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車鑰匙
車鑰匙
周浩俊自己拿了碗,沒讓陳樂再忙,一身酒氣也沒靠近陳樂,順便去廚房燒了溫水。他先去了趟洗手間,陳樂聽見水響了,但是周浩俊還在洗手間,就進了廚房倒了水,出來的時候,周浩俊好像彎着腰在找什麽東西,呼吸有點粗重。
陳樂知道這個人兩天沒正經睡覺了,估計飯也是湊活吃的,怕出什麽事。他把水放茶幾上,問道:“怎麽了?”
“沒事。”周浩俊走過來的時候踉跄了一下,陳樂扶了一下,扶着周浩俊坐下。陳樂以防萬一把燈開了,一回頭,周浩俊坐在沙發上,右手按着肚子,左手搭在腿上,攥着拳,頭垂着,估計是難受得緊了,燈開了也只是眯了眯眼。
陳樂走過去,問道:“胃疼嗎?”
“嘶,嗯。”周浩俊緊握着的拳頭一會兒松一會兒緊,看得出來是難受的。
陳樂看見電視櫃的醫藥箱是打開的,他走過去,看見裏面除了創可貼和一些包紮的東西,幾乎沒什麽藥:“我去給你買。”
“不用。”周浩俊擡起頭,陳樂看見周浩俊額頭上的冷汗,因為疼,眼角有點泛紅。
“都疼成這樣了,還不用?”陳樂怼他,“去醫院和吃藥二選一。”他給周浩俊倒的水裏面多放了些熱水。他記得小區裏就有藥店,陳樂來的時候就發現了。
陳樂回到家,輸了密碼進的,他是不指望周浩俊疼成那鬼樣子能有勁兒給他開門。周浩俊正握着水杯,不知道想什麽,水都涼了,倒是一點都沒喝。陳樂又燒了開水,一扭頭周浩俊就着涼水把藥喝了,陳樂瞪了他一眼:“喝涼水是嫌不夠疼嗎?”
陳樂把水倒好,給周浩俊放在手邊,周浩俊沒說話,藥效起作用得一些時間,估計還是疼。陳樂坐在另一個沙發上,靜靜地看着周浩俊。周浩俊蜷着,因為胃疼所以弓着腰,有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
陳樂提醒道:“該去醫院去醫院。”
周浩俊擡頭看了看他,點了點頭。陳樂把杯湊到周浩俊嘴邊,周浩俊配合地喝了幾口,聲音有點低,如果不是湊得近估計只能聽見他嘟囔:“吃完藥就好了,你沒事回去吧。”
“那先扶你上床。”
周浩俊被扶着上了床,迷迷糊糊感覺有人給脫了鞋,蓋好了被子。“啪”地一聲,燈關了。周浩俊半夜又被疼醒一回,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睡着。
轉天,周浩俊睡到了下午三點多,餐廳桌子上是陳樂留下的早餐,面條還沒下,湯已經做好了。他甚至都沒印象陳樂什麽時候走的了,也有可能根本沒走。周浩俊加了點水,把湯熱了喝了。昨天喝得多,估計出來的時候着了涼,回來胃疼,現在也沒什麽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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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浩俊下午洗了澡,出來發現陳樂車鑰匙落在他客廳了,這是怎麽把車鑰匙落下來的啊?他想了一下,哦,應該是今天限號。他給陳樂發消息,陳樂應該在上課,總之是沒回。算了,他想,借這個機會去找一下陳樂得了。
周浩俊知道陳樂的課一般都在學院的院樓,他知道Q大每間教室門上都有課表,課表上有授課教師,所以也沒麻煩關帥,不就從一樓找到四樓嗎,他有的是時間。
周浩俊今天穿的很簡單,白色衛衣和黑色的運動褲,就像個普通男學生,但氣質很明顯成熟許多,帶着一副半包金絲框的眼鏡。周浩俊進教室的時候,陳樂就注意到了,頓了一下,繼續講課。不僅陳樂注意到了,最後幾排剛吃完飯就上晚課昏昏欲睡的同學也注意到了,有幾個女同學掏出手機想拍照。
陳樂輕咳一聲:“上課注意紀律,我們講到了…”
下課之後,陳樂看見被包圍的周浩俊,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心想,活該。他應該今天能在校園集市看到周浩俊的照片,各個角度的應該都有。他低頭整理講稿,把電腦放進電腦包,拿着水杯轉身就打算走,沒想到走到後門的時候,周浩俊不知道怎麽擺脫重圍出來了:“來送你回家。”周浩俊比陳樂高了一頭,他覺得周浩俊低頭說話的時候仿佛自帶混響,每個字都落在自己心裏。
“胃不疼了?”
“嗯。“
“有時間去醫院檢查檢查。”
周浩俊點點頭:“好。”周浩俊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陳樂的電腦包,兩個人一行沒說話。出院樓的時候,周浩俊回頭看了下樓頂,快到停車場的時候周浩俊突然問道:“你們院樓有學生跳過樓?”
“嗯,我還在讀博的時候。”陳樂如果足夠敏銳,就會發現周浩俊沒有說“聽說”,去掉疑問的語氣其實就是一個陳述句,甚至疑問的語氣裏也有一絲不容置疑,陳樂反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
上了車,陳樂坐在副駕系好了安全帶,他看見周浩俊揉了下胸口,從側面看有點像上腹:“胃還疼?”
周浩俊:“沒。”通宵加喝酒的弊端顯現了,胸口有點悶,但就那一下。他系了安全帶,發動了車,到門口跟門衛拿了自己的駕駛證,順手讓陳樂放在收納櫃裏。陳樂打開收納櫃,先掉下來的是糖盒,他沒想到周浩俊還挺喜歡吃糖的,裏面還有一盒打開的煙和打火機,陳樂沒想到周浩俊居然抽煙,因為周浩俊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過。陳樂整理好,把駕駛證放進去。看見了角落裏疊好的字條,是自己的字跡,他裝作沒看見,關上了收納櫃。
過了三四個紅綠燈,陳樂突然說道:“少抽煙。”
“嗯,就是提神用的。”周浩俊掃了陳樂一眼,“別擔心。”其實無論是吳昌還是他同事都還蠻喜歡抽煙的,畢竟是香的平替,但他家裏有了樂樂這只狼就戒了,完全是因為當初在東北地區狼和人類當時抽的煙袋有一段不算太美好的經歷,所以這世界上應該沒有狼喜歡煙火氣。
“我擔心你幹嘛?”陳樂說道,“身體是你自己的。”
“對。”
陳樂回到家裏,本來想把周浩俊送走就沒說話。奈何周浩俊站在門口沒動,陳樂看着周浩俊不露聲色地按了按胃,他真是恨他自己的動态視力太好了,好到甚至看到了周浩俊微微皺起的眉。陳樂問他:“你是不是沒吃晚飯?”屬于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了,反反複複估計只有他上鈎了。
“嗯。”周浩俊說道,“沒事,我一般不吃晚飯,怕晚上工作不清醒。”
“今天不是不用工作?”
“嗯,”周浩俊說道,“是沒有工作。”
“那一起吃點吧,我餓了。”
周浩俊知道陳樂不一定是想吃宵夜,估計是知道自己今天胃不好,不想自己一天就吃了面條,他看着陳樂去熱飯,心裏有點溫暖,就像過去這972年一樣,那一瞬間,周浩俊有私心不想放陳樂走,誰不貪戀溫暖呢?可對陳樂太不公平了,周浩俊想,最後一次了,陳樂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那頓飯之後,在陳樂的視角似乎一切又回歸了原點,周浩俊的依賴與溫情轉瞬即逝,好像是自己的錯覺。周浩俊工作本身就與正常人不太一樣,他甚至不用逼自己不去想,只要不停地去不同的地方,坐一趟又一趟的飛機、轉一次又一次的高鐵就可以了,他所需的就是下那個決定,然後跟他活着的幾千年時光一樣,大步向前走,不回頭看,一心只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