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鴿子與燈
鴿子與燈
“怎麽了閨女”
她慢慢低下頭,嘴唇嗫嚅了一下: “對不起。”
阿婆提着飯盒遠遠地站着,沒有說話。
走廊裏的慘白燈光照在她花白的鬓發上,顯得格外冷清。
“阿婆,我……”
“陸诤都告訴我了,你之前救過他,還幫他抓英語,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是怎樣的,”阿婆放下手裏的東西,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但是阿婆相信陸诤交朋友的眼光,我們不怪你。”
周書懿的眼眶慢慢變紅,她搖搖頭: “我是想告訴您,我一定會讓那些自以為是的人付出代價的!”
阿婆的眼神慢慢變了,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眼底的憤恨,似乎是想要勸導,好半晌,還是嘆了口氣,重新拿起地上的東西: “陸诤能遇到你這樣的朋友,是他這輩子的運氣好。”
**
陸诤瞥了眼魂游天外的周書懿,終于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腦門: “我阿婆都跟你說什麽了”
周書懿立刻回神,笑嘻嘻地搖搖頭: “沒什麽啊!我可是重任在身,要輔導你學習的,來,陸喪喪,把你的英語書拿出來,我教你讀課文。”
陸诤狐疑地看她一眼: “真沒說什麽”
周書懿卻不耐煩搭理他了: “沒有沒有。”
明明是她給他補這幾天落下的課,結果一下午過去後,卻反過來成了陸诤教她。
周書懿抱着物理課本幽幽地嘆了一句: “哎,沒你在,物理又成我噩夢了。”
陸诤嗤笑一聲,猶豫了着開口: “我聽吳祁說,陳硯嘉也休學了”
“大概是接受調查去了吧,”周書懿開口說了一半,瞬間岔開話題, “不說他了,陸诤,你想不想去出去透透氣啊”
他卻沒有因此分神,面色嚴肅地拉她坐下: “周書懿,你說清楚,陳硯嘉的事情到底怎麽回事”
“哎呀你別管!反正他不會好過的。”
看他臉色依舊繃着,她忍不住多透露點: “他以前也下過這種黑手,只是面具戴得好,從來沒有被查出來,你放心,這次他脫不了身的,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被迫轉學了……”
話音未落,陸诤突然緊緊攥住她的掌心: “周書懿,他怎麽樣我一點都不關心。”
她的心跳漏了一個節拍,不自在地抽出手: “你不想看他受到應有的懲罰嗎”
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而是無奈地朝她笑道: “相比之下,我更想看到你好好學,少惹事,三年後考個好大學。”
周書懿果不其然炸毛: “喂!姓陸的你給我說清楚,我哪裏主動惹過事了!”
陸诤笑着躲開暴擊: “幾點了,你快回去吧!”
周書懿看了看表,突然尖叫一聲: “都怪你剛剛打斷我,快快快,要來不及了!”
陸诤被她搞得也不由自主心裏一緊: “怎麽了。”
顧不得搭理他,周書懿匆匆跑出病房,回來時,推了個輪椅: “你快坐上來。”
陸诤嫌棄地瞥了眼: “你從哪裏弄來的啊我腿還不能下地。”
周書懿拜托隔壁的男人把陸诤從床上挖起來,架到輪椅上,眼看他還想掙紮着起來,她一個用力把他摁回去: “你閉嘴,跟着我就是了!”
說罷,她沒有搭理陸诤的黑臉,就要推着輪椅離開,結果一個用力,輪椅卻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就尴尬了。
陸诤沒忍住,哂笑一聲。
周書懿忿忿不平地為自己辯解: “你怎麽這麽重啊!我都用那麽大力氣了……”
“張護士,可以麻煩您幫下忙嗎”
陸诤突然開口,向外邊喊了句。
被喊住的男護士走過來,笑着看向陸诤: “難得你有要幫忙的時候,去哪裏”
陸诤擡頭看着周書懿: “周書懿,去哪呢”
周書懿終于回過神來,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去天臺,謝謝您了!”
小樣,果然是口嫌體直的家夥。
中心醫院的住院部是附近方圓幾裏最高的建築,頂樓的天臺也跟別處不同,建成了空中花園,周圍的防護措施很齊全。
男護士幫忙把陸诤推上來,叮囑他們注意安全後就下樓了。
陸诤跟她站在幽暗的天臺邊上,透過玻璃護欄往下看了一眼,他頭皮微麻: “喂,回去了吧,這上邊風也太大了吧。”
周書懿笑嘻嘻地把手搭在輪椅上: “吹吹風多好啊。”
說完她悄悄湊到陸诤後頸,吹了口氣: “陸喪喪,你是不是怕了啊!”
一股子氣流突然從後頸冒出,陸诤險些吓得從輪椅上彈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癢得。
他扶着後頸,氣急敗壞地看着周書懿: “到底幹嘛”
“噓,你看!”
周書懿示意他往遠處看去。
“五,四,三,二,一。”
昏暗的視野裏,太陽收起最後一絲輝芒,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開始,一盞盞街燈接二連三地亮起,慢慢遍布了整個視野,一切潛匿在暗中的東西突然變得生動起來,整座城市在剎那間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明晃晃的燈在薄暮裏散發着暖黃的光芒,像星漢突然落在了幽寂的宇宙裏。
陸诤說不出來那種震撼感,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髒,也跟着成千上萬的街燈一起被點燃了,愈發跳得炙熱。
天臺上的燈也亮了起來,他怔怔地看着柔和的光芒中,少女含笑的面龐,只覺得心上那根已經歸于平靜的弦突然被人重重地撥弄一下了。
“周書懿,我……”
話音未落,一陣“撲棱棱”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
少女雀躍地跳起來: “陸诤,陸诤你快看啊!”
他擡起頭,看見一群灰色的鴿子在頭頂盤旋着,很快又一個俯沖,劃破朦胧的霧色,消失在遠方。
“我還是第一次在這麽高的地方看到鴿子呢!”周書懿扶着欄杆,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對了,你剛剛說什麽來着”
陸诤笑着搖搖頭,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喃喃自語: “錦城原來這麽大啊。”
周書懿側了側頭,期待地看着他: “我明天還來找你好不好”
“不行,”意識到的語氣太嚴肅了,陸诤的語速緩了緩, “好好上課,期中考你可答應我了,物理上七十。”
“哦。”周書懿悶悶地看他一眼, “這是你的生日禮物,上次忘記了,可別再弄丢了。”
陸诤看着她手心裏洗得幹幹淨淨的豬仔吊墜,沒有去收,半晌,他收回視線,淡淡地開口。
“下樓吧,我不過生日。”
**
周一到學校的時候,她突然發現李子衛的座位上空着的。
周書懿沒想太多,卻隐隐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課間操的時候,班主任将她單獨喊出隊伍。
“我們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更詳細的情況,你配合一下。”
早上來學校的時候,周父已經跟她提過一次會有進一步的調查了,周書懿不意外,望向上次那個女警官,點了點頭: “好。”
“你上次說陳硯嘉是兇手,是什麽意思”
周書懿垂了垂眼眸: “那群混混是他找來的,李子衛只不過是替他背鍋的。”
女警官有些生氣: “周同學,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一而再地說李子衛背鍋,但是據我們了解的情況,體校的那群人是他聯系的,陸诤也只是跟他有直接矛盾,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陳硯嘉能跟事件扯上關系。請你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不要加大辦案難度!”例行公事地
周書懿的點點頭: “好。”
“所以你們認定,這就是一起尋常的聚衆鬥毆事件,肇事人是李子衛”
女警官點點頭,正準備繼續例行公事地問下去,周書懿突然擡起頭。
“如果我有證據,能證明陳硯嘉跟體校的那幾個混混是認識的呢”
“往前數三年,我們學校出過的好幾起校園暴力事件,也都跟他脫不了幹系,這是當初那個墜樓身亡的女生,親口告訴我的。”
**
“書懿,你先別回房間,我問你件事。”
周書懿下意識轉過身,看向客廳裏的鄭女士: “什麽事”
“陳硯嘉被學校暫停課業是怎麽回事”
她收回步子: “不知道。”
“我今天去陳家,你孫阿姨說這件事跟你脫不了幹系!”
周書懿不由得覺得無語: “怎麽,孫阿姨沒給你說清楚,她兒子做了什麽事”
“你上次說跟他關系不好,行,我也沒插手什麽,”鄭女士抑制着火氣站起來, “可你小打小鬧就算了,現在你幹了什麽事硬把髒水往人身上潑!陳家家大業大,硯嘉那孩子以後是要幹大事的,能有這種污點嗎!”
“我可求求您,別侮辱了‘髒水’兩個字,”周書懿放下書包,微微一笑, “鄭女士,我不僅要把您心心念念的‘好兒子’拉下神壇,我還要讓他罪有應得,也順便,好好洗洗您的眼睛。”
“啪!”
鄭女士怒不可遏地喘着氣,指着她的鼻子: “我真不知道你這幅睚眦必報的性子遺傳的誰!”
周書懿捂着疼得麻木的臉頰,扯了扯嘴角,不明白為什麽心髒還是會被牽扯出一絲絲的痛意,她把書包一扔,轉身推開門就要離開。
“有本事出去,就別回來!”
回應她的是周書懿嘲諷地笑聲,和門被摔上的巨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