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陳烏煦!”
聽到隊友的呼喚,陳烏煦飛快地接下了那個球。他側過身子,用假動作輕巧地晃過前來攔截的對手,三步上籃,手中的球便被他輕巧地扔進了籃筐。
與此同時響起的是比賽結束的哨聲。陳烏煦與隊友們開心地擊拳擊掌慶祝,臉上帶着明媚而燦爛的笑容,根本看不出高一那時面無表情被人排擠的模樣。
“哇,陳烏煦好帥啊!!”
“是啊是啊!我聽國際班的朋友說,他成績可好了,人也很溫柔!”
“剛轉來那陣還矮矮的、不愛說話,果然男生長得好快啊。”
我站在球場邊看着那樣的他,聽着身邊女孩子們的竊竊私語,不知為何感覺到有一絲別扭。我下意識地癟癟嘴,球場上的陳烏煦卻兀然扭過頭,準确地對上我的視線,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舉起手朝我揮了揮。
我聽見女孩們的驚呼,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揮了揮手,那點不開心瞬間煙消雲散了。
陳烏煦對隊友說了什麽便小跑到我身邊。我把毛巾跟水遞給他,與他一同走出球場:“今天這場打得不錯啊!”
“是嗎?”剛才還那般開朗自信的人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容,“被小路這麽誇,感覺好開心。”
這下害羞的反而變成我了。我清了清嗓子,避開了他的目光:“行了,你快把汗擦幹淨把外套穿上,過會兒就去我家。”
“……我就這樣去沒關系嗎?”
“有什麽關系!”我說得毫不猶豫,“你是我朋友,誰敢對你說什麽?”
陳烏煦聞言,再一次咧開嘴角笑了。我很難形容那個笑意,只覺得冬日最溫暖的陽光也比不上這個笑容。不知為何我有些不敢直視,只能慫慫地瞥了好幾眼,想把現在這個場景記錄在大腦裏。
我們學校有聖誕舞會的傳統。進入12月後的周五都可以不用上晚自習,交給學生們去準備聖誕舞會。除了每個班級需要做的義賣之外,就是要備好自己的禮服。
有錢人家的孩子自然不需要愁這些,學校也會讓家境普通的學生免費挑選畢業生贊助的華貴禮服,大部分都不比訂做的便宜,唯一的缺點只是會循環着用。聽說陳烏煦要從學校的禮服庫裏挑,我并沒有詢問陳家為什麽不給他準備禮服,只是立刻拍板讓他去我家挑西裝。最開始他有些不願意,聽我說那些都是我的舊衣服、并不會浪費之後,也就順着我了。
坐上車,我能感覺到陳烏煦明顯有點焦慮,手指不住磨蹭着座椅,抿緊嘴唇看向車外。我有些好笑地撞了一下他的肩:“喂,烏煦,你在緊張什麽啊?去我家有什麽好怕的?”
陳烏煦笑了笑:“就是因為是去小路的家,所以緊張。”
看着他有些期待又有點擔憂的表情,不知為何我也緊張了起來。陳烏煦去我家,意味着他會看到我的卧室,我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他會看到我的書架,我的衣櫃,看到擺滿櫃子的模型跟獎杯……想到這裏,我情不自禁地紅了臉,掩耳盜鈴地扭頭望向窗外:“那……那你就繼續緊張吧。”
陳烏煦笑出聲來,壓得低低的笑聲撓得我耳朵更癢了。
等我們到了家,我簡單地看了一圈發現我爸媽跟我哥都不在家,只有家裏的阿姨在準備晚飯,告訴我父親跟哥哥要應酬,母親晚點會回來吃晚飯。
這話一說完,剛才才因為不需要直面我家人而松了口氣的陳烏煦又肉眼可見地僵硬起來。我被他那副兔子一樣一驚一乍的表情逗得樂,卻假裝沒發現,一本正經地讓阿姨給我們準備些飲料便拉着陳烏煦上了樓。
然而等我從衣帽間裏翻出那幾套西服,我才發現我太天真了,竟然忘記了我跟陳烏煦都是十來歲的高中生。以前的禮服我自己穿上都小了許多,更別說現在竄了一大截、比我還高的陳烏煦。我們一人穿着一套,一個被擠得渾身難受,一個西褲下露出了一截小腿,兩個人面面相觑,随即哈哈大笑。
“這怎麽辦啊哈哈哈!!”我這麽說着,卻笑得比誰都大聲,“不會要穿着這個去參加舞會吧!”
“沒辦法了,我之後去借學校的衣服吧。”陳烏煦也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可我不想讓他穿學校那些被別人穿過的禮服。我思索着,脫下繃緊的西裝褲,卻驀然撞上了陳烏煦的眼睛。他的眼神不知為何顯出了些深邃,撞上我的視線時仿佛觸電一般轉過了頭。
我被他這般應激反應弄得不知所措起來,飛快地拽過脫下的褲子重新穿了上去。
陳烏煦也趁機把校服換了回去。他沒打校服的領帶,襯衫最上面的幾顆扣子随意地解開,露出了精致的鎖骨。我瞧着那片美景,不禁喃喃自語:“那些女生喜歡他也有道理……”
“小路?”
“沒……沒什麽!”還好他沒聽清我說的話。
正當我打算找些借口給他訂做一身衣服時,阿姨敲了敲門在門外道:“小少爺,大少爺回來了,叫您下去一趟。”
我驚訝地與陳烏煦交換了一個眼神。看着陳烏煦有些局促的模樣,我笑嘻嘻地握住他的手腕:“沒關系,我哥很随和的,你放輕松。”
“……嗯。”陳烏煦沖我笑了笑,手指莫名地動了動,像是要握住什麽一般。
“小路。”到了客廳,我哥沖我示意了一下他身後跟着的人,“聽說你要準備聖誕節的禮服,媽幫你叫了個裁縫回來,她說你以前那些衣服肯定小了,重做一套吧。”
“哦……”我讪笑了一下,這些事果然還是媽媽比較細心。我清了清嗓,正想說些什麽,卻鬼使神差地側過頭看了陳烏煦一眼。陳烏煦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得筆直,雖然與我并肩,但他的視線并沒有落在我哥身上,反而在看茶幾上擺着的那一盆花。我轉了轉眼珠,“哥,今年就不用給我做新衣服了。”
我哥挑了挑眉,一時沒有接話。
“去年的禮服才穿了一次,還有之前你帶我去的宴會那時做的那套也是,改改就能用了,不需要重做啊。現在不是提倡節儉嗎?”我理直氣壯地解釋,順手把陳烏煦推到了前面。陳烏煦有些驚訝地扭頭看我,我卻面色不改地繼續說,“而且有一套我想送……借給我朋友穿,正好裁縫叔叔來了,一起改了也省事。”
“小路……”
“哎呀沒關系!”我一把摟住陳烏煦的肩,“反正我的也要改,不費事!你說是吧哥?”
我哥看着陳烏煦,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認出他了。但最後他也只是溫和地點了點頭:“行吧,我弟弟長大了,還知道節儉了。”他沖裁縫示意了一下,才對我說,“媽今晚也不回來吃飯了,我等裁縫給你們量完尺寸之後就走,你們慢慢玩,放松一點。”說完,他還專門向陳烏煦點了點頭。
陳烏煦沒有了最開始的僵硬,禮貌地朝我哥微微欠身,才跟着我的步伐上了樓。我拽了拽陳烏煦的衣角,輕聲對他說:“都說了我哥很随和的吧。”
“嗯。”陳烏煦笑着點了點頭。他認真地看着我,“真的謝謝你,小路。”
他的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讓我的心髒有一點點癢。不知道為何,最近我總是對着陳烏煦産生這樣的情緒。想看他多笑一點,想看他專注地看着我的樣子,想把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給他。
最終我撓了撓頭,伸出拳頭碰了碰他的背:“都是兄弟,客氣什麽呢。……啊對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神神秘秘地湊過去,“一會兒等裁縫跟我哥走了,我給你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陳烏煦疑惑地眨眨眼。
“你看了就知道了!”我笑得很是得意,不禁期待起他看到我準備的驚喜時的表情。
裁縫的手腳很麻利,量好尺寸拿走衣服,說一周以內就能改好。我哥帶着那位裁縫走了,同時吩咐我好好照顧同學,吃完飯可以叫司機送他回家。到底也沒有多問一句陳烏煦的名字跟身份。
不過這些都被我抛到了腦後。我拉着陳烏煦去了我的儲物間,從櫃子裏搬出了一個大木箱放在陳烏煦面前。陳烏煦看着眼前的“龐然大物”,情不自禁地瞪圓了眼睛:“這……小路,這是什麽啊?”
“嘿嘿,是給你的生日禮物!”我笑着把沉重地木箱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上個月你生日的時候什麽都沒來得及準備,這是補給你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大概像只搖着尾巴求着主人愛撫的小狗吧,不然陳烏煦怎麽可能看着我好半天,唇角的弧度怎麽樣也消不下去。他在我期待的目光之中緩慢地推開了木箱的蓋子,裏面溢出了一絲檀木的香氣。
我拿出其中一罐玻璃瓶,沖他晃了晃:“你之前不是說好奇日本的香薰嗎?就正好想起我之前比較喜歡的牌子,讓我哥訂了些回來。你別看就這麽一箱,裏面什麽都有,香水香薰還有蠟燭什麽,喜歡怎麽用就随便用,這些省省可以用個五六年……烏煦?”
我察覺到陳烏煦傻傻地盯着我的臉,很久都沒有說話。他聽見我叫他,才像觸電般地回過神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謝謝你,小路。已經很久……沒有人送我生日禮物了。”
“你這麽說的話李郁笛會哭的。”我嘟囔,“你生日當天我們就送了你蛋糕的。”本來李郁笛想送支鋼筆給他的,被我攔下來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再怎麽成長,陳烏煦還是那個腼腆的陳烏煦。他擺了擺手,摸了摸後頸,避開了我的視線,“就……感覺,以後身上都會有小路的味道吧。好開心。”
他最後三個字已經說得很小聲了,可偏偏我就是聽到了。我只感覺到一陣燥熱升上臉龐,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而另一邊的陳烏煦更是臉頰連帶耳朵都染上了緋色,一時間氣氛顯得有點詭異,又……有一點暧昧。
“小少爺,帶同學下來吃飯吧。“打斷這樣的沉默的又是阿姨的敲門聲。
“就、就來了!!”我“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把箱子合上,“等會兒我讓司機送你回去,這個很沉的!我、我也去送你!”
“好。”他沒有拒絕我的好意,視線轉了回來,柔柔地鎖在我的身上,“謝謝你,小路。我會好好珍藏你給我的禮物的。”
“別一直說謝謝。”我為他的客氣而有點不滿,“而且也別珍藏吃灰了,給我用起來!”
“知道了。”陳烏煦淺淺地笑了,“我會好好用起來的。”
我回過頭,對上了他的視線。果然,每一次看見他的眼睛,才能知道那些女生說的“眼睛裏有星星”是個怎樣的概念。他總是笑得很含蓄,但每一次都會笑得很真誠,仿佛他的世界之中只有我一個人一樣。
所以,我想我也跟着露出了傻兮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