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桔伍仁月餅

第25章 金桔伍仁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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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森是江菀柔在荷蘭認識的第一個人。

六年前的那個暑假,江菀柔從荷蘭阿姆斯特丹機場輾轉到瓦格寧根大學所在的瓦格寧根火車站時,拖着兩個加起來九十多斤的行李箱外加一個背包以及随身挎包,累得幾乎快要虛脫。

經歷了十幾個小時的旅途,她終于找到了在瓦格寧根火車站門口聚集并等候接站的新生隊伍。學校安排了一批志願者,負責将初來乍到的學生送到各自提前申請的宿舍。

負責對接江菀柔的是一個男生,目測身高一米九五,褐色的天然卷,紅紅的臉龐上挂着友好的微笑,陽光下的瞳仁閃爍着淡綠色的光芒。

"Wanrou,Yang"他一邊翻看手裏的新生名單,一邊核對江菀柔行李箱上的标簽。

歐美人很難準确發出“江”的中文發音,通常就成了“楊”或“讓。”

“你可以叫我勞拉。”江菀柔已經沒了耐心糾正的力氣。

“嗨,勞拉。我是彼得森,很高興見到你。”

從蓬頭垢面、油光滿面的江菀柔手裏接過她的行李并扛上後備箱的人就是彼得森。

彼得森領着江菀柔和另外兩個新生上了車,确認了每個人各自的住址,按照順路的方向将大家一一送至宿舍。

江菀柔住的地方最遠,安置好其他兩個新生之後最後才輪到她。

宿舍是一排四層小樓,不過沒有電梯。

彼得森先是向江菀柔解釋了自動門禁的注意事項,接着又幫她把行李搬到了三樓房間的門口。

江菀柔站在房間門口,掃視一圈,這是常見的整套學生公寓。

四十平米不到的大小,卧室、起居室、衛生間、廚房,甚至陽臺,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那差不多就是這樣了。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請問我在哪裏可以買到被子?”

急需睡眠的江菀柔大腦幾乎停止運轉,但還是發現了單人床上只有一張光禿禿的床墊,床單、被子、枕頭一樣都沒有。

“哦,我忘記說了。本來車站門口有成套的床具出售,但你們到得晚,那邊已經賣光了。所以你們得自己去買。”

“不好意思,我的手機還沒有開網,你能幫我查一下最近的家居店嗎?”

“我看一下。”彼得森掏出手機,打開了谷歌地圖,“呃,你有自行車嗎?”

顯然,剛剛到達的江菀柔不可能有,她搖了搖頭,“沒有。”

“最近的能買到被子的地方裏這兒有點遠。”彼得森看了看時間,還有不到半小時就要關門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開車帶你去吧,快關門了。”

“當然不介意,拜托。”江菀柔一緊張,頓時清醒過來。今天什麽都可以沒有,唯獨一個松軟的枕頭不可或缺。

幸好兩人立即出發,沒有耽擱,才讓江菀柔趕在店鋪關門之前成功買到了保證今晚睡眠質量的全套床具。

“太謝謝你了,幫了我大忙!”江菀柔不住地向好心的志願者彼得森道謝,恨不得當場給人家做一頓飯才好,“請稍等一下。”

她回到房間,打開行李箱,搜索了一番。

還好,沒有碎。

眼下雖然還是九月,但媽媽一想到江菀柔即将獨自在異國他鄉過一個冷冷清清的中秋節,心疼得緊,催着爸爸先做幾個月餅帶着,聊解人生地不熟的相思之苦。

結果,外公聽說了,自告奮勇地烤制了一批伍仁月餅,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讓孩子帶上。爸爸特意拿到工廠封了塑,又加了保鮮劑,這樣一來撐上兩三周也不成問題。

江菀柔挑選了一番,拿出了一個伍仁口味的月餅,匆匆回到門口。

彼得森正好穿好了鞋,準備回去。

“給,這是中國的月餅,我們家自制的。”江菀柔雙手奉上。

“哇,月餅!”彼得森沒有推托,“我吃過。”

“這是混合堅果口味的,有芝麻、核桃、杏仁、瓜子,還有橘子。”

“橘子?”

“反正是一種水果幹兒。”

其實是金橘,但江菀柔忘記金橘的英文單詞是什麽了,只能先用更簡單的orange“橘子”敷衍過去。

這是江南稻的伍仁配方,除了果仁之外,第五味用精選的金桔果脯,酸中帶甜,調和油脂豐富的堅果,還有開胃解膩的作用。

“好特別!我要拿回去給我的導師也看一看。”彼得森将月餅抛向空中,一把接住,“謝謝!對了,我是食品專業的。你呢,勞拉?”

“我也是,食品科學研究生專業。”

“歡迎加入我們的隊伍!”彼得森伸出食指和中指,在額前比劃了一下,眨了眨眼。

開學之後,他才發現,這個來自東方的魔法女孩兒似乎知道很多神秘的糕點配方,其中有許多都是他第一次聽說的奇妙組合。

聖誕假期之前,彼得森單獨把江菀柔約了出來。

“勞拉,你喜歡我嗎?”

“哪種喜歡?”

“我覺得我已經被你吸引了,你非常有魅力。”

“所以呢?”

“我想正式地問你,你願意成為我女朋友嗎?”

江菀柔想了一會兒,表情嚴肅地反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我對你很感興趣,想更多了解你。我覺得你對我也有一些興趣,不是嗎?”

江菀柔不置可否,她深深吐出了一口氣,“那麽,你願意和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嗎?”

“什麽?”彼得森皺了皺眉,但并沒有懷疑自己聽岔了。

看來中國女生都是結婚狂的傳言不假。

“我不想談沒有結果的戀愛。”

“可是,如果不先戀愛,我怎麽知道我們适不适合結婚呢?”

“既然你不确定我們是不是适合,那又怎麽談得上喜歡我呢?”

“呃,喜歡和适合是兩碼事吧。”彼得森似乎也被繞進去了。

江菀柔咬了一口手裏的可頌,端起面前的卡布奇諾喝了一口,奶泡混合着酥皮沾到了嘴角。

“你說喜歡我,那你對我了解多少?”

“我已經認識你好久了。”彼得森撓了撓頭,“呃,你很特別。”

“我都不敢說我認識我自己。你知道,人心是非常複雜的。”

“可是結婚對我來說太早了。”

“當然,這是你的個人自由。”江菀柔抽出紙巾,擦幹淨了嘴角的食物殘渣,“談一場以結婚為前提的戀愛也是我的個人選擇。我只能說,我們的戀愛觀似乎并不完全一致呢。”

“那就沒可能了?”彼得森一臉失望。

“等什麽時候,我成了你想要結婚的對象,你再來和我讨論這個問題吧。”江菀柔笑了,“我随時奉陪。”

說好的“随時奉陪”,似乎是附加了時間限制的,随着江菀柔的畢業季戛然而止。

江菀柔像來時那樣,拖着近一百斤的行李離開了瓦格寧根。

輕輕地走,正如輕輕地來,并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只言片語。

聽說克勞蒂娅即将應邀前往中國,彼得森立刻想起了勞拉。雖然不知她現在身處哪座城市,也不知她在過着怎樣的生活,但當導師克勞蒂娅問他要不要通過學院申請預算,一起去中國訪問參觀時,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要!”

他想去看看那個有很多獨家秘方的城市,勞拉告訴過他,她的故鄉叫Haizhou,正是克勞蒂娅此次中國之行的主要目的地。

在名為海州的城市裏,見到那個神似勞拉的女人時,彼得森以為自己在做夢。當那個女人奔向克勞蒂娅的時候,他知道,上帝圓了他的夢。

可是,欣喜還未消去,上帝又和他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這是我的丈夫。”勞拉挽着一個男人的手臂,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幸福極了,正如每一個美麗的新娘。

原來,她真的很渴望婚姻,那并不是婉拒他的托詞。

彼得森輕輕嘆了一口氣。

***

陸迦南把車停在了海州大酒店門口。

“我就不下去了,在車裏等你吧。”

“好。”江菀柔解開安全帶,獨自下了車。

克勞蒂娅和其他專家小組成員将乘坐主辦方統一安排的中巴,前往浦東國際機場。

江菀柔想再來送送她。

“哦,寶貝兒,你是特意過來的嗎?”克勞蒂娅的眼神添了幾分離別的傷感。

“祝你們旅途一路平安。如果以後有機會,希望我也可以回瓦格寧根再看看你。”

“謝謝你,一定會的。”克勞蒂娅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之前忘記和你說了,恭喜。”旁邊的彼得森也微笑着和江菀柔告別。

“什麽?”

“你和你丈夫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非常甜蜜。”彼得森的笑容一如當年。

“謝謝。也祝你旅途平安。”

江菀柔揮着手目送二人登上大巴,仿佛是告別自己的母親,忍不住鼻子酸了。

“給,”陸迦南不知什麽時候下了車,“擦擦你的鼻涕吧。”

“我才沒流鼻涕呢。”江菀柔奪下了他手裏的紙巾。

“別把妝給哭花了,我們接下來還要去婚紗店試裝呢。”

“我知道,我今天用了防水的妝。”江菀柔破涕為笑,低頭推着陸迦南,向停車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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