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生姜紅糖
生姜紅糖
“要不是你示意,李子衛會這麽給他難堪?”
“李子衛四肢發達,脾氣爆,你別怪他,無心之舉嘛,你看陸同學也沒生氣,你找我興師問罪做什麽?”
陳硯嘉依舊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周書懿沒心情跟他周旋了,臉色一沉:“姓陳的我警告你,陸诤跟我們這些人不同,他就是來讀書的,少把你從小跟你爸學的那些惡心手段使出來。”
陳硯嘉笑容不改,語氣裏卻沒有了之前的漫不經心:“哦?我們怎麽樣?照你的意思,我就不是來學習的了?”
我們除了高考,還有很多其他路可以走!但他不一樣。
周書懿吞回這句話,閉了閉眼睛:“不想你之前幹的那些事被你媽知道,你就安分點。”
陳硯嘉渾然不在意,惡劣一笑:“這麽護着?也沒看見你那位新朋友成績有多好嘛。”
……
周書懿又說了什麽,陸诤沒有再聽下去,他有些恍惚的回了教室。
沒想到,老是犯二的小太陽原來也有這麽精明的一面。
那她早上那副敬而遠之的表情,是因為怕陳硯嘉針對自己?
陸诤煩躁地把手揣進褲兜裏,突然摸到一包東西,他拿出來,看見上邊的名字,突然怔住了。
生姜紅糖。
他怎麽會揣着這種東西?
**
中午在食堂打飯的時候,他挑了個沒人的角落,才剛坐下一會兒,就瞥見不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有個單薄的身影在費力往供餐窗口擠。
因着白溫涼今天中午回家了,周書懿只能獨自一人擠食堂。
也不知道今天怎麽回事,所有窗口全被些牛高馬大的男生堵住了,周書懿擠在裏邊,周圍黑壓壓的一片,好不容易才打到餐,怎麽擠出去又是一件難事兒。
眼看對面那碗湯就要劈頭蓋臉地撞上來了,周書懿手忙腳亂地往旁邊躲避。
餐盤裏的菜順勢就要飛出去,她還沒來得及尖叫,手裏的餐盤就被人抽走了,順帶還扶了她一把。
陸诤把她的餐盤放到對面,回到自己那邊坐下。
周書懿愣愣地看着少年垂頭安靜吃飯,想起因為自己他莫名其妙被班上男生孤立的情況,嘆了口氣。
聽到她的嘆息聲,陸诤擡起頭,眉眼淡淡:“你不吃嗎?”
周書懿搖搖頭:“你先吃吧,剛剛謝謝了。”
于是直到陸诤不緊不慢地吃完了飯,周書懿還木楞楞地坐在對面。
陸诤看她一眼,站起身:“如果是因為陳硯嘉針對我的事,你大可不必愧疚,我是來學習的,人緣怎麽樣我根本無所謂。”
說罷,他端起餐盤,起身準備離開。
“陸诤,你等等!”
陸诤漫不經心地放下餐盤,看着她:“怎麽了。”
“早上的事情……對不起。”
“什麽事情?”
周書懿愣住了,忍不住擡起頭,仔細打量他的臉色:“他們這麽捉弄你,你不生氣嗎?”
“是很憤怒,但想想又覺得很無聊,”陸诤笑得很無所謂,“我跟他們不一樣,我耗不起那個憤怒的時間。”
他對周書懿緩緩露出個微笑:“我阿婆常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你就當我,暫時只想當個君子好了。”
跟以前那種略帶嘲諷,或是漫不經心地假笑不同,少年這次的笑容像冰雪初化後的新芽,既驚豔又撓得人心癢癢的。
周書懿的心跳突然漏了一節拍,她隐隐約約的意識到,可能有什麽東西即将偏離正常的軌道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就在她這麽恍恍惚惚想着的時候,陸诤突然又去而複返了:“哦,對了,這個給你。”
她愣愣地接過那一小包東西,看見上邊“生姜紅糖”幾個字時,昨天那些尴尬的場面又猛地蹦了出來,她讪笑一聲:“中央空調啊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
陸诤沒有告訴她自己家裏開雜貨鋪的,他從小幫阿婆守攤子,巷子裏好幾十戶人家就他家賣百貨,有什麽不懂得?
“昨天幫你買東西時送的。”
他咳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解釋道,戴了助聽器的耳背卻慢慢紅了。
周書懿狐疑地看着他,她怎麽不知道小賣部還送這種東西了?
陸·君子·诤同學背影匆匆。
鬼知道他昨天是怎麽走進小賣部,在一衆老阿姨戲谑的眼神裏,抓起幾包女性用品就跑的。
偏偏她們還不放過自己,非要勸說他再買一包“對女生好”的生姜紅糖。
**
“書懿,你吃完了嗎?老師那邊在催我們了!”
周書懿擡頭望過去,就看見一個紮馬尾的高個女生正疾步朝這邊走過來,是程希。
“我剛剛碰到林老師,她催我們趕快去廣播站。”
程希拉着她從湧動的人群裏鑽出後,走了幾步,遲疑到:“書懿,我剛剛看見你又跟陸诤在一起,你怎麽跟他走這麽近啊”
周書懿擡眉看她一眼:“剛好碰到了就一起吃飯呗,同班同學嘛。”
程希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往四周打量了一下,突然壓低了音量:“他家庭情況不太好,聽說是個私生子。而且以前在十七中時,跟那些混混也走得很近,你長點心,別被騙了。”
周書懿驀然擡頭:“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程希微微扯出一個笑,躲過她銳利的目光:“我有遠房親戚從鄉下剛轉過來時,手續沒辦齊,在十七中借讀了一段時間,我聽她說的。”
“哦,謝謝提醒。”
周書懿淡淡地收回目光,面上不顯,心底卻莫名其妙地起了褶皺。
說實話,程希雖然跟她是初中同學,而且還是前後桌的關系,但委實也只是普通朋友罷了,她給她的印象一向是不怎麽愛說話的學霸,卻不曾想過,學霸也挺愛八卦的。
程希見她的表情淡了許多,心下一緊,敏感地想到她是不是猜出了些什麽。
她斟酌了下,小聲補充一句:“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都是聽別人說的,你自己判斷就好,我就是有些擔心你。”
這話熨帖了許多,然而有之前那些話在前,卻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周書懿笑着應了:“好啦,我知道。”
她想不出程希能有什麽其他心思,除了想提醒她一下,也沒有別的解釋了,畢竟是相識的初中同學,擔心她也是正常的。
只是她不太愛聽這話而已,不說周書懿一向不是個愛八卦的人,就算是,她也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見周書懿沒有再追問她,程希卻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氣。
她有些後悔沖動之前說出了那一番話。
那天在禮堂裏,她不知道陸诤有沒有認出她。
雖然從那條髒亂的巷子裏搬出來已經很多年了,但在那個地方的記憶,始終是她這些年來的噩夢。
她很快振奮起來,挺直了背,換了個話題:“昨天在禮堂看見你在看書,還是詩集嗎?”
周書懿愣了愣,半天才恍然大悟 。
她有點想扶額的沖動,別人中二時期是叛逆,她倒好,寫了不少怨氣幽幽的詩。
當時程希就坐在她身後,她還興致勃勃地拿給她看了自己寫的“詩集”,現在回看那些所謂的詩,簡直慘不忍睹。
她讪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中二時期幹的蠢事兒,咱別提了好嗎?”
程希默默地收回那句到了嘴邊的“說不定我也看過”,笑着點點頭:“誰還沒個中二期啦?”
她們很快到了校園廣播站,負責的林老師看見她們,笑眯眯地站起來:“你們過來啦?”
因為今天的驟雨,升旗儀式移到了明天,與軍訓開營儀式一起舉行。
程希是要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周書懿則是典禮的主持人。
林老師拍了拍座椅讓她們坐下,拿出稿件,笑着問:“要當着全校同學面前講話,緊不緊張啊?”
“不緊張。”
本來想順着的話說“有點兒緊張”的程希下意識都看了周書懿一眼。
林老師哈哈大笑:“你是沒什麽緊張的,那麽多的大型活動都主持得好好的。我問程希同學呢!你插什麽嘴?”
周書懿聳了聳肩:“好好好,您這叫什麽?有了新徒弟就嫌棄舊徒弟了。”
林老師瞪她一眼,把稿件甩給她:“重點我都圈出來了,一邊兒自己看去,別打擾我們!”
周書懿朝程希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拿起稿件去了另外一邊。
程希勉強地朝她笑笑,直到林老師把演講的要點給她分析完了,她那莫名其妙升起來的緊張感才慢慢消散下去。
“理解了嗎?”
程希點點頭。
“好,那今天我們就到這裏,你們今晚回去記一下,明天提前來過一遍,沒問題吧?”
兩個人齊齊點了頭,從廣播站出來。
程希低着頭走路,周書懿因為之前她的那些關于陸诤的話,心裏有些莫名其妙的煩亂,便也沒有開口。
直到走到教學樓下是,程希突然叫住她:“書懿,你每次主持活動都不緊張嗎?”
周書懿愣了一下:“緊張啊。”
“那你剛才……”
她恍然大悟,嘻嘻一笑,朝她眨了下眼睛:“哎喲,氣勢上不能輸了嘛!這叫語言暗示。”
程希的面色瞬間變得很複雜,但她很快回了神,笑着點點頭:“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