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特殊情況
特殊情況
姚昕語站在十五樓走廊盡頭，倚着窗戶專心眺望着大街上的車水馬龍，漸漸走了神。
這一層全都是VIP套房，有單獨的公共休息區，不過只有姚昕語一個人。
多層玻璃将外界的喧鬧紛攘隔絕在了眼目所及的近處，僅有十幾米之遠，卻像在看一場無聲的默片，背景中只留下一閃而過的車流和晃晃悠悠的行人。
“姚老師！”
空曠的長廊力裏冷不丁響起了一聲招呼。
不知是不是早先意外撞見周拓宸的緣故，連他的聲音都在腦海裏盤旋。
姚昕語輕輕晃了晃腦袋，五感過于敏感的她偶爾會有放大感知的幻聽。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還沒完整喊出“林林哥哥”幾個字，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雙瞳色略淡的眼睛。
姚昕語挑了挑眉，微微向後退了一步，整個人靠在牆壁上，這才将周拓宸的整張臉納入視野之中。
“我以為我聽錯了。”姚昕語有些意外地張大了眼。
“剛剛不是發消息問你在不在這兒的嘛。”
“我以為你在大馬路上開車看到我了。”
“電梯關門的時候，看到一個很像你的身影。”周拓宸笑了，“不是像，就是你。”
姚昕語盯着他說話之間翕動的嘴唇，總覺得對面帶出來的氣流掃過了前額的劉海，氣息之間似有幾絲輕微的起伏。
她将劉海輕輕勾到了耳後，擡起頭，對上周拓宸的目光，“海州還真是小，走哪兒都能碰上。你怎麽也來這兒了？”
“我來湊個飯局。”
“這層也有飯廳？”姚昕語轉了轉腦袋，環顧四周。
“沒有，我去頂樓。”周拓宸指了指上方的天花板。
“你怎麽找到這層來了？”
周拓宸幾乎下意識地立馬就想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我看到你先進了電梯，電梯停在了這層。”
“找我有事兒嗎？”
“沒有什麽事兒，就是剛巧看到了，但還沒來得及和你打招呼。”
“你朋友呢？”姚昕語一邊問，一邊擡眼朝周拓宸身後的位置瞄了一眼，空無一人。
“在樓上餐廳。你朋友呢？”周拓宸依葫蘆畫瓢。
姚昕語豎起大拇指，朝走廊另一頭的方向指了指，“在房間裏。”
“在等他？一會兒還有安排？”
周拓宸的睫毛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着金色的光芒，撲閃撲閃的。
“沒，馬上就走。林林……”姚昕語話說到一半手臂撐着窗臺，借力站直了，抻了抻衣擺，“他去拿東西給我，我在這兒發發呆。”
陽光下，她想起了金倉鄉下的稻穗，耳畔隐約傳來了風吹浪花的聲響。
她擡頭看了一眼，冷氣從頭頂正上方的中央空調湧出來，确實是風聲。
行李箱的萬向輪從地毯上劃過，失了平時的靈活，變得有點兒鈍鈍的。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好了。”許澤熠從走廊深處出來了。
“那我先走啦，”姚昕語趕緊從沙發上一把拽起拎包的肩帶，沖周拓宸眨了下眼，“你也快上去吃飯吧，不耽誤你了。”
“碰到熟人了？”許澤熠大大方方地加入對話，随後打了聲招呼，“你好。”
“你好。”周拓宸微微颔首。
“你們要不要再聊一會兒？”許澤熠問站在一旁的姚昕語。
“不用了，他來這兒吃飯的，走錯了樓層。我們已經打好招呼了，走吧。”姚昕語先行朝着電梯方向走了過去。
雜沓的腳步聲跟了上來。
姚昕語先是按了向下的電梯按鈕，回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周拓宸，然後回身按住了向上的按鈕。
“東西重嗎？”她側過腦袋，低頭看了一眼許澤熠行李箱上挂着的袋子。
“有點兒，我先幫你拿着，待會兒給你。”
姚昕語用手指輕輕挑開一條縫，朝裏面瞧了一眼，笑眯眯地應道，“好呀，你怎麽知道我最喜歡這個？”
“我猜你應該會喜歡。”
頂樓的電梯很快就到了。
“到了。”姚昕語轉頭朝周拓宸揚了揚下巴。
“那我先上去了。”
“嗯，拜拜。”姚昕語擡起手輕快地搖了搖，“呀，我們的也到了。”
周拓宸看見姚昕語一邊招呼許澤熠一邊拽了拽他的衣袖，“林林哥哥，這邊。”
＊ ＊ ＊
目送許澤熠的身影消失在安檢區域後，姚昕語垂下了手。
沒想到媽媽已經不記得從前那個林澤熠了，以至于上次提及有人想和自己相親時，只給對方貼上了“你爸好朋友家兒子”的标簽。
确實，對葉蓓文來說，林澤熠只是偶爾跟去丈夫的飯局時有過幾面之緣的孩子。除了關心挑食的姚昕語有沒有吃飽、有沒有亂跑，她對姚海山生意場上的交情并不上心。
若是深究二人的因緣際會，姚昕語和許澤熠差着好幾個年級，并無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之間的那般熟稔。外人看來，無非是調皮的小孩子跟在年長的大孩子身後哥哥長哥哥短地湊個熱鬧，和任何青澀的浪漫無關。
外人或許看不出來，小跟屁蟲姚昕語是真心想要一個像許澤熠這樣會發光的哥哥。
作為被寵愛的獨生女，她并不希望多一個弟弟或妹妹。但是哥哥就不一樣啦，連叫起來都是甜甜的。
這個記憶中的假想哥哥今天忽然出現，問她有沒有興趣結婚。
如風一般，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姚昕語覺得自己就像是莫名其妙做了一個白日夢，但回過神來，明顯能感受到手裏沉甸甸的分量，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從別人那裏收到心儀的禮物了。
她擡頭看了一眼指示牌，然後朝地鐵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從機場到郊區的大學城，叮裏咣铛加上換乘，花了一個半小時，拎着大包小包到家時，人已經乏了。
豆豆跟着姚昕語在客廳跑了幾個來回，卻沒能成功吸引她的注意，幹脆跳上沙發，依偎在了她身邊。
開着空調冷氣，又怕豆豆着涼，姚昕語伸長手臂，将沙發另一邊的薄毯子夠了過來輕輕抖開，蓋住了自己和豆豆。
眼皮越來越沉，甚至能感受到腦海裏已經花花綠綠地閃過了各種姑且能稱為夢的影像。
不知哪兒響起了聲音，滴滴滴。隔了一會兒，又響起來了，滴滴滴。
好像是哪兒的警報聲？在豆豆突如其來的兩聲汪汪大叫中，姚昕語皺着眉，睜開了眼。
大門口的密碼鎖輸入錯誤時發出的警報聲還在持續之中。
不會是周拓宸中午喝高了忘記密碼了吧？
姚昕語翻了翻眼皮，正準備湊近貓眼觀察門外的情況時，大門忽然從外側一把被拉開了。
一個打扮十分時髦的女生赫然出現在門外，見到門後睡眼惺忪的姚昕語，對方瞬間睜大了眼，但當下立時反應過來，并沒有露出任何訝異的神色，而是微笑着問道，“你好。這裏是周拓宸家吧？”
聽到這個音色，姚昕語也頓時清醒過來，意識到這是白天在茶室遇到周拓宸時站在她背後的那個女生，當時女生的臉被剛好被周拓宸擋住，她沒能看見。
眼下，終于見到了對方的正臉。
不知道是不是白富美們多多少少都有些許相似的氣質，姚昕語總覺得面前微笑着的女生看着有些眼熟。
“是的，請進。”姚昕語讓出道來。
“我就不進去了吧。”女生扶着一旁周拓宸的手臂将他送進了大門，姚昕語借了一把力，周拓宸抓着她的手臂進了家門。
“周老師，你喝醉了？”
“沒醉。”
“醉倒是沒醉，但他今天好像胃不太舒服。”女生的聲音從周拓宸背後傳出來。
“去醫院了嗎？”
“沒事，已經是老毛病了，沒什麽大問題。”周拓宸已經開始換鞋了。
“真的不好意思，我應該早點兒注意到的。”女生的聲音比先前弱了一截。
“不關你的事，”周拓宸回身快速地擺了擺手，“今天屬于特殊情況，我稍微躺躺就好了，沒有大礙。順便說一下，你家的這幾款酒确實不錯。”
姚昕語見周拓宸側臉勾勒出的笑容無異于往常，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豆豆激動地在一旁轉圈。
“你要是覺得不舒服，需要去醫院，一定要告訴我呀。”
“嗯，沒事的，今天謝謝你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擾你了。”女生把手裏的車鑰匙遞了過來，“哎呀，差點忘了，給。”
注意到周拓宸拖鞋換到一半的姚昕語下意識地從側邊伸手，接過了車鑰匙，轉手挂在了牆上的挂鈎上。
“謝謝。”周拓宸低着腦袋，也不知道在對誰講話。
女生微微側頭，朝姚昕語揮了揮手，“周拓宸安全送到家了，那接下來就交給你啦。”
“好的，沒事，謝謝你。”姚昕語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可謝的，但出于客套，還是禮貌地回應道。
“該我謝謝才對。”女生一邊說着一邊從外面開始幫姚昕語關門，推到一半時忽然停下，“那個，不好意思，還是忍不住想問一下，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姚昕語笑了笑，“是看我眼熟嗎？可能因為我是大衆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