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四目相對, 許易澤看出應溪音眼底的責怪,卻不能共情這股情緒的由來,他眉宇皺了皺, “你在怪我?”
她在新婚次日出門離開,連聲交代都沒有,問為什麽, 她只是敷衍的一句‘忘了’, 現在反過來怪他?
應溪音梗着脖子,不置可否。
她怪他, 更怪自己。
怪自己明知這場婚姻會飽受争議,依舊選擇結婚;怪自己心裏承受能力差, 接受不了他人的诽謗誤解;怪自己美化所有,以為他能與自己共同度過一切難關。
許易澤以為應溪音是在怪他早上離開時,沒有告知具體原因, 閑閑地哼笑了聲, “下次有事都提前和你說清楚。”
不知道他是誤會,應溪音見他姿态閑散, 重事輕放, 鄭重表明态度,“我不需要你事事和我說清楚。”只需要你的澄清。
許易澤反應過來是誤會, 收了收笑, 唇線拉直,“你在怪什麽?”
應溪音仍舊不知是誤會,只以為他是見自己态度嚴肅,知道搪塞不過去了, 才故意裝作不知。
她頓了頓,沒明着回答許易澤的問題, 而是再次确認,“說我上位懷孕的那些假新聞,是你聯系別人删除的吧?”
雖不理解她為何提到這一茬,但許易澤也沒多問,了斷地回答,“對。”
應溪音得到肯定的回複,終于說明自己責怪的根源,“那你為什麽不順便發一封澄清聲明?”替她、替他們一起澄清。
“澄清?”許易澤輕嗤了聲,語氣中滿是不屑,反問:“為什麽要澄清?”
“為什麽不澄清?!”應溪音緊繃的怒氣到達臨界點,說出自己的觀點,“我們要是不澄清,就會一直被別人的誤解,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
許易澤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澄清了,就一定不會被誤解了嗎?”說罷,伸手想要安撫性地拍拍她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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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溪音讓開半步,避開他的手,肯定地說:“澄清不一定不會被誤解,但不澄清一定會被誤解。”
見她躲避,許易澤面無表情地将手插入口袋,“你大學學得是新聞,不可能不知道‘自證陷阱’這個詞吧?”
自證陷阱。
當你極力想要為一件事情進行自我證明,從而改變他人的看法時,就會陷入不斷解釋不斷內耗的誤區中。
應溪音當然知道這個詞,但是知道和做到不是一碼事,她說:“可是我不能忍受他們那樣說!”
“不能忍受。”許易澤淡淡搖了搖頭,陳述:“我知道你脆弱,所以聯系媒體删除了所有新聞,卻沒想到你連不澄清這種事,都覺得是不能忍受。”
脆弱。
他說她脆弱。
想起親朋好友們看似關心,實則試探詢問的衆多信息。應溪音瞬間委屈地紅了眼,持續性地後退,“是,我脆弱,你堅強。”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易澤朝前走了兩步,拉近他們的距離。
應溪音見狀,後退的腳步加快,“你堅強,所以你能對媒體罵你花心浪蕩,選擇視而不見。可是你知道嗎?你的視而不見,會導致我誤以為你是默認。你的不解釋,會讓那時的我最終選擇退婚。”
她繼續說:“所以,不澄清就可能遭到誤解。我不要別人的誤解,哪怕我的澄清,說服不了所有人,起碼能說服自己的心。”
許易澤靜靜凝視了她一番,随後說:“理解。”
他是理解,不是認同。
應溪音的心沉了沉,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她因為誤解而取消婚約的事情嗎?
可要是沒有後來的那些陰差陽錯,他們取消婚約,就是真正的斷掉聯系,也根本不會結婚。哪怕是這樣,他都完全不在乎嗎?
他肯定是不在乎的,畢竟他不喜歡自己。
應溪音強忍着淚水,轉身離開,“你如果不想澄清的話,那就我自己來吧。”
她說:“正好我們都彼此冷靜冷靜,思考一下我們是不是真的合适?”
他不喜歡她,而且彼此觀念差異巨大,與其浪費時間來磨合,不如趁早放棄。
“你什麽意思?”許易澤的腳步蹲住,眼神瞬間變得如猛獸般狠戾,“想分開?”
應溪音正在氣頭上,加之她此刻真心認為,他們不适合,她說:“我是真的覺得我們之間,可能不會像你說得那樣‘更容易培養感情’。”
“我說會就會。”許易澤說。
應溪音突然感覺到腰部被一股大力鉗住,整個後身像撞上了一堵牆,不容許她有分毫退後的餘地。
她以為是因反駁了許易澤的話,令他感到不快,說:“別這樣,我們都冷靜冷靜。”
“別想分開。”許易澤聲線愠怒,強硬地告訴她:“你永遠都是我的。”
永遠都是他的。
應溪音擡眼望了望,覺得頭頂的不是天花板,而是鳥籠籠頂,她告訴許易澤,也是提醒自己,“我應該永遠是自己的。”跟随自己的意志行事。
“兩者并不影響。”許易澤淡淡地吐出這句話。
她可以永遠是自己的,也可以永遠是他的。
怎麽會不影響。
應溪音覺得現在就是影響,他不要分開,她卻開始試圖思考分開。
所以她怎麽可能在順應他的意願的同時,堅持自我。
應溪音還沒來得及反駁,許易澤卸下力道。
應溪音剛站穩,許易澤拿起車鑰匙,背身離開,“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
他是要去澄清,去處理好這些事情。
應溪音的心頭稍動,看着他似乎有些落寞的背影,突然感覺到絲絲後悔,自己剛剛是不是過于激動了,說話太過分了。
可是她明明是打算好好和他好好商量的,是他先态度有些不好的。
不過他态度差的原因也很莫名其妙,就是因為對自己出門,沒有事先告訴他?
這有什麽?應溪音想不通,轉而思緒聯想到,自己竟然在新婚第二天,就與丈夫爆發矛盾,甚至起了離婚的念頭,不由得很是委屈。
以後他們該怎麽辦啊?應溪音蹲下身,臉趴在膝蓋上,終于按耐不住地大哭起來。
整棟別墅,只有應溪音一個人,以及她發洩的哭聲來回作響。
不知響了多久,應溪音覺得自己哭得眼淚都幹了,她揉了揉浮腫的眼皮,站起身。
站起來後,她又不知道該幹些什麽,不想看手機,會看到亂七八糟的信息,不想睡覺,會胡思亂想,什麽都不想幹,但又不能什麽都不幹。
正當應溪音犯難之際,肚子咕咕叫了兩聲,身體提醒她該去吃飯了。
她中午趕着送蘇可去機場,沒來得及吃東西,回家又忙于與許易澤争辯,完全把午餐這事抛到腦後了。
那就随便煮些面條,填飽肚子吧。
應溪音沒心思過多折騰,走進廚房,正四處翻箱倒櫃尋找時,意外發現了餐桌上的飯菜。
很眼熟的飯菜,來自于她喜歡的那家餐館,也均符合她的口味,此刻正有序地放置着,連盒蓋都未曾揭開。
應溪音打開,是沒人動過的跡象,許易澤沒吃飯?就獨自坐在沙發上抽煙?
應溪音打開手機,看到了許易澤十二點整,發來的一條信息。
xu:【什麽時候回來?】
應溪音當時沒看見沒回複,所以許易澤抽煙,是在等她回消息?等她一起回家吃飯?等她告訴他為什麽離開?
原來他是在認真對她,認真對待這場婚姻。
而自己呢。
應溪音瞬間有些愧疚,自己完全沒将這些事情放在心上,沒有去關心他的感受,反而去在意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的看法。
想到這,應溪音心中産生了陣陣悲憫。
她第一次懷疑自身,是不是應該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去在乎他人的眼光。
如果不在乎,他們不會鬧矛盾,而是會按照原計劃。在今晚,前往北歐游玩,會去北極看極光,去高高興興地過獨屬于他們二人的蜜月旅行。
可是現在呢?
他們在吵架,她甚至提出了要冷靜要思考是否分開。許易澤因為對她妥協,忙着去處理新聞的事情了,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根本沒心思和時間,一起出去旅行了吧?
應溪音努力讓自己不要後悔,默默地吃桌上仍舊溫熱的飯菜,吃完後收拾好,丢進垃圾桶。
完成後,她重新被無盡的空虛和自我懷疑包圍,忍了許久,她終于忍不住了,點開手機。
忽略掉所有人的疑問,準備去浏覽新聞時,看到了許易澤十五分鐘前轉發的文章鏈接,點進其中,看見了他的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