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陳剛患癌
陳剛患癌
周浩俊那嘴跟開了光似的,沒幾天之後,陳樂家裏緊跟着就出了事。陳樂的父親陳剛檢查出了膀胱癌,醫生說要切除,但是他弟弟陳彩不同意。陳樂雖然說被家裏傷透了心,但血濃于水,多少都是自己的父母,所以主張做手術,甚至想找時晨走走關系。雖然因為他弟弟陳彩結婚已經欠了周浩俊五十萬,但要是給父母治病,他多兼職應該也不是不行。累點也不算什麽,他拼了命帶學生、發論文、接講座,就是為了讓家人過得好。
陳樂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陳樂聽見他父親陳剛說:“你是不是想讓我早死?”
陳樂百口莫辯,他都想不出來做手術就等于盼着他死是怎麽才能想出來的。他張張嘴剛想說什麽,陳剛撂下筷子:“你聽好了,就算我死了。這房子也沒你的份。”
陳樂火蹭蹭往上漲,他在讨論病情,他爸在讨論遺産,他壓着脾氣:“醫生說做了就好了,我也找醫生看了,您這也不嚴重,我怎麽就想讓您早死了呢?”
“你弟妹都上網查了,說後續治療也需要很多錢。我不去。”陳剛就那副表情,我就這麽決定了,你怎麽說都不管用。
“網上?”陳樂問道,“您不聽醫生的,信網上說的?”
陳剛不說話了,陳樂也知道怎麽回事了,陳剛覺得花錢,不想自己花這個錢,更不想賣房子治病。先不說到不到賣房子的地步,陳剛心裏不僅想把這個房子留給陳彩,還想讓自己出治病的這個錢。陳樂其實想要不就不管了,愛死死愛活活,關他屁事兒。但畢竟是父母,他繼續耐心勸說:“這錢,我先出,等您有錢了再還我,或者我和陳彩一人一半。”
“不行!”陳剛否決了,“你是我兒子就應該給我治病。”
陳樂心想,圖窮匕見了,就是想讓自己全掏了。平時就算了,他現在還欠着五十萬呢,他繼續道:“陳彩也是您兒子,他也得出錢。”
“我說了,我不治!”
陳樂也徹底勸不動了:“您要是一碗水端不平的話,您今天之後就剩一個兒子吧!”
“那你滾,滾啊!”
陳樂真扭頭就走了,無論是對他弟弟陳彩還是對他父親陳剛,他真的盡力了,但就好像捂不暖的石頭一樣。他出了門其實就冷靜了,覺得自己怎麽這幾年毫無長進,說生氣就生氣,但他也不想現在回去低這個頭,心裏很酸澀,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有點寒心、有點難過。
他母親李慧蘭晚上給陳樂打電話,說陳剛高血壓住院了。陳樂沒去,轉天心情不太好,但還是去上課了。陳剛在上課的時間打了好幾次電話,陳樂上課接不了,但一直怕出什麽事兒,心裏提心吊膽的。
下了課,陳樂拿起手機,發現陳剛發了好幾條微信,他心裏的石頭才放下來。點開微信的語音,一共三分鐘,先用兩分鐘給自己數落了一頓,後面那一分鐘宣布陳剛最新的決定——遺囑裏把房子留給了陳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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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樂甚至都沒有任何的意外,他打字反問他父親:“我那五十萬,陳彩什麽時候寫欠條?”
“你是他哥。”
陳樂看了看這四個字,看了得好幾分鐘,自嘲地笑了笑,應該把“哥”換成“賺錢機器”。陳樂坐在辦公室,頭靠在椅子上,手蓋在眼睛上,和今年過年的時候一模一樣。他沒有失去父母,他有家,但是他仍然覺得飄零無依。現在,他心裏沒有憤怒,也沒有怨任何一個人,他只是覺得很想笑,但又笑不出來。
陳樂愣神愣到中午,也沒什麽吃飯的想法,中午講了一節選修課,在辦公室又枯坐到四點多。成年人沒那麽多可傾訴的對象,而且這種家事兒扯不清也講不明白。
陳樂也不想一個人回家,索性去清吧喝點酒,選酒吧的那一瞬間陳樂想,借酒消愁是有道理的。如果不算自言自語,他都想不到第二個纾解郁悶的方式。一不做二不休,陳樂選了一家離自己家近的清吧,點了一杯莫吉托,酒吧的駐唱在唱飄向北方,陳樂想,他是飄在北方。
莫吉托就是小甜水,陳樂還沒感覺到有什麽度數,喝到一半,看自己倒扣的手機亮了一下,他滿懷期待地看了一眼,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麽,掃了一眼是學院發了公衆號,又突然失落起來。人在默默舔舐傷口的時候總是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自己在忍耐痛苦,可是大部分情況下很多痛苦都是一個人扛過去的。
陳樂掃到了周浩俊的頭像,因為最近周浩俊給他發過消息所以排名比較靠前,就在公衆號推送下面的第三位。他點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然後肌肉記憶地點開周浩俊的名片頁,本來想看看周浩俊最近發朋友圈沒有,不知道怎麽手滑地點開了最下面的語音通話,他手忙腳亂地退出,然後尴尬地直接鎖屏。還好沒打出去,他想。
陳樂把手機扣在桌子上,他明明有家人,卻感覺無家可歸,他明明有喜歡的人,對方好像有一點兒喜歡上他了,但他突然感覺愛意枯竭了。他無端想,佛教說婆娑苦海,他是那個在裏邊掙紮的人,家裏的事情鎖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甚至把他拽向海底。以前他能擡起頭看看月亮,月亮可以平等地照在他的身上,偶爾還能幻想摘下那輪明月,現在,他只能面向海底的深淵。不是月亮不在了,是他不配了。
陳樂看倒扣的手機屏幕亮了,沒有再打開看,不會有人給他發消息的,他不想再看公衆號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