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賓至如歸

賓至如歸

吃吃喝喝,氣氛似乎還算融洽,并沒有預想中的緊張和不自在。

先前趁着周拓宸外出遛狗的時候,姚昕語還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琢磨着要不要收集點兒什麽适合破冰的聊天話題.

現在看來,屬實沒有必要,她自在到甚至有了賓至如歸的感覺。

歸根結底,還是環境太過舒适,完全符合自己的各種個人喜好。

比如這經過精心設計能讓燈光以最佳角度照射下來的餐桌燈,再比如這坐上去就不想起身的餐桌椅,以及手裏這沉甸甸但極其有質感的餐具。

有了這些,才讓她覺得最近一段時間腆着臉皮、套着近乎、粘着房東、自我安利的行為不算太掉價。

畢竟好貨不便宜,便宜沒好貨,這筆看似便宜的交易當然要讓她在其他方面付出相應的代價才符合能量守恒。

她無意去探究周拓宸究竟是如何在衆多申請者之中進行利益權衡又最終下定決心的,那是他的考量。

不過,簽合同、拿鑰匙、押一付三、備案登記、拎包入住,至少法律上和事實上的租賃關系都已經板上釘釘。即使日後想反悔,也不是那麽輕易的事情。

呸呸呸,為什麽要反悔呢?永遠都不要反悔才是。

但姚昕語覺得,自己的酒量似乎不如從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沒太喝酒的緣故,後勁似乎比往常要更明顯一些。

她用手背碰了一下太陽穴的位置,似乎溫度也有一點偏高。明明是幹白,應該不至于呀。

姚昕語定了定神,看了看對面的周拓宸。

豆豆正在餐桌邊乞食,爪子扒拉着周拓宸的腿,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似乎誰都無法抵擋無辜狗狗眼的攻擊,周拓宸露出了舒展的笑容,唇畔浮現出一對淺淺的梨渦,竟勾勒出了一種人畜無害的清純感。

姚昕語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加适合的字眼去形容這種微妙的氛圍感。

又不是青澀的男高生,又不是笨蛋帥哥,哪兒來的什麽清純和清澈?

姚昕語眯着眼睛,端起面前許久未碰的涼茶一口悶下去,企圖通過中草藥的苦味讓自己從天靈蓋開始清醒一些。

為了保證八月下旬順利開展新學年的迎新工作,海州大學早在七月就組織了針對新入員工的培訓課程,內容涵蓋了從思想教育到公文寫作等多個板塊,安排得滿滿當當。

姚昕語是即将履職的食品學院本科生教學秘書,自然在培訓名單之上。

為期半個月的高強度培訓課程結束之後,對新學期的工作任務有了大致了解,差不多就可以正式開展工作了。

早早地,姚昕語就收到了教務處發來的工作郵件,要求她着手安排下學期的教學任務和課程,附件裏包括了所有任課教師的基本資料,姓甚名誰、研究課題、教學方向、教研任務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當打開第三份青年教師資料包,見到履歷書上附件的證件照時,她的大腦跟着眼睛一起受到了些許刺激。

如果不是精修處理過度的美圖照騙,那真人恐怕就是驚為天人。當然,也可能會是另一種程度上的令人大跌眼鏡。

目光微移,看向右邊的姓名一欄,周拓宸。最近,似乎長得好看的人,名字也別致。

食品工程系新進講師,食品生物技術博士,國家一級品酒師,下學期要教授的主要課程有葡萄酒感官品評和啤酒工藝學。

她也不是故意要記得那張臉和那個名字,但人類對于有沖擊性的東西總會記憶深刻,以至于看房那天,房門一開,一下子就冷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原以為要到開學前夕才能見到各位老師的廬山真面目,不曾想毫無防備就躍入眼簾,徹底記住了本人。

看房看到還素未謀面的新同事家裏去了,也是沒誰了。

她一邊回憶着簡歷上的資料,一邊默默地将心裏那些沒來由的念頭統統删除。

不過,作為食品學院的教學秘書,姚昕語要負責下學期的排課。就算不是在這裏相見,早晚也是要碰面的。

“周老師,反正以後我們還要在學校碰面,那我先做一下簡單的自我介紹吧。我叫姚昕語,名字你應該知道了吧?合同上有,24歲,金倉人,今年才畢業的,教育碩士。”說完,姚昕語伸出了手。

周拓宸輕輕回握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可以喊你姚老師?我叫周拓宸,名字你也知道了,望京人,27歲,今年博士畢業,接下來擔任釀酒工程系的講師。”

“謝謝你願意把房子租給我。”

多了這一層社會關系,也不知對于同一屋檐下相處是利還是弊。

“想來想去,可能還是因為一個學院,有點兒親切感吧。”周拓宸感嘆了一句。

果然主因是這個呀,姚昕語默默點頭。

“但我有一點忘記考慮的事情了。”

“什麽?”姚昕語一下子攥緊了手裏的叉子。

“我剛剛才想到,回家的時候還要見到同事。還有,你是不是還要負責我的教學檢查和評價?”周拓宸一臉認真。

“放心吧,我在家絕口不提工作相關的事情。”姚昕語舉起手來。

“也不是要限制你的言論自由,我們在家就都自在些。”

“我很自在。”

“嗯,我看出來你很自在了。”周拓宸笑了一下。

姚昕語見周拓宸微微抿了抿嘴唇,心裏咯噔一下,驀然緊張起來,是不是表現得太明顯了?

“不過,你的狗呢?”

“狗?”

“那天在綠地那兒,你不是問過我能不能帶狗子一起搬進來嗎?怎麽沒把你的狗帶來?”周拓宸試圖喚醒姚昕語的記憶。

“哦哦。”姚昕語眼睛一亮,想起來了。

一般的房東并不大歡迎帶狗的租客,但周拓宸不一樣,他甚至有在加微信時留意到自己的狗頭頭像。

原來如此,姚昕語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借到自己狗子的光。

最近一直忙着培訓,差點忘記了自己想要搬出來的原因之一。

媽媽帶着可可住在外公外婆家,但外公患有哮喘,并不喜歡狗。雖說可可是比熊,掉毛不算厲害,但對老人家來說,仍然好像一顆啞彈,風險總歸是存在的。

之前看了不少房子,都不讓帶狗,能養狗的又明顯超出預算。次數多了,姚昕語漸漸也就不再一上來就問。

上次大着膽子問了周拓宸,可他也沒當場給肯定答複,她就默認又是被婉拒了,沒想到這家夥還真惦記上了自己的狗?

“我還以為你今天會帶狗一起過來呢。”話語裏似乎難掩淡淡的失落。

“真的可以嗎?”

“我家豆豆怕寂寞。但如果有新的小夥伴自動加入,那就再好不過了。原來想再多養一個,但我平時比較忙,連它一個都照顧不周,再來一個恐怕會有點兒吃不消。”

“真的可以把我的狗子接過來嗎?”姚昕語還是有點兒不太敢相信。

“随時歡迎。”

這個房東好像……還不錯?

吃飽喝足、洗漱完畢後,早早躺在嶄新的床墊上,聞着清洗過的床單和被罩在陽光下曝曬後散發的天然味道,姚昕語感覺自己在做夢。

腦袋一沾着枕頭,似乎下一秒就能睡着。可同時,她又拼命地睜大了雙眼,不敢輕易就入睡,唯恐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只是一段短暫而虛妄的夢。

兩千塊錢,找到了裝修好、離單位近、能帶狗入住、還有帥哥房東的房子,說出去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簡直天方夜譚。

說句實話,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年輕男人同住一個屋檐下,與她最初的租房計劃并不相符,更不是她的優先選項。

首先,瓜田李下,若是被人知道,難免留下話柄。其次,這個男人是一個帥哥,很可能擾亂軍心。

雖說作為昔日的鄉鎮名媛白富美,姚昕語在百花叢中開過不少眼界,面對帥哥從不怯場,更別提失了分寸和體面,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如今,勉強徘徊在溫飽線上的她并沒有招蜂引蝶的資本和底氣。

只可遠觀,不可亵玩,十分考驗定力。

不過,看了那麽多房子之後,姚昕語着實舍不得錯過這一份從天而降的豪華大禮包。

一路觀察下來,似乎沒有什麽大雷。雖說順利得有點兒過頭,但在這人生至暗時刻,上天垂憐,給自己來點兒甜頭不是也挺合理嘛。

再說了,兩邊的衛浴都是獨立的空間,她平時也不開火做飯,頂多早晚打個照面,其餘時間她需要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裏就行了。

盡管這樣給自己洗腦了,但還是帶着一份似有若無的心虛,她并沒有來得及告訴媽媽自己已經從人才公寓裏搬出來了。

該怎麽解釋呢?自己運氣好撿到漏?自己人品好還是遇到了好心同事?

昏沉的睡意漸漸襲來,姚昕語的思路很快就中斷了。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晚有床今晚睡,其他的就等天亮再說吧。

她有預感,今夜将是無夢的深度睡眠。

直到她被一陣嘈雜之聲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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