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龇牙
龇牙
婚禮致辭環節, 座位離舞臺有點遠，唐曉玥擡頭看向一旁的大屏幕。畫面裏新娘笑容燦爛，新郎則神色緊繃一臉嚴肅。
“他看起來好緊張哦。”怡婷小聲道。
确實緊張, 連發言的聲音都沒有起伏, 一個音調從頭念到尾。
唐曉玥豎起耳朵，原本以為可以聽到兩人相愛相知的過程, 然而并沒有，致辭通篇都是抽象的概括和描寫。
“所以他們是怎麽認識的？”
單身人士很好奇。
“家裏介紹的吧。”怡婷說, “上次聽那個誰誰說過, 男方很有錢。”
“噢噢。”
相親她可就不感興趣了。
臺上主持人聲情并茂，唐曉玥沒有再看了, 她坐回來，拿起筷子去夾一個拔絲紅薯。
柏欣戳戳她：“我以為你會感動流淚什麽的。”
“啊？”
“你淚點超低的。”
“哈哈。”
淚點低是低，但問題是唐曉玥她社恐呀，煽情環節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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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婚禮的時候一定不要有這些。”說完又停了停，小姑娘修正道, “不, 我就不要婚禮。”
傳聞中，浪漫的婚禮是每個女孩夢想中的場景……哈哈哈怎麽可能？
從門口到舞臺那段路，那叫一個萬衆矚目，足夠她心理陰影上一個月了。
“我結婚的時候你有來嗎？”柏欣問。
唐曉玥搖頭：“我那時還不認識你吧。”
“我那天也哭了，大家可能覺得我很感動什麽的，但其實不是。”柏欣回憶着。
“婚禮前一天我和老公吵架了, 然後冷戰了一天, 一直到上臺都沒有講過話。結果致辭的時候, 他竟然還能神色如常地在那念稿子說很愛我，我當時就委屈哭了。”
“啊是這樣嗎？”怡婷聽完一個震驚, “我們還在說這是神仙愛情。”
莊柏欣：“……想多了。”
拔絲紅薯很好吃，拔絲芋頭也很好吃，就是有點甜，唐曉玥喝了三杯紅茶，收獲柏欣擔憂的視線一枚：“你這是要跑一晚上廁所。”
“不怕不怕。”唐曉玥放下筷子，“這個紅茶蠻好喝的。”
“就是茶包泡的啦。”衆人表示嫌棄。
四月裏，正是氣溫回升的時節，宴會廳卻還開着暖氣，沒吃幾道菜，小姑娘就覺得胸口沉悶悶的，臉頰更是滾燙發紅。
“我去衛生間，你們去嗎？”
“讓你少喝點了。”怡婷搖頭。
柏欣掏出了補妝包：“我跟你去。”
宴會廳的洗手池裝修得像個迷宮，進門就是鑲嵌着鏡子的立柱，人一拐進去，映入眼簾就是十幾個重影。
“這是嫌喝醉的客人還不夠暈是吧。”
柏欣拿着迷你粉撲在補妝，問說：“你要嗎？”
“好呀。”唐曉玥接過來，往紅得過頭的臉頰上按了兩下。
“逛逛再回去？”柏欣挽過她的胳膊，“我看那邊通往外面。”
宴會廳悶得慌，急需補充新鮮空氣。
柏欣跟她閑聊着：“你知道嗎，每次參加婚禮我都會想起我初戀。當時他跟我求婚來着，說要帶我移民加拿大。可是我不想放棄工作，也覺得去國外會不适應，就拒絕了。現在真的好後悔。”
柏欣剛畢業時在某部委工作，後來因為外派第三世界國家選擇了辭職，唐曉玥一直覺得很可惜。
“你初戀呢？”柏欣問道，“現在在幹嘛呀？”
“完全沒聯系了。”
不過——
“我搜一下，說不定能查到他。”唐曉玥點開手機，輸入初戀的名字。
學生時代她幹過這事，當時搜索界面跳出來的是鄭大公子獲得的各種獎項、捐款數額之類的公示和報道。
“啊他很有名嗎？”柏欣訝異道。
唐曉玥搖頭：“他的名字很特別。”
特別到全國叫這名字的不超過10個人。
按t下搜索鍵，顯示的結果卻有些令人意外。
界面的第一條是一個婚禮的跟拍視頻。
唐曉玥點開來，新娘她不認識，新郎确實是多年不見的鄭大公子。
“是他嗎？”柏欣湊過來看，“結婚了呀。”
卻不想視頻緩沖得慢吞吞，唐曉玥只好退出去，嘗試着連接酒店的WiFi。
柏欣等得無聊，指指遠處的長桌：“我去那邊拿個飲料。”
大廳往外是露天平臺，燈光暗淡，擺着藤椅和小圓桌，中央有樂隊在調試樂器，耳邊是春夜混雜着車流和鳥鳴的聲響。
從宴會廳溜出來的賓客大都在此透氣，扇着風埋怨酒店過于充足的暖氣。
WiFi連上了，唐曉玥自己點開了視頻。
“你在看什麽？”旁邊有人問。
唐曉玥擡起頭，燕昭在不遠處，正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
“……”
這人原來抽煙的嗎？
燕昭抖抖衣服，站了過來。
視頻還在播放，音量小小的，在戶外并不明顯，只有很近的距離才能聽清。
草地婚禮，春日暖陽，畫面清新柔和，一旁挂着日期和年份，鄭公子原來已經結婚好幾年了。
鏡頭裏的兩位新人面對面站着，新郎在念稿子，聲音完全是哽咽的。
“在XX大學認識你的時候，我就想說要追你，我從來沒有這麽勇敢過，感謝你的認真對待……我不是一個有遠大理想的人，我只想回到我長大的城市，謝謝你願意和我一起回來……”
新娘擡手，幫他擦去了眼淚。
柏欣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了，跟着看了一會兒，感嘆了句：“你眼光真好。”
可不是嘛，唐曉玥恍惚想到，鄭公子一直是很真誠也很單純的一個人。
“所以他留學回來啦？”柏欣還記得前情提要。
“是哦。”
和新娘是研究生留學時認識的，一畢業就結婚，現在已經回國了。不過唐曉玥到此刻才知道這些事，他們高中畢業以後确實就沒有聯系了。
“你喜歡他……”
燕昭突然開口，聽語氣完全無法分辨是陳述句還是疑問句。
“……”
小姑娘懵了。
雖然是真的，但是——
你怎麽知道我認識他的？你怎麽知道我曾經喜歡他的？這也能看出來？
哥你的洞察力真的有點恐怖。
唐曉玥沒有回答，柏欣卻是說道：“初戀哦，好羨慕的。”
“什麽呀，不要亂說。”這下唐曉玥尴尬了，把手機移開，催促道，“我們進去吧，出來太久不好。”
這事原本到此為止，卻不想燕昭皺了眉，說道：“人家都結婚了。”
“……”
啥？
“噗呲。”
柏欣差點沒把飲料噴出來，之後她嗆得一直咳嗽，還不忘吐槽道：“燕昭你在想什麽？”
唐曉玥臉色緋紅，試圖解釋：“我就剛才打開看了一下，我們都幾年沒聯系了，他都不記得我了，我也剛剛才想到他……”
真是越解釋越混亂。
小姑娘說不下去了，瞪了兩人一眼，轉身離開了。
“哈哈，”柏欣咳個不停，捂着笑疼的肚子，虛弱地開口，“原來我們曉玥在你心裏是這種形象啊。”
燕昭：“……”
回去繼續吃席，時間到了九點多，陸續有客人離開，這一桌上只剩下六七個人。人少了，彼此的存在感就更強了，小姑娘都沒敢看對面的燕公子一眼，倒是柏欣，把事情繪聲繪色地描述給怡婷聽，唐曉玥又收獲了怡婷的一波嘲笑。
“他在指責你，”怡婷忍笑忍得很困難，“不好意思啊，但他這個反應真的很好笑。”
“正常人會這麽想嗎？”柏欣捂住了額頭，“正常人都不會想歪到那裏去吧？唐曉玥，你額思路很清奇啊。”
唐曉玥擡頭，對面的燕昭一臉無辜。
“需要我解釋嗎？”小姑娘咬咬牙，給人發了信息。
手機震了震，燕昭回複說：“不需要。”
外加一個跪着的對不起表情包。
我的形象啊，唐曉玥在心裏默默哀嘆。
怡婷終于稍微平複了些，提高音量，調侃道：“你是不是案子辦多了？滿腦子狗血劇情。”
這話是對燕昭說的，但隔得遠，對面大概沒聽清。燕昭表情挺茫然的，目光從怡婷身上轉到了唐曉玥身上。
“曉玥你要小心哦，”怡婷開起玩笑沒完沒了，“到時你額說你作風有問題。”
“……”
唐曉玥也笑，主要是覺得無奈：“瞎說啥呢。”
玩笑之所以是玩笑，就在于沒有人會當真，幾個人繼續吃吃喝喝。
“怎麽就剩下咱們幾個了？菜還沒上完呢。”
一擡頭，整桌就剩下五個人了。
“明天還要上班，大家都趕着回去休息吧。”
社畜的工作日，就是這麽沒有期待。
服務員端上來一鍋雞湯，唐曉玥舀了一勺，味道清甜，她于是驚訝道：“這個很好喝呀。”
說話間對面兩個人也走了，怡婷于是比了個請的手勢：“那它全是你的啦。”
燕昭也不見了，唐曉玥打開手機，這才發現她剛才漏看了一條信息。
TXY：需要我解釋嗎？
燕檢：不需要。
燕檢：[對不起]
她只看到這裏就摁掉屏幕了，但這之後，燕昭又發了一句。
燕檢：我不是真的那麽想，對不起，剛才沒過腦子，我就是有點在意。
小姑娘擡頭，對面空無一人。
“……”
不是，哥你在意啥？哥你人呢？
唐曉玥打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問號……末了又覺得不夠禮貌。
是的，這種時候她還在糾結禮貌不禮貌的問題。
她于是删掉那個問號，換了一個委婉又輕巧的問法：“什麽呀？”
附帶一個[害怕]表情包。
……
燕昭想要離開了，電梯往一樓去，手機裏是小姑娘剛發的信息——一只靠牆站着的玲娜貝爾。
粉色大腦袋呆萌又可愛，雙手規規矩矩握在身前，尾巴還在身後搖着，看起來可憐又無措。
燕公子笑了，略略搖了下頭。
……
手機震動了下，唐曉玥忙豎起來查看。
燕昭回複了，但是回了個啥呢？
TXY：什麽呀？
TXY：[害怕]
燕檢：[龇牙]
唐曉玥：“……”
該說什麽好呢？
似乎也不意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