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親對象

相親對象

剛剛在門外,驚鴻一瞥,沒有看得分明,以為是個年輕男人。現在端坐下來,趁着對方不注意,姚昕語争分奪秒地打量了幾眼,發現對面這個男人應該是比自己大了幾歲,大約三十上下的樣子。當然,絕對談不上老男人,不過客觀來講,肯定是比自己大上好幾歲。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高高瘦瘦,發際線很正常,和想象中的中年發福油膩大叔完全不搭界。無論是露出的一截襯衣,還是挂在牆角的外套,都熨燙得服服帖帖,沒有任何明顯的褶皺或毛躁的線頭。

她飛快地瞄了一眼對方翻開菜單的手指,連指甲縫都打理得清清爽爽,可以看到健康的小月牙,進一步印證了幹淨整潔的第一印象的真實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于人生的第一次相親,姚昕語提前抱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各種負面意義上的胡思亂想以及自己吓自己。

“我提前訂了這個套餐,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忌口或者其他想吃的,還能改。”對方将展開的菜單朝向了姚昕語。

“沒有忌口,我不挑食,就按照你訂的來吧。”姚昕語微笑着說,反正她也不懂茶道,就随便來點兒點心之類的嘗嘗看吧。

相親對象似乎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意外地正常。

這個發現反而令姚昕語有些無所适從地緊張起來,她收在桌下的一雙手輕輕地搓了搓。這樣一來,自己提前琢磨了半天的各種預設和相應的對策一下子就被推翻了。

“我聽說,你現在在學校裏工作。”相親對象先行打開了話題,“剛剛隔壁的是你同事?”

“算是吧。不過,他是講師,我只是負責行政這塊兒的。”

姚昕語擡頭瞄了相親對象一眼,不知道對方剛剛去開門的時候聽到了多少。

首先,她沒想到會在這地方碰到周拓宸,不過看樣子他應該也是來相親的。其次,他竟然莫名其妙地給人家姑娘介紹偶遇的路人甲是自己的異性室友?!

姚昕語簡直要懷疑周拓宸是利用她故意勸退人家姑娘,否則她想不出,聽了這話,哪家姑娘還願意繼續相親。

“是你的室友?”

“嗯?!”姚昕語一時沒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盯着對方的眼睛,仿佛在質疑對方是否會讀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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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是他剛剛聽到了完整的對話。

緊接着,下一秒,姚昕語就将腦子裏正在胡思亂想未經證實的信息碎片稍加整合,就一股腦兒倒了出來,“他瞎說的,我們提前約了話術,是為了破壞相親。”

“幫他破壞,還是幫你破壞?”對面的男人看樣子像是在努力憋笑。

“我?我可沒有那個壞心思。”

敲門聲适時地響起,前來送茶的服務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暫時打破了結界。

“所以剛剛的是你的鄰居?”

“算是吧。”姚昕語一邊淡定回複,一邊默默自我催眠,隔壁房間的鄰居也是鄰居,算不得撒謊。這八字還沒一撇呢,這等容易惹人遐想的事情,沒必要竹筒倒豆子,講得那麽清楚。

她摸了摸茶杯外壁,是涼茶,趕緊抿了一口。

“你現在沒住家裏?”

“我媽怕有人找到家門口,就讓我住在學校裏了。”姚昕語想了想,确定爸媽并沒有将對方的大名提前告知自己,喊人家“許先生”着實生分,也太正經,不利于自由發揮,“那個,不好意思,請問我該怎麽稱呼您?”

“你不記得我了?”

“您認識我?”姚昕語眨了眨眼,觀察着對方并不像是故意要來套關系的樣子。再說了,眼下這光景,避之不及還差不多,誰會反其道而行之呢。

“看來已經不記得了,”對方稍微停頓了一下,難掩失望之情地勉強笑了笑,“我是許澤熠。”

叫“澤熠”?算了,好像還不如“許先生”正常。姚昕語回以尴尬的笑容,“那個,不好意思啊,我确實記性不太好。不過,我爸媽應該已經和您介紹過我的基本情況了吧。”

“嗯,簡單說了一些,我也是從我爸那邊聽過來的。”

“難為叔叔還願意給我爸爸這麽一個面子,不過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許先生您也不要有什麽壓力,既然是家長交給我們的任務,那我們做子女的就盡量走個過場,意思意思,讓他們放個心就好。”

初步判定對方是個正常男士之後,姚昕語不知不覺卸下了重重的心防,注意力也慢慢轉回了新上的茶點上。

“走個過場?”

“是啊,我聽說叔叔和我爸是好朋友。不過,就算是好朋友,也不用堵上自己兒子的幸福,叔叔的好意我心領了,對您也是。”

爸爸的朋友多半是生意場上混的商人,看許先生的打扮,多半也八九不離十。

姚昕語答應爸媽來相親的時候,私心裏就想清楚了,吃吃喝喝可以,真情實感免談。她只是給雙方的老父親賣個面子,至于嫁給大佬當個富貴花瓶,并不在她的人生規劃之中。

娶她這個家道中落的獨生女,能有什麽好處?除了有幾分姿色,不外乎好拿捏,能乖乖聽話。只是,錢這個東西,自己家的都不一定守得住,更不用提別人家打下的江山了。

“我可不是來走過場的。”許澤熠溫和地笑了。

“我看您人挺面善,就實話實說吧,我家這情況,和傾家蕩産沒什麽區別。別說幾年,可能十幾年都翻不了身。”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時候更顯儒雅的氣質。如果放在以前,姚昕語興許會大大方方地多看幾眼。但在這種節骨眼上,願意主動來相親,反而讓人不好意思拖對方的後腿。

“我知道,不過我又不指望從你身上獲利。這麽說,你是打算來走個過場就走?”

這一問,倒是提醒了姚昕語此行肩負的重要使命。她已經在葉蓓文面前表過态了,只有好好相親,才有談判将可可帶回身邊的資格。

“倒也不是。”姚昕語意識到不小心說多了,“我的意思是,我們都不要有壓力。”

“我看你和以前還差不多,倒是沒什麽壓力。”

姚昕語在一瞬間懷疑起了自己的智商,先前想了半天,确實不記得什麽時候和名叫許澤熠的這個男人有過什麽深交。

媽媽說,爸爸和他爸爸有過過命的交情。難不成,自己也和他有過什麽過命的交情?

“我們在哪裏見過?”她還是忍不住發問了。

“那林澤熠這個名字,你還有印象嗎?”

林澤熠。

只不過換了一個姓氏,姚昕語的大腦卻像是某種條件反射似的,迅速起了反應,記憶的閘門一下子如洩洪一般被沖開了。

她再次擡頭,認真盯着面前這個男人。

“林林哥哥?”

普通話換成海州方言,喊出來也就沒有那麽肉麻了,只有隔着漫長歲月的親切和小女子的溫柔。

“我還以為你真的失憶了呢。”姚昕語曾經認識的那個林澤熠回答道,不等她追問緣由,繼續解釋道,“我爸媽離婚之後,我就改姓了,跟我媽姓。”

“阿姨還在美國嗎?”

“挺好的。”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一段時間了,我爸年紀大了,又沒有其他孩子,接下來家裏的事務還是需要我接管。”

“阿姨同意了?”

“人老了,也心軟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還能怎麽樣呢?”

姚昕語似乎能理解為什麽會有這麽富貴的家庭主動來向爸爸提議相親了。

林澤熠上中學的時候,她還在上小學。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拉着人家的袖子,當着兩家人的面,說長大以後要嫁給林林哥哥了。

姚昕語自動屏蔽了這一段,努力回想二人之間有沒有其他能開啓敘舊的正常話題。

如果沒記錯的話,林澤熠家好像是高考離婚家庭,林叔叔和許阿姨應該是在他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分開的。再後來,許阿姨帶着林澤熠去了國外。

她并沒有機會見到成年的林澤熠。

“你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我一下子沒認出來。”

“你和小時候倒是有些神似,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你明明知道是我,還願意來相親呀?”姚昕語徹底放松下來,開始尋摸眼前的一色茶點裏有沒有自己愛吃的種類。

“就因為知道是你,才來的。”

“怎麽?你爸媽也開始逼你相親了嗎?”

“沒有人逼我,我是專門來看你的。”

“怎麽樣,遇到故人親切嗎?”

“親切。你呢?”

“我也覺得還蠻親切的,你竟然還記得我喜歡吃的東西。”姚昕語低頭看了一眼,用筷子夾起了最近的一塊綠豆糕,伸到了對面,“這個是你喜歡的吧,這塊你先吃,別光顧着講話了。”

林澤熠歪頭觀察了一秒,伸手接過了姚昕語手中的筷子,又将自己面前盛放薄荷涼糕的小碟子遞了過去,“這個給你。”

“謝謝。我們這樣不像相親,倒是像來探店的。”

姚昕語順手去接,林澤熠似乎沒有松勁,她又輕輕拽了一下。

“你現在還願意和我結婚嗎?”

“嗯?”姚昕語送了手,碟子懸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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