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就像陳晉說的,時真儀并不難伺候。
而且可以說是情緒相當穩定的那一種了,穩定的沒什麽情緒,不太會大笑大鬧的那種類型,什麽反應都平平淡淡的。
意外的是,時真儀很喜歡曬太陽,即便沒什麽事,也願意出來走走,純為太陽而來。她原以為像時真儀這麽白的人,肯定不太愛出門或者出門一定會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做足物理防曬,結果都不是,她通常都是簡單套條裙子就出門了,然後大大方方地走到太陽底下。
好歹也該在旁邊給大小姐打個傘,這才更符合她跟班的身份,江月心裏想着。不過時真儀沒要求,她自己的奴性也還沒培養起來,就算了。兩人并肩走着,也沒什麽話,就像完成任務一樣,陽光條滿格了,兩人便回去。
晚上時真儀有個局,車子開到一家私廚會所,位置比較隐蔽。會所整體呈典雅的中式建築風格,青磚灰瓦。外牆周圍還種了許多高大的竹子,兼具美觀與私密性。
車子開到門口,時真儀臨下車前告訴江月:“一時半會完不了事,你要是無聊就四處走走,或者讓司機送你回去,你在家裏等我也行。”
江月點點頭:“你去吧,我就在這等你。”時真儀對江月的乖巧也很滿意。
晚上七點天還沒有沒有黑透,卻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時真儀在車上等的無聊,加上晚上也沒有吃飯就下車打算找個便利店買點吃的。江月從來沒來過這一塊,只能沿着胡同邊走邊看,一輛低調的黑色賓利從她身旁緩緩開過。
江月沒有在意,只在專心覓食。車後座的男人也沒有在意,只是手指無聊地劃過手機一條條沒什麽意思的消息。
好在拐了兩三個彎,終于看到一家便利店。江月走進去,略過那些花裏胡哨的便當,拿了一個最便宜的飯團結賬。剛一出來,卻發現天上稀稀拉拉地掉小雨點,直接走應該不會下大吧?稍一猶豫的功夫,雨勢轟然變大,無聲地回應她。
江月掙紮了一下,看不到雨勢停歇的意思,還是返回店裏拿了把傘。
這場雨來得沒什麽征兆卻異常的大,大到江月甚至連前面的路都看不太清,只能抓緊雨傘憑着記憶走回去,還好她記憶不錯。
陸席玉到地方之後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在車裏不緊不慢地抽着煙。這一次他看到江月了,一個女孩費力地撐着傘走在雨中,緊握雨傘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大雨中她的身影愈顯單薄清冽,走進了那輛他熟悉的車中。陸席玉歪歪頭,沒有放在心上,抽完煙才進了會所。
“哎呦,這雨下的這麽大我正想給你打個電話接你去呢,還好你帶了傘,沒淋着吧?”江月剛一上車,司機李叔就關心地唠叨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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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笑笑說沒有。廉價的客氣話而已,并不用把這些話當真。
李叔看她年紀跟自己女兒差不多,人又和氣就打開了話匣子,可能人上了年紀都愛說教,其中男人尤甚,李叔也不例外:“要我說你們女孩就該正經找個實習工作,對以後就業也有幫助,你看我女兒,暑假就去了大公司實習,多好啊。你跟他們這樣的人混着沒什麽好處,你今年大幾了?哦,開學上大二啊,正是時候,你看那考研考公啊,你都該準備起來了是不是,這個零碎的時間你都得利用起來,背背單詞看看書做做題,你看你就幹坐着。我啊這是看你懂事才跟你說這些的,別人我也不惜的說。”
說着李叔還拿出手機,給江月看他女兒工作時的照片,公司不錯的确算是那個領域裏的佼佼者了,在這樣的公司裏實習過也算是給簡歷添彩了。不過,據她所知,這樣的公司實習期的薪資低的離譜。
李叔還在繼續滔滔不絕着:“我這丫頭,就是現在工作太忙了,經常要加班,有時吃飯的時候都得處理工作,回家了還一個個電話不停呢,我跟她媽媽就怕她累壞了身體,不過這都是他們領導看重她。你看這工作啊,你就得幹一行愛一行,這叫什麽,這才叫敬業是不是。”
在這樣的壓榨下,李叔沒有為女兒鳴不平,也沒有對着惡意壓榨的公司破口大罵,甚至連資本家的一句壞話都沒有說。不知不覺,人就被調教好了,“敬業”應該就是這個社會最高明的包裝了吧,人把韭菜茁壯長大好被收割的過程,賦予了一個高尚的定義——敬業。就像豬,敬業地活着,敬業地将自己吃得肥美,好被端上餐桌。
“你別看我一把年紀了還出來工作,我這純粹就是在家閑着沒事,才出來的。我們家在B市有房,我也不看重什麽錢不錢的。但你們這些外地的小孩不行,你說你們得工作多少年才買得起房啊。哎呀,真是的我都替你們愁得慌。要我說啊,還得是找個穩定的工作,找個老實的對象把婚一結,好好過日子比什麽都強。”
江月曾經聽陳晉提起過,李叔是老B市人,不過就是住在離市中心十萬八千裏的郊區,不過這并不影響李叔對本地人身份的驕傲。江月看着眼前這個侃侃而談,言語中盡顯優越感的李叔,和日常在時真儀面前謹小慎微、低頭哈腰的模樣有些割裂。
江月面色不變,全程既不糾正也不打斷,靜靜聽着,笑呵呵地應和着對方,裝作一副受教了的樣子。
她本來就很會做戲。
外面的雨還在下,如雨幕一般沖刷着。
不知等了多久,江月靠在車窗上淺淺的打盹。手機突然響了還是把她吓了一跳,是時真儀。
江月放下手機,下了車才發現雨已經停了。走進這個會所,室內的山水景觀比她想象得還要漂亮。時真儀就在包間門口站着,旁邊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扶着她。
是陸席玉,這是江月第一次見到陸席玉。
漆黑的眼眸偏像蒙着層水霧一樣,讓人看不真切。手裏扶着爛醉的時真儀,面上也沒有什麽多餘的神色,只是平靜。江月不着聲色地打量着,男人穿着襯衫紮進褲子裏,很好的展現了他的身材優勢,寬肩窄腰長腿,再配上他那張帥的過分的臉,說是特殊從業人員她也信。可偏偏這人自有一股氣定神閑的氣勢在,找不到半分讨好感。
男人看見她,沒有說話就直接将時真儀交到她手上。她艱難地将時真儀扶上車,給她系好安全帶,盡管她已經喝得爛醉如泥找不着北了,可她的頭發都依舊清爽,每根發絲都待在它們該待的位置,每根發絲都充滿了金錢的味道。
車子發動,時真儀的酒品很好,即使喝醉了也不會耍酒瘋。在黑暗裏,她靜靜地看着時真儀的睡臉,想到剛才那個男人。不得不承認,那個人真的很帥,驚豔的餘韻仍波及着當下的回憶。
到家後,江月小心地将時真儀放到床上,再幫她把鞋子脫掉,蓋上被子,全程時真儀都乖得不像話。
把時真儀安頓好,已經是淩晨了,江月回房灌了一大口涼水也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江月照例醒得很早,看到張姨已經進廚房忙活了,過去提醒時真儀昨夜喝了酒,好方便張姨準備飯食。張姨見怪不怪了,熟練地調整了早上的食譜。
說完,江月便自顧自收拾去了,等收拾妥當了再出來,就看到張姨端了杯蜂蜜水過來,江月知道這是給時真儀沖的,伸手接過來給時真儀送過去。
時真儀聽到聲響,皺了皺眉,睜開一只眼睛。江月把蜂蜜水放在床頭,蹲下來看着她:“張姨給你沖了蜂蜜水,對胃好。怎麽樣,頭還痛嗎?”
時真儀邊伸懶腰便搖了搖頭,江月繼續溫聲道:“早飯很快就好了,等一會兒我來叫你。”
江月悄聲退出去,坐到沙發上,習慣性地打開手機刷新朋友圈,有人曬着出去旅游的精修美照,有人文案自嘲,但配圖卻是媽媽親手做的晚飯,還有一些江月看不懂的游戲截圖。江月看看這個并不屬于自己的豪宅,關上手機,兀自出神。
門鈴聲響。
張姨過去開門,來人竟是昨天見過的陸席玉。陸席玉也不見外,直接坐到江月旁邊的沙發上:“時真儀呢?”
江月知道是在問自己:“在裏面,還在睡着。”
陸席玉語調調笑:“還睡着呢。”輕車熟路地進了時真儀的卧室,兩人不知道在房裏說了什麽,江月聽不清卻也不敢用力聽,只能僵坐在原處心裏發癢。過了好一會兒,陸席玉才出來,表情看起來愉悅很多。陸席玉一出來就看見了有些別扭的女孩,嘴角挑了挑,沒說什麽便走了。
一個人無論再怎麽假裝、掩飾,骨子裏的底氣卻騙不了人。盡管江月已經搬進來有段時間了,但她和這樣的房子仍有些違和,不敢随便坐,不敢随便碰,甚至大聲說話都有些壓力。但時真儀,陸席玉他們不這樣,即便不是時真儀家,是一個新的他們也沒去過的地方,江月相信他們也會依舊從容。
他們司空見慣,所以游刃有餘。
時真儀從房間裏出來,掠過一桌大大小小的精致飯菜,徑直打開冰箱,倒了杯牛奶,“陸席玉走了?”
江月:“剛走的。”說完咬着筷子,擡頭去看時真儀,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
“他…是你男朋友嗎?”
時真儀好像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輕笑了聲,搖搖頭。
江月也不再追問,勸時真儀:“吃點東西吧。”她是典型的中餐胃,看時真儀早上空腹喝涼牛奶,仿佛她自己的胃都在抽搐。盛了碗粥,放到時真儀面前。
時真儀也很賞臉地端起勺子舀了幾口喝,時真儀自己胃口一般,但看江月吃得很好,她也多吃了幾口。
之前家裏也給她找過其他的助理來陪着她,但她們大多很吵,江月算是少見的安靜的了,把手機調成合适的角度,帶着耳機看自己喜歡的綜藝,安安靜靜吃着飯。
她自己是沒有吃飯時看東西的習慣的,本來她也不多愛吃飯,随便吃兩口就罷。但是江月不一樣,吃飯對她來說像個很虔誠的儀式一樣,她的貢品就是眼前手機裏播放的電視劇或綜藝。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屏幕,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個小倉鼠一樣可愛。其實,就時真儀看來,江月未必就對手機裏播放的內容多感興趣,她好像只是需要一個處理視線的地方。
她沒有什麽多餘的心力去關心別人的內心世界,随她愛做什麽都可,只要不打擾到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