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釀元宵

酒釀元宵

對于翠微苑A區三號樓1701室,租客姚昕語恐怕比房主周拓宸更加熟悉。

滿打滿算,她在這套房子裏也就住了大學期間的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無論是牆紙的花色、地板的紋路、地磚的材質還是吊頂的設計,都是她曾經精心挑選并一手敲定的,因而對這裏的每個角落都有着一份難以割舍的感情。

從海州大學畢業、出國讀研之後,爸媽搬回了市區的豪宅,姚昕語又不願意出租給別人,就這樣暫時被閑置了兩年,直到今年年前,這套房子才在緊急抛售的情況下轉化為現金流,在危難之際救了姚昕語她爸一命。

從家門口出發到學校正門,在沒有碰到紅燈的情況下,正常步行速度大概需要八分鐘。如今,從正門到東門附近的食品學院行政樓,還需要再加七分鐘,才能到達辦公室。

時隔兩年,她又踏上了這條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的上學路,唯一不同之處只是身份從學生變成了工作人員。

開學之前,需要提前應對的各項工作任務已接踵而至。除了大一新生,其他年級陸陸續續有學生開始返校,加上暑假期間參加實習和實驗而留住在學校裏的,并不比平時清閑多少。

小時候,由于父母都忙于工作,無暇他顧,除了兩邊的父母之外,姚海山夫婦和其他七大姑八大姨之間的走動并不頻繁,姚昕語和大多數遠房親戚也不相熟。

但是,熱鬧的聚集對她而言始終都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特別是在學校。雖然孩子多的地方叽叽喳喳鬧哄哄的,但總能帶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心感,仿佛随時都在提醒她身邊有人。

學生留校,各大食堂和校園超市自然也沒有歇業。

海州大學號稱擁有全國最好吃的食堂之一,不過這個號稱經過了歷屆學生的檢驗,基本上也八九不離十了。

以前在海州大學上學的時候,姚昕語大多數時間都并沒有覺得本校食堂有傳說中的那般抗打。後來,她有幸去幾個閨蜜的大學食堂試吃了幾次,又去國外食堂感受了幾番異域風情,才發現原來是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如今,這福氣反倒成了日程唯一的選擇。

對于福利範圍內免費的一日三餐,她本不該有什麽可抱怨之處。只是,嘴巴被養刁了,要糾正長期以來養成的飲食習慣,并非一日之功。

姚昕語捧着不鏽鋼托盤,在食堂窗口前徘徊了好幾個來回,還是沒有決定早飯要吃些什麽。眼見着排隊的師生漸漸多了起來,她幹脆随便選了最近的隊伍,排到了末尾。

好不容易到了窗口跟前,掃了一眼,并沒有勾起什麽食欲,最後要了一碗酒釀元宵。

這也算是海州大學早飯的人氣選手之一了,其中的酒釀乃是根據食品學院特供的配方制作而成,出了學校的門哪兒都吃不到。

低頭瞅了一眼清透的湯底,想起了昨晚喝到的白葡萄酒。

在淡淡的甜酒味裏,姚昕語的思緒不知不覺飄遠了,直到肩膀被人輕輕撞了一下。

“嘿,姚老師,這麽巧。”同樣托着飯盤的周拓宸笑着打招呼,“早知道你也來食堂吃早飯,我就等你一起走了。”

“你都是在食堂吃早飯的?”姚昕語問。

“是呀,反正不花錢。”

“還以為你都是自己做飯呢。”

“做飯多麻煩呀,昨天是給你接風洗塵的特別優待,不是每天都有的。”周拓宸沖她眨了眨眼。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找了一張附近的桌子落座。

姚昕語喝了一口酒釀,糖加得太多,過于甜膩。

“你會做酒釀嗎?”她問對面剝着茶葉蛋的周拓宸。

“會啊。但凡你叫得出名的,我應該都會做。”

“你會教學生釀酒嗎?”

“這學期好像有釀酒工藝課吧。”

“釀酒好玩兒嗎?”

“怎麽?你要來旁聽我的課嗎?”

“不是,就随便問問。”

“你面前的是不是不好吃?”

“是我挑食吧。”姚昕語用勺子撇去湯底,吃了幾個小圓子,“不是說食堂裏的酒釀用的都是食品學院的配方嗎?”

“我沒點過這兒的,看着沒有我做的好吃。我能嘗嘗看嗎?我的勺子是幹淨的,還沒用過。”

“我已經吃過了,如果你不嫌棄,我倒是不介意。”

“我也不介意。”

這話可不像一個潔癖的人會說出來的,姚昕語有些意外。

“怎麽樣?”

“一般。”

“是吧?那就不是我挑了。”姚昕語仿佛找到了隊友。

“你要是實在想吃,我下次做給你吃。”

“真的假的?”

“改天吧。那你要不要再去買點兒其他東西?”

“昨天吃得晚,到現在也不是很餓。”姚昕語又舀了兩勺,放下了湯匙。

“那你接下來就這麽幹坐着,看着我吃?”

“不幹坐。”姚昕語将擦過嘴巴的餐巾紙放在了托盤裏,“那我先回辦公室,你慢慢吃吧,不用着急。”

“你就這麽走了?”

“嗯,圓子頂飽,先墊一點兒,中午可以早點兒來吃飯。”

“我快好了。”

“你還有一碗馄饨沒動。”姚昕語用眼神示意。

“你就這麽急着走?”周拓宸竟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托盤。

姚昕語挑了挑眉,忍不住打趣道,“沒看出來,你還是吃飯需要人陪的類型。”

“不是的。”

“那是什麽?”

“反正你再等我一會兒,好不好?我今天就回去給你做酒釀小圓子。”

“一言為定。”姚昕語立刻妥協。

話畢,她控制着身體轉動的幅度,以一副吃飽了等人等得無聊的模樣,向周圍略略掃視了一圈。

很快,就發現了周拓宸緊張的來源。

附近的幾張桌子,有不少學生都在朝他們這桌打量。

有一邊笑嘻嘻聊天一邊小眼神時不時飄向這邊的,乍看漫不經心,其實暗戳戳充滿好奇。和她如出一轍,自然看得出來。有的則直勾勾地盯着二人,毫不掩飾豔羨的神色。

姚昕語撲哧一聲就笑了。

“你笑什麽?”周拓宸早就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你要是真怕被別人圍觀,就不該穿得這麽潮,還趕着早高峰時段來食堂。”姚昕語望着周拓宸仿佛精修照片一般的臉孔,止不住調侃的心。

“我就是想吃一碗熱馄饨,有錯嗎?酒釀可能不好吃,但這個是真的好吃。你要不要來一點兒?”

“不用了。”

“再說了,哪裏穿得潮了?這不就是正常的T恤和短褲嘛。你覺得這就潮了?”

“我不覺得,但架不住有人覺得。”姚昕語淡定地回答,“你又不是高中生,這架勢以前沒見過?應該見得多了吧。”

她承認,周拓宸是天生的衣架子,恐怕穿麻袋也不難看。但是,瞧他一出門就一掃窩在家裏那副慵慵懶懶的樣式,整個人挺拔不少,充分說明他對自己的顏值心裏有數。

因此,她并不認為他是帥而不自知的人。男生帥而不自知,堪比天方夜譚,出現的機率太小,珍稀程度不比國家保護動物低。

在普信男大行其道的世界裏,美女易見,帥哥難尋。不過,後者一旦真的出現,往往一瞬間就能成為人群的焦點,根本無法泯滅在衆人之間。

姚昕語深以為然,并不需要當事人直白地挑明。

不過,好在面對素人,大家只不過多看上幾眼,倒也不至于像追星那邊狂熱。

“那你呢?”

“我?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怎麽知道不是在看你?”

聽了周拓宸的話,姚昕語只覺得好笑。

如果放在以前,她整天将各種大寫的logo穿在身上、背在背上招搖過市,成功吸引吃瓜路人對大牌真假進行揣測,倒還可以理解。如今,有什麽可看的?帆布包、帆布鞋、寬松T恤配短褲,除了看起來比周圍的學生老成幾歲,應該沒有什麽顯著的差別。

胡侃之間,姚昕語在餘光中瞥見似乎有人朝着二人所在的位置徑直走了過來。

“我有什麽可看的?好像有女生過來了,說不定是來問你要微信的呢。”

周拓宸擡頭,漸漸接近的身影也在他的右邊停住了。

姚昕語跟着擡頭,見到了一個長相甜美可愛的女生。她抿嘴笑了笑,一副坐等吃瓜的表情。

“哥,這是你女朋友嗎?”女生一邊問,一邊自然地坐在了周拓宸身旁的空位上,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對面的姚昕語。

姚昕語嘴巴裏沒有可嗆的咖啡或熱茶,只有跟不上節奏的滿臉問號,“嗯?”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女生笑眯眯地向姚昕語伸出了右手,顯得落落大方,“你好,我是周拓宸的妹妹。”

“你好。”姚昕語很快就跟上了反轉,“親妹妹?”

雖是嬌俏甜妹,但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和周拓宸的神韻頗有幾分相似。

“是的。”女生笑意漸深,眉眼彎彎。

“你怎麽在這兒?”周拓宸側身問她。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你怎麽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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