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口誤
口誤
周五起床的時候, 窗外霧蒙蒙一片，春雨連綿，寒意帶着水汽滲進屋子裏。打車去單位, 路上還遇見了車禍, 一輛出租車的後視鏡被撞掉在地上，幾個人吵了起來, 高架上堵成一片，有人在打電話報警, 大嗓門在雨天裏聽得人心裏煩躁。
遲了一會兒才到單位, 沒空去吃早餐，唐曉玥回辦公室拿了本子就匆匆忙忙趕去會議室。
早上有個聯席會, 讨論近期的幾個案子。聯席會這種這種場合是給領導和員額發揮的，怎麽說也輪不上她，所以唐曉玥聽到一半就開始走神。
腦袋空空，因為沒吃早餐還有點暈；胸無點墨，因為趕得太急還有點呼吸不上來。
所以被點名的時候, 小姑娘整個都懵了。
“你說一下這個案子的情況。”項副檢察長隔着老遠看向她。
唐曉玥：“……”
幹嘛不問燕昭。
印象是有的, 說一下也不複雜，但是唐曉玥一直在想早上車禍的事，所以思維微妙地偏了一點。
“XXX明知他人報警，還在現場等候處理，屬于自首，可以從輕或減輕處罰。”
燕昭看向了她, 一臉的欲言又止。項副檢察長不客氣地打斷了她：“自首？”
唐曉玥：“……”
咦, 等等。
小姑娘連忙改口：“不不, 案發後經傳喚到案，如實供述犯罪事實, 構成坦白。”
差得有點多，現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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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曉玥沒覺得有啥，口誤而已，但領導可不這麽想：“連事實經過都不清不楚，你有認真看案卷嗎？這都能随便改口，你的責任心呢？”
唐曉玥低頭不說話。職場就是這樣，領導同事不會罵人，但只是被這麽說一下，也是夠嗆。
熬過一整場會議，到了結尾，項副檢察長又點了她的名：“唐曉玥你留一下。”
完了，小姑娘緊張得有點頭暈了。
大家都走了，江檢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唐曉玥只能尴尬地笑笑。
她心理承受能力是真不行，從小到大就沒怎麽被批評過，現在領導稍微說重一點都受不了。
她站到項副檢察長旁邊，對方還在和其他人聊什麽，有意無意把她晾在一邊，唐曉玥只能默默熬着。
過了幾分鐘，會議室裏沒有人了，項檢才看了過來，依然是嚴肅的語調：“你是怎麽回事？你不知道今天要讨論這個案子？還是這個案子你沒經手？經驗本來就不夠，還這樣一問三不知的……”
唐曉玥一直就沒反應過來，此時只覺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會議室很安靜，她一個字都無法反駁。
“你還想不想入額了？跟你同年進來的助理，XXX和XXX，人家得了多少獎了，你呢，你是想躺平嗎？這裏不是給你躺平的地方……”
天啊，是怎麽做到一個髒字都沒有，卻句句戳人心窩的。眼淚一滴滴往下掉，唐曉玥也不敢擦，就那麽壓低腦袋，不想被發現。
合上的門重新打開，有什麽人進來了，突然的情況打斷了稍顯嚴厲的訓話，氣氛詭異地沉默着。項檢停了一會兒，好半天又有點生氣了：“你要說什麽？”
這話不是在問她。唐曉玥偷偷擡起眼睛，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肩膀到前胸熨帖平整的西裝，深紅領帶系得一絲不茍。
燕昭站在她旁邊，沒有解釋什麽，就一并道了個歉：“不好意思。”
項檢應該是相當無語了：“不關你的事。”
“嗯嗯。”
見人态度好，領導又改了口，責備道：“你是怎麽帶的助理？”
“對不起。”
兩人并排站着，一個抽抽嗒嗒，一個也跟着低頭認錯。
項檢于是嘆氣，放輕了音量，對唐曉玥說：“你也別哭了，開會前能不能準備一下？我覺得你清楚才問你的。”
“很抱歉……”唐曉玥依然沒敢亂動。
倒是項檢遞了紙巾給她：“好吧，回去吧，別一說就哭，心理能不能稍微強大一點？”
“……謝謝。”
太丢臉了好嗎？唐曉玥胡亂擦了擦眼睛，也沒理燕昭，自己開門出去了。
等電梯的時候她還有點恍惚，這班真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就在她茫然地盯着樓層顯示器時，肩膀被稍稍帶了下，唐曉玥轉頭看去，燕昭開口：“她說了什麽，你別放心上。”
唐曉玥：“……”
話說你來幹嘛，我寧可被罵也不想看到你。
一整個白天都很傷心，被說沒什麽，被當衆說，那性質就不一樣了。何況她還被說哭了，這可就非常非常丢臉了，是能夠被傳五年閑話的程度。
中午唐曉玥都沒去食堂，雖然早上在場的人不多，但也夠大家聊的了。
燕昭走之前還問了句：“你不去嗎？”
唐曉玥搖頭。
燕昭又問：“你要點外賣嗎？”
一點胃口都沒有呢，唐曉玥依然搖頭。
“別想太多，大家都被批評過。”
唐曉玥：“……”
我不信。
這天早上還發了個通知，要求晚上留下來參加一個信息技術的培訓。
單位每次開會培訓都很臨時，并且經常占用下班時間，唐曉玥對此不滿很久了。今天她已經有約了，加上早上的事，她是一分鐘都不願意多待。
“我不去了，”她給柏欣發信息，“有簽到幫我一下（合十）。”
柏欣答應了，還問說：“聽說早上你被項檢批啦？”
唐曉玥發了個哭泣表情包。
柏欣回了個摸摸：“別理她，大家都不喜歡她。”
早上的會議沒有柏欣，但是她已經知道了，可見這事已經傳到哪裏去了。唐曉玥垂頭喪氣，更加堅定了不去開會的決心。
一到五點，她就背起包包打算走人，燕昭叫住了她，提醒道：“要開會呢。”
“我不去。”唐曉玥不高興。
燕昭似乎想說什麽，但終究還是沒有留她：“好吧。”
這倒是有點意外，在這人反悔前，小姑娘一溜煙跑開了。
去見閨蜜，這是今天唯一期待的事。閨蜜叫楊佳寧，是唐曉玥高中同學，研究生畢業後在魔都某銀行當程序員，一年大概只能見一兩面。
還是昨天的商場，昨天的空中花園，唐曉玥換了一家店，跟閨蜜吐槽了今天的事：“我真是受不了我們單位還有我們領導了。”
另一邊，區檢的大會議室，林抒琳給唐曉玥發了信息：“你沒來？”
唐曉玥回複：“是的，溜了。”
“今天要點名啊。”
“有人幫我簽到了。”
“今天不簽到，今天點名。”
“完了。”
林抒琳說：“我救不了你。”
唐曉玥：“……”
什麽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人生就是這麽無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