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公平

公平

從七點多喝到了十點多,周浩俊人還算清醒,但也有點上臉了。關帥幾乎每次應酬都得接送周浩俊,但這也是第一次看周浩俊喝酒上頭,一想一個人喝六個人,不上頭也不太可能。

周浩俊把領導們一個個送到門口,關帥給他披了大衣,外面還是有點冷的。馬校到最後摟着周浩俊:“這都是小事兒,弟弟,以後你有什麽事情,直接一個電話打給哥哥。”他上車之前還拍了拍周浩俊的肩膀。

關帥看周浩俊笑着送所有人離開,等視野裏看不見這些人的時候,周浩俊嘴角一下子下來了,關帥以為事情辦的不順利,不應該啊,看馬校的意思是穩了啊。他剛想問什麽,周浩俊捂着嘴跑進去,關帥跟在後面。

進洗手間的時候,周浩俊把外套脫給關帥了,關帥在外面聽裏面在吐,他看張波過來了,張波問他:“周總沒事吧?”

關帥攔住他,沒讓他進。張波解釋道:“服務生說周總至少得喝了快一瓶,我來看看。”

“有我,你放心。”關帥答道。

張波點了點頭,也沒糾結:“行,有需要叫我。”

周浩俊其實到後面有點喝不下去了,他酒量還算大,平時也沒人敢灌他,所以也沒怎麽學過逃酒,他到後面都有點記不清楚喝了多少了。他扶着牆,整個人吐得發虛,開始之前吃了一點兒墊着,耐不住喝的多,吐到最後都是膽汁,但吐完了胃裏好受很多。

關帥找張波要了蜂蜜水,周浩俊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跟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模一樣,臉色不是很好看,但明顯酒勁兒過去了。關帥看周浩俊洗完手和臉,撐着洗手池很久,他拿了紙遞給周浩俊。

周浩俊吐完嗓子很啞:“謝謝。”接過紙擦了擦臉。

關帥把蜂蜜水遞過去,周浩俊喝了幾口,看見周浩俊左手中指還是那枚戒指,不過現在他離得近,看到了上面的LE,前面有一個桃心。他想,挺講究的,講究啊。

周浩俊沒喝幾口,又進去吐了。這次出來,周浩俊整個人有點晃悠,而且唇色吐得都沒血色了。

關帥把蜂蜜水遞給周浩俊,周浩俊洗了洗臉,用蜂蜜水漱了漱口。周浩俊輕聲道:“去醫院吧。”

關帥給周浩俊披上大衣,想扶周浩俊,周浩俊沒讓扶:“能走。”關帥沒想到是真的能走,他跟張波點了點頭,接過服務生手上的鑰匙。

服務生拉開後門,周浩俊自己坐上去了。關帥坐在駕駛,聽周浩俊在後面說道:“受累給我拿下藥。”

關帥上次被周浩俊熬夜之後犯心髒病吓到了,在車裏放了速效救心丸,比硝酸甘油好保存,他吓了一跳:“速效?”

“嗯。”

關帥把藥遞過去,開了車。周浩俊含了藥,胸口沒有那麽難受了。關帥看了看周浩俊倚着後排座不是很舒服的樣子,沒忍住說道:“這個學科帶頭人吧……也沒什麽用。”

周浩俊手在揉心髒:“這種事兒,誰說得準?”他也想過明年再評,但是明年萬一又有誰的親戚呢?學科帶頭人不算什麽,但至少是對陳樂這麽多年熱愛并投入熱情的教育事業的肯定。他做的也不是偏袒,只是讓陳樂站在劉思明一樣的起跑線上賽跑,誰跑得快就各憑本事了。

陳樂自己可以放棄什麽所謂的公平,因為陳樂已經盡力了卻無能為力。但他不想,他能有限地維持這個公平,那他就一定會管。一方面是因為陳樂,一方面他不希望陳樂習慣這種無能為力。

關帥心想,和周浩俊讨論陳樂是說不明白的,周浩俊覺得陳樂的事兒比天還大,他算是看透了,他怎麽當初沒看出來周浩俊是戀愛腦?

時晨在值班,當時在睡覺,電話響的時候人瞬間就醒了,一看是周浩俊,他心想,你最好是有事。周浩俊說他在查心電,時晨過去看了看,聞見了酒味:“喝酒了?”周浩俊點了點頭。

時晨陰陽怪氣道:“心髒不好還喝那麽多,怎麽喝不死你?”從知道周浩俊是陳樂的前男友,他說話就陰陽怪氣的,畢竟追了好幾年沒追到的人被周浩俊一下就拿下了,他郁悶、真的郁悶。

時晨看了看心電圖和基礎數據,心跳有點快、血壓有點低,喝完酒正常的。他問道:“吃藥了?”周浩俊點了點頭。

時晨繼續問:“還不舒服?哪兒不舒服?”

周浩俊撐着床站起來,跟護士說道:“謝謝。”他指了指胸口偏下的位置。

時晨看了看心電圖,又看了看周浩俊的指的位置,問道:“還站得住嗎?”

周浩俊“呃”了一聲:“有點不太行。”

時晨指了指讓周浩俊坐床上:“那還站起來?”他懷疑是胃,他問道,“吐了嗎?”

周浩俊點了點頭。時晨聽了聽心音,給消化內科的同事打了電話。剛打完電話,他看周浩俊整個人臉色發白,有點坐不住,往前面倒,他反應比關帥都快,攬住周浩俊,問道:“周浩俊,能聽見我說話嗎?”

周浩俊輕輕動了動,低聲道:“疼。”

時晨看他捂的明顯是胃,心想果然是,他摸到周浩俊臉上一層冷汗,又摸了摸周浩俊的脈,還好。他扶着周浩俊躺下,看周浩俊蜷成一團,心想,心髒不好還喝那麽多,這是嫌自己命大啊。但眼見着周浩俊現在不舒服,也沒說出來。

他注意到周浩俊雙手按在胃上,左手在上,左手中指上有一枚戒指,他看到上面的LE,有點無奈。時晨剛想說別那麽大勁兒按着,周浩俊聲音很小地說了一句:“想吐。”

按理說他們是要吐洗手盆的,時晨特殊照顧他,給他拿了個盆放床邊,指了指盆,意思是吐裏面。

周浩俊剛都吐幹淨了,現在幹嘔的都是膽汁,最後咯了口咖啡色的血,把在場的三個人都吓到了。周浩俊自己倒是很淡定,甚至要紙擦了擦嘴。

時晨叉着腰,轉了一圈,回頭看周浩俊:“您可真行,再創新高,給自己胃喝出毛病了。”

周浩俊沒什麽勁兒,睜開眼都黑一陣白一陣的,聽時晨說話也八成靠猜,就趴在床邊沒說話,聽時晨數落。

關帥看周浩俊沒說話,蜷着不是很舒服的樣子,有點沒忍住:“為了陳老師。”

時晨問:“為了他什麽?”

關帥看周浩俊動了一下,應該是想擺手,但沒什麽勁兒,他就沒敢再說話。

周浩俊嘴裏一股血味,聲音很虛:“想喝水。”

時晨沒糾結這個問題,病人還是第一位的,他對周浩俊說:“等我同事過來吧,要禁食的。”

時晨同事去了趟急診才過來,看見了咖啡色的那口血:“喝了多少?”然後跟時晨小聲說,“可能是胃出血。”

關帥替周浩俊回答:“差不多大半瓶高度酒。”

“喝之前吃飯沒有?”

“吃了。”周浩俊自己說的,聲音比剛才還小,透着虛弱,看得出來是疼狠了。整個人蜷在床邊上,膝蓋和手一直頂着胃。

時晨的同事摸了摸,看向時晨,意思應該是胃出血沒跑了,他解釋道:“驗血驗嘔吐物。你這種情況,我見多了,別擔心啊,沒大事兒。”

時晨在邊上淡淡地說:“他心裏承受力很強,不用安慰他。”他現在可太了解周浩俊了,周浩俊除了工作,見面次數排名第二的估計就是他。

周浩俊整個人都是暈的,不是喝酒喝多了的暈,他清楚地知道是真疼,之前心髒不舒服就一下,或者真特別難受的時候後面就沒知覺了,很少這樣疼,感覺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沒什麽力氣,除了胃揪着疼,還感覺有人一下一下地敲着他的後腦勺。

挂了水之後,周浩俊整個人昏昏欲睡的。時晨把自己的抱枕拿過來給周浩俊抱着,少按着他那破胃,他忍不住問關帥:“怎麽為了陳樂?”

關帥閉口不談,時晨真的好奇:“哎,我都失戀了,不至于嘴都這麽嚴吧。跟我說說,還能幫幫你。”關帥沒接話茬,他不想周浩俊回頭嫌他多管閑事,周浩俊難受得說不出話,所以時晨感覺自己自讨沒趣。

吊了小半瓶水,周浩俊的嘴唇還是沒什麽血色,臉色也白得跟紙一樣:“心慌。”

時晨斂了臉上的好奇,摸了摸周浩俊的脈搏,把水的速度調慢了,解釋道:“失血了,血壓低,可能有點心慌。”

周浩俊閉眼緩了會兒,一會兒自己說道:“陳樂要評學科帶頭人。”聲音輕飄飄的。

時晨沒太明白什麽意思,但他知道他們學校那些領導們,就算陳樂遙遙領先也能有一萬個理由不評他。關帥見狀補充道:“和陳老師同時參評的有個副校長的女婿,周處的意思是至少讓陳老師有被考慮的可能。”

時晨可太明白這套了,高校裏面這些東西比體制裏只多不少,人情世故,這四個字哪裏都繞不開。他挑了挑大拇指:“周浩俊,還得是您啊。”

時晨想,心髒不好還喝那麽多,心髒沒出事,胃先喝出胃出血了。付出這麽多就為了換陳樂一個參評的可能,就為了所謂的公平,這太他媽的周浩俊了。作為陳樂的朋友,他給周浩俊一個大大的贊,作為醫生,他只想讓周浩俊少整點這些,時晨想,你們兩分手怎麽我跟着受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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