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打個醬油
打個醬油
這天早上，姚昕語剛進辦公室，迎頭就碰上了滿面春風的李主任。
李主任将她拉到了辦公桌旁邊，笑眯眯地問道，“姚老師，你這周末有什麽特別的安排嗎？”
“周天打算去看一下爺爺奶奶，之後要見朋友。周六的話，暫時沒有特別安排，打算在家休息一下”
“好極了。”李主任說着就拉開了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姚昕語，“這是給你的。”
姚昕語好奇地接了過來，信封外面沒有寫字，封口處也沒有用膠水粘連。
“什麽好東西呀？”
李主任笑而不語，默默看着姚昕語打開信封，倒出來一張門票。
“李主任，這是？”姚昕語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姚老師，你還單身，對吧？”
“是的。”
“你呀，還是要多認識認識同齡人。這是我們學校工會和大學城其他幾所高校一起聯合舉辦的活動，去的都是青年才俊，你可要珍惜這個寶貴的機會呀。”
姚昕語看了一眼手裏的票，上面印着“五校聯合，金秋之約”的字樣，是由幾所高校的工會聯合組織的教工聯誼會的活動入場券。她眼睛一轉，反應過來，笑着說，“李主任，這個機會多寶貴呀，我還年輕，還是先給更加有需要的人吧。”
“放心，大家都有機會，這個不影響，你不要怕占用別人的機會。”
“這邊寫的是自由報名。”
“對啊，羅院長說你是他家裏的孩子，所以親自幫你報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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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羅院長啊。”姚昕語輕嘆一口氣，這下如果拒絕，可就顯得不知好歹了。
在海州本地，除了家族裏的孩子，朋友家的孩子也常常被包含在“家裏孩子”的範圍內。姚昕語知道，羅副院長是爸爸的小學同學，關系不錯，也是看着自己長大的長輩。當初海州人才引進的名額裏有兩個海州大學的行政崗這件事，就是通過羅副院長提醒，爸爸得知，才匆匆忙忙先替她報上名的。
“你可千萬不要辜負長輩們的好心呀。”李主任語重心長地勸誡道。
通過這段時間的共事，姚昕語早就見識到李主任的消息靈通。不難想象，海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朝之間跌落神壇，同為本地人，李主任就算不知道八分，五分總歸是有的。
姚昕語秒懂了她話語中的懇切來自何處，照姚昕語家裏目前的經濟狀況，通過正常的相親方式去哪兒再和那麽多優秀的青年才俊平起平坐？
這種情況下，羅副院長主動替她報名約等于用自己的名義替她當背書人。看來爸爸平時的人緣還真不錯，到了如今的境地，還能有人把她當家裏孩子，也是患難見真情。
“我們院還有其他老師去嗎？”
“就你一個。”
“只有我一個？其他人都不去？”
“每個學院最多只有兩個名額，人家學院都恨不得舉雙手報名，我們院竟然沒報滿。”李老師到現在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問了周老師和喬老師，都不去。”
周拓宸都有那麽多家裏給安排的相親對象以及她這個用來充數和做擋箭牌的，肯定不想去攪和這趟渾水了。
＊ ＊ ＊
周六早上六點半起床、八點鐘就在學校大門集合的姚昕語更加堅定了起初的懷疑。
二十幾位老師像平時一樣熟練地登上校巴，但和往日不同的是，彼此之間很少有眼神交彙，撞到立馬移開，要麽就是專心注意腳底。
雖說大家來自不同的學院，偶爾也有交集。但坐着校巴浩浩蕩蕩地去相親，還是裝作相互不熟比較自在。
校車開了不到四十分鐘，到達了工商大學的小禮堂。
姚昕語一下車，就看到參加者已經排到了禮堂外的小路上。照本校的人數估計，五校聯合，差不多得有百十來號人，規模還不小。
在門口簽到處，姚昕語領到了印着自己的名字和聯系方式的粉色號碼牌。
現場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地引導大家進入會場，到提前安排好的座位坐下，原先的熟人群基本上都被打散，前後左右都是其他學校的老師。
司會熱情洋溢地致開場詞，參加者被邀請到臺前，按照男女性別分成兩排，相對而立，以握手點頭拉開了活動的序幕。随着隊伍不斷行進，姚昕語覺得自己就像流水線上的女工，宛如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飛快地打量着每一個标準化産品。
盡管每個人的風格各有不同，但總體來說，還是能歸納出某些基于共同職業背景和相似成長環境的氣質和味道，比如過度學習帶來的厚瓶底框架眼鏡和偏高的發際線，從好的方面來看，樸素的書卷氣遠超過社會上常見的油膩感。
走到一半，隊伍移動得越來越慢。看來，這次活動有點兒東西，至少有個別能令矜持的男士女士們側目的異性。
越來越近，等到終于看清了來人，姚昕語倒吸了一口氣，接着以飛快的語速小聲問對面的周拓宸，“你不是不來麽？”
“你不是說我們是相親對象麽？你來了，我怎麽能不來？”周拓宸當着衆人的面向她伸出了手。
周圍不少人向前伸出了腦袋，這還沒到小組環節呢，竟然有人已經在打照面的隊伍裏就開始了寒暄。
姚昕語用力一掙，挂着僵硬的笑容走向了和周拓宸相反的朝向。
也就是說，這家夥早上眼睜睜看着她早起，還笑着送她出門，然後轉身就自己開車來了？！這真的不是存心來看她笑話的麽？姚昕語麻木地走完了全程，坐回了座位。
原本沒有同一個學院的同事，來了也就來了，別人轉身也就忘了。現在，她卻仿佛做了什麽偷偷摸摸的事，如芒在背。好在分組沒有分到一起，才沒有使得本就不高的興致不至于喪失殆盡。
工作人員鉚足了勁頭帶領着各種集體游戲，一部分被拉來湊數的就差沒在臉上寫上“放我回家”了，比如姚昕語；另一部分卻适應得如魚得水，氣氛歡脫，比如周拓宸所在的小組。
時不時迸發出來的笑聲，毫無防備地敲擊着姚昕語的心弦。
好不容易結束游戲環節，進入了分組對談階段。從今天的天氣到最近的科研課題，對姚昕語來說，要麽太過日常，要麽太過艱深，她漸漸就要神游太虛了。
在座的男士們大抵都擁有睿智的眼神，姚老師實在太像來打醬油的了。起初還主動找話題的勇士也漸漸偃旗息鼓，逡巡不再向前。
同桌的其他女士girls help girls主動接上話題，算是為她擋了一下。
姚昕語回過神來，不行不行，自己可是肩負重任，就算顆粒無收，也得裝裝樣子。
對談環節一共有四十分鐘，她決定起身去清醒一下再回來。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休息區，五分鐘左右回來。”強打精神後，姚昕語自我感覺笑容應該爽朗了不少。
對面的一排男生目光刷地一下彙聚了過來，聲音也錯落地響起。
“好的，去吧。”“沒事，我們等你。”
好家夥，原來目不斜視的背後，注意力都在她這兒呢。姚昕語頓覺尴尬，匆匆起身離場。
休息區在禮堂的角落裏，工作人員在一邊忙着給來人端茶送水，實則是想把這些出逃的i人紛紛趕回主會場。
姚昕語小口小口地抿着涼茶，一杯茶水就喝了五分鐘。眼見着旁邊的工作人員朝自己的方向走來，姚昕語低下頭給自己又續了一杯。
“姚老師，已經累了嗎？”
姚昕語回頭，發現和自己講話的人是剛剛分到一桌、工商大的潘老師。潘老師五官端正，整個人的氣質都很正，是長輩一眼就會喜歡的類型，大多數顏控都不會讨厭。
“嗯，今天起得比平時早，沒來得及吃早飯，剛剛做校車過來好像有點暈車。”
“工作人員那邊應該有藥，要不要幫你去問問？”
“沒關系，我在這兒吃點兒東西，一會兒就好。”
“姚老師，你是今年才到海大的？”
“對。”
“你本科是海大的吧？”
“是的。”
“我也是。”潘老師笑起來，露出了兩顆小虎牙，“我比你高兩屆，看來你入校的時候，我還沒畢業。你是海州本地人嗎？”
“是的。潘老師也是嗎？”
“對，我家住西城區，你家呢？”
“我家本來在南城，我現在住學校對面。”
“姚老師，不好意思，請問我們今天結束之後有機會單獨聊一聊嗎？”潘老師手掌攤開，是活動用的貼紙。
如果兩人交換了貼紙，表示有意繼續了解，今天的活動目标也就完成了一大半。
姚昕語猶豫了兩秒，正準備開口，就覺得背後有人拍了一把自己。
周拓宸的手從她的右肩上方伸過來，将貼紙直接排在了她右邊的肩胛骨處。
“不好意思，我的貼紙找到了。”他站到姚昕語旁邊，周圍的人全都能看到，姚昕語的花型貼紙已經貼在了他的左胸處。
“不好意思，潘老師，”姚昕語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周拓宸，“我的貼紙已經貼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