B超得出的結論是子宮肌瘤，是否需要手術要等主治醫生來看。手術嘛是小手術，貧血輸血才是眼前的要緊事。
唐曉玥把入院通知單拍給部主任請假，順帶也給江檢、燕昭發了信息。
年前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要過上好幾天，才會發現很久沒有見到唐曉玥這麽個人了，不過到那時也都放假了。打工人的生病請假，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
老媽絮絮叨叨：“早和你說了不要吃冰的，每天早點睡，你不聽，現在好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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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甚至還跑去問負責的副主任醫師，得到了吃冰的和這一點關系都沒有的意外結論。
醫生說：“人家外國人都喝冰水，也沒事啊，就是個體質問題。”
老媽：“……”
這不科學，老媽不信，怎麽可能沒關系。
老爸上網搜了一圈也沒找到答案，只能問醫生：“那是為什麽呢？”
“不清楚，”醫生回答，“可能基因問題吧。”
老爸老媽：“……”
“你們回去吧，在這也沒什麽事。”
唐曉玥試圖把爸媽勸走，作為一個生活可以自理的成年人，陪床什麽的委實沒有必要。她覺得自己可以一個人呆着，省得被念叨。
“那我們明天上班前來醫院，給你帶早餐。”
“嗯嗯。”
“明早查房要仔細聽醫生說什麽。”
“嗯嗯。”
“不要一直玩手機看平板。”
“……”
晚上八點的住院部，已經安靜到悄無聲息了，不過唐曉玥還沒法睡，輸血需要各種審批，血袋現在才送過來，冰冰涼涼一袋，血液紅色濃稠，和她抽出來的清透液體完全不一樣。
小護士還說：“你看哦，這才是正常的血液。”
唐曉玥有點稀奇地盯着血袋看——我怎麽年紀輕輕就要輸血了。
點滴滴完前她沒法睡，正無聊着，手機便震動了兩下，拿起一看，是燕昭。
“你怎麽了？”燕昭問。
我怎麽了呢？
——黏膜下肌瘤引起的子宮異常出血……當然不能這麽回答了。
唐曉玥于是只說是貧血。
說完又覺得不夠嚴重，沒法解釋她上班途中溜掉這回事，她于是把血袋拍給燕昭看。深紅的液體沿着導管往下流，看起來那叫一個觸目驚心。
嗯嗯，很有說服力。唐曉玥安心了。
對方回複：“方便接電話嗎？”
唐曉玥：“……”
等等，為什麽要打電話，社恐最怕接電話了。
“好的吧。”
從語氣裏都在抗拒。
手機嗡嗡震動，一如唐曉玥的心跳。
電話接起的時候，雙方都沉默了下。
過了會兒，還是燕昭先開了口：“你還好麽？”
嗓音很低，像是在極近的距離裏低聲耳語，唐曉玥一整個心跳不穩。
“還好啦……”她揉了揉鼻子，含糊道，“還好及時來醫院了。”
依然是在解釋為什麽中途跑開，但這個解釋落在另一個人的耳朵裏，就完全是另外的意味了。
“對不起啊。”唐曉玥還跟人道歉。
燕昭：“……”
自己請假了，那工作就要落到員額和書記員身上了，又正好是年前最忙的時候，可不得道歉嘛。
“不舒服為什麽不說？”
在燕昭的視角裏，這一天就都挺懵的。問江檢發生了什麽，江檢不告訴他；問唐曉玥吧，一上來就是輸血這種心驚肉跳的畫面。
“你沒事吧？”燕昭問得很不确定，“嚴重麽？”
唐曉玥還笑，說：“還好啦，也沒什麽。”
“……”
燕昭：“你是在市婦幼？”
早上是說婦幼在隔壁來着。
“對。”唐曉玥回答。
“我去看你。”
“啊……”唐曉玥呆了，“什麽時候？”
“你什麽時候方便？”
唐曉玥：“……”
不是，等等，怎麽感覺什麽時候都不方便呢？
沒洗頭，沒化妝，穿着睡衣，臉色估計也不好看。
“我，嗯……”唐曉玥拿不定主意。
“明天可以嗎？”燕昭問。
就在唐曉玥糾結要不要拒絕的時候，燕昭又補充道：“我有點擔心你。”
“……”
這麽直接的嗎？怎麽有點開心呢。
“沒什麽好擔心的啦。”唐曉玥笑了。
“那明天？”
“嗯嗯，好吧。”
挂了電話，唐曉玥就開始糾結了。
小時候住院，巴不得全班都來探望，長大了嘛，就變得瞻前顧後深思熟慮了。身體不好終究不是什麽好事，弱柳扶風我見猶憐也只存在于話本影視劇裏，現實中大家對于體弱多病之人大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所以……我剛剛是不是不應該答應？
話說他不會認為我是在裝病吧？畢竟我答應好今天給答辯提綱的，然後我剛才似乎還說了沒啥大事……
唐曉玥都不知道自己在焦慮什麽，而焦慮的結果就是一整個晚上她翻來覆去幾乎沒睡。
清晨六點半，護士來查房，簾子被拉開，一波人圍了上來。
“我好像沒睡着。”唐曉玥睜着充血幹燥的眼睛，一臉呆滞。
“貧血是會失眠來着。”護士長回答了她。
話說六點半是個什麽時間，怎麽住院了還要起這麽早，比平時上班還要早，這是什麽健康規律作息？
八點醫生查房，說可能會是個宮腔鏡手術，手術時間還要再安排，最近比較滿雲雲。隔壁床倒是可以出院了，雙人病房裏只剩下了唐曉玥一個人。
早上還要挂止血的點滴，等終于好了，午餐時間也到了。
老媽發信息：“想吃啥，我給你帶。”
唐曉玥指定了醫院食堂的某著名海鮮面。
為什麽說它著名呢？因為它上過本市美食探店排行榜，價格公道，用料充足，味道之完美遠超景區老字號。
“你能吃辣嗎？”老媽很懷疑，“它只能做辣的。”
“能。”
唐曉玥撒謊了，血才剛剛止住，吃辣可不是什麽好事。但怎麽說呢，人總是有僥幸心理，唐曉玥要是沒有僥幸心理，也不至于三年不體檢、連樓梯都爬不動還覺得自己沒事了。
“然後再幫我買個奶茶。”唐曉玥補充道，“市婦幼的仙草奶茶據說很好喝。”
普普通通的紅茶加牛奶，烤上不知道多久，再加上熬制好的仙草凍，健康美味，只要五塊錢。
老媽：“……”
老媽看了看手裏已經買好的微辣海鮮面，忽然覺得自家女兒有點離譜了。
辣椒加發物，怎麽想怎麽不對。
“你要是想在醫院一直住下去，你就喝吧。”
語音惡狠狠，充分表達了老媽對奶茶行業的偏見。
唐曉玥：“……”
天地良心，仙草奶茶比起海鮮面，其實更适合生病虛弱渴望糖分的她。
正打算和老媽理論一番，手機又叮咚響了下，浮窗跳出來，信息顯示來自燕t昭。
“我下午過去，”燕昭這麽說，又問，“需要給你帶點什麽嗎？”
“不用不用。”
唐曉玥字都沒打完，對方又發了個問句過來：“水果之類的？你喜歡什麽？”
“……”
唐曉玥轉頭看去，床邊櫃上放着老爸老媽帶過來的各式水果，從青棗沙糖橘到草莓車厘子，應有盡有，夠她吃一個星期了。
她于是回複說：“真的不用，水果很多啦。”
“我總不能空手來吧？”燕昭很煩惱。
唐曉玥于是給了他一個建議：“不然你幫我帶杯奶茶吧。”
“……”
燕大少爺表示懷疑：“病人可以喝奶茶嗎？”
“可以呀，沒問題。”唐曉玥篤定道。
說着她還給了某連鎖店的小程序截圖，波霸奶茶，少冰半糖。
“……”
等等，病人可以喝冰的嗎？
想是這麽想，燕昭倒是沒有再說什麽。生病的是唐曉玥，唐曉玥肯定比他清楚。他于是回了個OK表情包，收獲對方的“謝謝”外加鞠躬致意。
唐曉玥滿意了，開心地合上了手機。
如果說有什麽人生經驗可以寫在醫院的探望手冊上，那她一定要在不起眼的地方偷偷标注上一段：帶薯片，帶奶茶，帶炸雞！代表自由的靈魂感謝你。
ps.請遵醫囑
pps.病人家屬請不要毆打我
——嚴謹的唐曉玥（劃掉）
——嚴謹的好心人（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