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落網蝴蝶
落網蝴蝶
難得有在學校之外盡情暢聊學術以外話題的機會，大家不知不覺就留到了十點多。
雖說明天是周日，還是需要有節制。特別是易教授習慣了早睡早起，也是時候該解散了。
周拓宸跟在沙發上的衆人後邊起身，去玄關旁邊的衣帽間裏取出了一件襯衫外套。
“怎麽，你還要送到樓下嗎？”柯冠維問。
“不是說了送你們嗎？我開車。”周拓宸回答。
“梓萱開我的車，我跟她一輛車，易教授也是我載過來的。我們還原路返回，喬老師和馬老師好像住得不遠吧？姚老師，你呢？家住哪邊？”
姚昕語是他才地鐵站口才捎上的，他不知道她是從哪站過來的。
“昕語跟周老師的車走吧，我們先把易教授送回家。”任梓萱幫他做了決定。
“嗯，姚老師也坐我車吧，我們這邊不着急。”周拓宸說。
“沒想到你家這麽好吃，”柯冠維似乎仍在回味之中，“一個人住，可真是浪費了你這一手驚人的廚藝。”
周拓宸無聲地笑了一下，拿下了挂在牆上的車鑰匙。
易教授和柯冠維直接就在樓下坐上了任梓萱開的車，剩下的人等着周拓宸把車開過來。
不一會兒，一輛保時捷卡宴過來了。
馬老師不太确定地問了一句，“是周老師？”
“嗯。”姚昕語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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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三人面前，馬老師坐進了副駕駛室，姚昕語和喬斯祺則從後排上了車。
“周老師，你這是真人不露相啊。平時也沒見你開過車，原來是隐性土豪一枚呀。”馬老師看了看車內，感慨道。
“這輛車是我爸媽換新車給我的，我也就周末開得多。我自己的話，是買不起的。”周拓宸如實說。
不說倒還好，一解釋反而能讓人噎死。
車裏陷入了一陣怪異的沉默，姚昕語好不容易才憋住笑。
“先送誰回去呀？姚老師，你是住學校宿舍嗎？應該最近。”喬斯祺說。
“我周末一般都回自己家，在南城區。”
“我先從你們回去，最後送姚老師，她比較遠。”周拓宸說，“你們先把地址報給我吧，我看一下導航。”
馬老師和喬老師的住址離得不遠，都在二十分鐘以內的車程。
“你也可以把我放地鐵站。”姚昕語說。
“沒事，開都開出來了，不差這麽十幾公裏，都這麽晚了。”
半小時，先後把馬老師和喬老師送到了小區樓下。
“今天謝謝款待，周一見。”喬斯祺下了車。
周拓宸把導航地址換成了南城區姚昕語家的，和窗外目送的喬斯祺揮了揮手，就往小區外面開去。
車裏只剩下了他和姚昕語。
“你要不要坐到前面來？”他對着後視鏡裏的姚昕語問。
“嗯，好啊，那你停車。”姚昕語回答。
車停下之後，她打開後排車門，換到了前排副駕駛。
第一個路口，就是五十幾秒的紅綠燈。姚昕語看了一眼導航，開到家還需要四十分鐘。
22、21、20，數字不斷在變小，空氣卻逐漸升溫，酒力似乎有點兒後知後覺地上頭了。
她打開了車窗，涼意湧了進來，沖散了令人昏沉的微醺。
12、11、10，紅色仍然在跳動。
黃燈閃爍起來了，有點兒刺眼。
“要不，我今晚不回去了吧。”她的聲音飄散在晚風中。
“可以啊，都随你。”周拓宸在被後面的車按了一下喇叭之後，踩下了油門，“那我就在前面的路口掉頭了。”
“嗯，掉頭吧。”風呼呼地往脖子裏鑽，姚昕語一陣冷，又将車窗給關上了。
出來兜了一圈，就當是讓自己醒醒酒吧。
“要不要再去哪兒轉轉？”周拓宸問。
“算了，回家吧，你應該挺累的吧，忙了一下午。”
“還好。”
“我本來想着要不要下午提前去幫忙，後來想想還是算了。”
“沒事，你只要專心負責吃就可以了。”
還記得第一天搬過去的時候，吃的就是周拓宸做的晚飯。因她對意面和葡萄酒的搭配似乎頗有研究，還被周拓宸當成了什麽廚藝了得的人物，還邀她下次做飯時可以随便用家裏酒櫃的酒來搭配。
不過，自打後來周拓宸發現她能把米飯燒糊之後，就再沒說過類似的話。
“你明天還去望京嗎？”
“不去，我明天有其他事情。你想去了嗎？想去的話，我可以下周帶你過去。”
“沒，就是随便問問。對了，我這周去把轉讓登記的材料都交了，林業局的人說七個工作日就能下，下周應該會拿過來。”
“那我該準備錢了。”
“是，沒錯。”或許是錢還沒到賬的緣故，即便想起巨額數字，姚昕語也沒有實實在在的興奮感，卻是淡淡的悵然若失一閃而過。
沒關系，等到錢入賬的時候，最大的底氣自然而然就會回歸了。
二十分鐘之後，周拓宸又将車開回了地下車庫。
姚昕語從副駕駛上下車，砰地一聲關上車門後，卻發現頭頂的感應燈沒有如往常那般亮起。
她又用力拍了拍巴掌，燈亮了，還沒等她高興，忽地又熄滅了。
“怎麽了？”周拓宸從車尾巴處繞了過來。
“過道裏的感應燈好像不怎麽靈光了。”姚昕語拍了拍手，“你看，只能亮一會兒。”
“待會兒去群裏和物業管理處的人說一聲，估計這邊車少，沒及時保修。”
這裏是地下二層車庫，由于設計上的原因，采光不如地下一層。當初售房的時候，優先售賣的都是上一層的車庫。只是周拓宸搬進來的時候，上一層早就滿了，只剩下二層最裏面的車位，離電梯最遠。
周拓宸像上次那樣打開了手機。
白晃晃的光柱中，暗夜中漂浮的灰塵舞動起來。
忽然，胃劇烈地抽痛了一下，接着，難以遏制的不适感沿着食道爬升到嗓子眼兒。
他手裏松了勁兒，手機摔到了地上，亮光立時就被手機壓住了大半，仿佛一個在發光的方盒。
“你沒事吧？”姚昕語驚叫了一聲。
“沒事。”
姚昕語彎腰替他撿起了手機，“你說不喝酒的時候，我就在想，你不會今天一直胃不舒服吧？晚飯吃得也不多。”
“我出門之前已經吃過藥了。”
她對着屏幕吹了一口氣，說：“等上去之後再用濕巾擦一下吧。”
“好。”
兩個人錯落的腳步聲先是雜沓地混在一起，漸漸整齊劃一起來。
周拓宸走在她的身旁，或許是光線不足的原因，速度比平時稍慢了一些。襯衫外套的衣料輕輕擦過她手腕處的關節，柔軟的棉絨質感順着皮膚被大腦感知。兩人越走越近，兩只手不小心打到了對方。
姚昕語心裏想着該躲開才是，腳步卻無論如何都邁不遠。
她在裙邊揩了一下手，控制着擺動手臂的力道。随着甩動力度減小，腳步也自然而然慢下來了。
周拓宸以為她不認得路，便提醒她，“這邊走。”
姚昕語低頭，隐約看到他的手從衣袖處伸出來，手指已微微張開，朝着所說的方向輕輕舞了舞，仿佛蝴蝶翅膀在翩跹。
像是受到了某種蠱惑似的，生怕那只蝴蝶飛走，她幾乎是出于某種本能，一把抓住。
蝴蝶只是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沒有掙紮或逃離的意圖，安靜地在停在了她的網兜裏。
十根手指嚴絲合縫地交握住，姚昕語略微發涼的手指貼着周拓宸溫暖的手背，合在一處的掌心不知是因酒力還是藥效而變得炙熱滾燙起來。
通道越來越亮，腳下的路也越來越清晰，兩人的步伐保持着一致的節奏。
到了電梯門口，周拓宸按下按鈕，牽着她進了電梯。
她動了動手指，想松開，卻感受到周拓宸忽然加大了手掌的力道，掙脫不開。
她飛快地瞄了一眼面前電梯門內的反光鏡面，視野之內可以看到周拓宸微微低垂的頭，只是不知他的目光落到了何處。
“等一下，我胃疼。”
他的聲音很輕，卻如點水的蜻蜓般掀起了一陣漣漪，一圈圈水波紋從原本平靜的湖心無聲但迅速地蕩漾開去。
姚昕語歇了力，眼巴巴地望着數字終于跳到17。
周拓宸拉着她的手出了電梯，到了家門口，用另外一只閑着的手刷了指紋。
他既沒有坐到門口的換鞋凳上，也沒有彎腰，只是站着用腳就完成了換鞋。
姚昕語站在一旁，用相同的方法別別扭扭地換上了拖鞋。
目光游走在大理石地面上，不知接下來該往哪裏挪步。
“要不要先去沙發上躺會兒？”
“我回房間吧。”
姚昕語将周拓宸扶進卧室，讓他斜倚在床邊。
如果放在平時，他應該不會穿着外面的衣服就坐下。
“我去給你倒水，真的不用再吃藥嗎？”
周拓宸搖了搖頭，“藥效應該就快了。”
姚昕語準備松手，卻發現不知何時，周拓宸的手指已經自然地舒展開了，她的手卻是僵硬地緊緊扣着他的手背，甚至能看到食指處用指甲壓出了一道淺痕。
她去廚房倒了一杯熱水，回到周拓宸的卧室，發現他已經坐到了地毯上，吓得她趕緊過去，把杯子放到了床頭櫃上。
“你沒事吧？”
“先在地上坐會兒，等洗了澡再上床。”周拓宸說。
都這種時候了，潔癖人還是不放過自己。
姚昕語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周拓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講話。
姚昕語抱着膝蓋，盯着地面上的絨毯，“等不疼了，我就回房間。”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