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章
19.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 這天晚上，喬閃閃有點失眠。
在床上翻來覆去二十分鐘。
實在睡不着，她認命地爬起來寫了會兒稿。
一集劇本改完, 喬閃閃把文檔發群裏，指揮周佳怡和寧寧給自己修改錯別字。
周佳怡發了個小人得志的表情包。
寧寧倒是乖乖回了個好的，十分鐘後把改完的劇本重新發回工作群裏。
寧寧：「閃閃姐, 改好了」
寧寧：「除了幾個地方把裴昭的名字打成陸星耀, 別的就沒什麽了」
“？？？”
什麽情況？喬閃閃有點懵。
沒等她反應群裏又有了新消息。
怡寶：「呵呵」
怡寶：「喬閃閃，你真惡心」
相識十五年，周佳怡性格裏的那些小毛病, 焦慮情緒化還有點表演型人格, 喬閃閃都很清楚，以前她覺得她這樣可愛，也心疼她的過往，可現在她只覺得她這樣挺煩的。
喬閃閃懶得理她，回了個不如你。
正準備退出群聊, 周佳怡又發了消息過來, 很長很長的一段, 手機屏幕一頁都裝不下。
喬閃閃沒仔細看, 大概掃了一眼, 大意是罵她小人得志忘恩負義, 沒有周佳怡領她入行就沒她喬閃閃的今天, 要不是周佳怡的施舍, 她別說當編劇, 當初大學畢業連工作都找不到雲雲。
……
喬閃閃倒沒覺得有多生氣。
畢竟吵架的時候, 誰先發小作文誰就輸了。
其實在來橫店之前，她一直都把周佳怡當做自己最大的假想敵, 可是，是在來了橫店之後她才忽然意識到，其實周佳怡和她一樣，也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喬閃閃覺得挺沒意思的。
她們明明應該是并肩作戰的夥伴，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把收割的鐮刀揮向自己的同伴。
喬閃閃沒有去看周佳怡那一長串氣急敗壞的胡言亂語，只是在群裏情緒穩定地回她一句——
Shining：「你破防了嗎？」
……
……
群聊徹底安靜下來。
喬閃閃把劇本發給侯導，等侯導确認沒問題後再轉發給安姐。
随後合上電腦爬回床上。
也許是寧寧剛剛提到了陸星耀，臨睡覺前，喬閃閃莫名想起他今天跟自己說的那番話。
其實她并不完全認同陸星耀所說的別人對她好是因為她是陸星耀的人，固然有這方面因素，但表面的客套和發自真心的熱情很容易分辨。
比如安姐對她的照顧，比如制片對她的改觀，都不全然是因為陸星耀，她前些天的付出和辛苦別人都能看到。
劇組裏面有搞權利鬥争的，有拜高踩低往上爬的，有給自己撈油水的，但也有認認真真踏實工作的。
大家都不容易，今天她替別人多考慮一點，明天別人也會多給她行方便。
比如和統籌老師搞好關系，以後劇本寫不完直接和統籌老師打個招呼，這場戲先不要排就好啦。
她又不是傻瓜。
不用加班非要加班。
不過看陸星耀今天反反複複，不停地強調“被欺負”這件事，喬閃閃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受到過什麽創傷。
這樣想着，她下意識地打開微博搜了一下。
Emmmmmm。
陸星耀被欺負的相關事件沒搜到，倒是他耍大牌欺負別人的各種爆料一大堆：什麽直播時擺臭臉，采訪怼記者，把飯盒扣在副導演的腦袋上，讓劇組工作人員給自己擦鞋等等。
有圖有視頻有真相。
喬閃閃看了幾條就眉頭緊鎖地退出了微博，她感覺自己現在急需要吸氧。
實在是太……
喬閃閃不知該怎麽形容。
單從爆料視頻裏看，陸星耀真的是她最讨厭的那類人——眼高于頂嚣張跋扈仗勢欺人，精神貧瘠大腦空空，人格發展水平極低的草包巨嬰。
但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
她又能很明确的感覺到，陸星耀并不是那樣的人。
他能因為曹小北的求情，不計較她罵過他的事，讓她來當跟組編劇；他也能因為關心鄭雯雯而不顧被人認出的風險，出現在大庭廣衆的醫院裏；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的員工和自己沒大沒小。
如果說以上都是他身邊親近的人。
不能算數。
那麽喬閃閃，第一次見面，他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他一個大明星卻在大雨天送她去地鐵站，還給她衣服和傘。
甚至在她罵過他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和她計較，沒想過趁機報複羞辱，除了那句調侃似的當小狗外他甚至還很護着她。
知道她被周佳怡欺騙算計，在周佳怡的面前給足了她面子，為她撐腰。
他的人性底色是善良、正直的。
可微博上那些視頻和截圖也并不像是假的，雖然不清楚前因後果喬閃閃不敢妄下結論，但他真的，太矛盾了。
喬閃閃腦子亂糟糟的，思緒漫無目的地飄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耍大牌”這種行為也算是一種創傷後遺症吧？
弱小的時候受到欺淩，等自己變得強大了，又變本加厲欺淩回去，以此證明自己受過的苦是正确的、值得的。
這樣的人社會上屢見不鮮。
但陸星耀似乎并不屬于這種情況，就喬閃閃這些天的觀察來看，除了頭一天給制片施壓改劇本外，他還是蠻尊重劇組工作人員的。
雖然看起來拽了點。
但并不會無緣無故的仗勢欺人。
……
等喬閃閃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拿着手機，屏幕頁面還停留在和曹小北的微信對話上，她吓了一跳，連忙退出頁面，把手機丢在一邊。
她剛剛想幹嘛？
向曹小北打聽陸星耀的八卦嗎？
喬閃閃覺得自己有點奇怪，說白了，她和陸星耀頂多共事四個月，劇拍完他繼續當他的頂流，而她能不能接到新項目在編劇這行幹下去都說不準。
她卻在他身上投入了過多的關注。
可是，有什麽必要嗎？
喬閃閃默念三遍“劇本寫完了麽你”。
閉上眼睛，讓自己睡覺。
-
兩天後傍晚六點。
劇組在酒店宴會大廳舉辦開機宴。
喬閃閃和統籌服裝造型美術等老師坐一桌，正一邊嗑瓜子一邊聽大家講着圈內的八卦，聽得正開心，曹小北過來叫她。
“喬老師你怎麽在這啊？”曹小北在大廳找了一圈，終于找到喬閃閃，他跟桌上其他幾位老師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随後對喬閃閃招招手：“進去坐啊。”
喬閃閃愣愣地啊了聲。
曹小北哭笑不得：“喬老師你是主創啊，當然要坐裏面。”
安姐拍拍喬閃閃的手臂：“去吧去吧。”
喬閃閃哦了聲，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沖衆人笑笑，跟着曹小北往包間裏走。
曹小北發消息讓她來餐廳的時候，喬閃閃還在會議室裏改稿，等從電梯出來，又正好遇見安姐，兩人結伴進了大廳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
喬閃閃雖然是陸星耀的跟組編劇，但說到底，跟組編劇和原編劇地位就是不同的，即便劇本是她寫的，但合同上白紙黑字簽的卻是周佳怡的名字，沒有人會認她是主創。
可是這會，喬閃閃推開包間門，沒看到周佳怡在裏面，反而是陸星耀在身邊給她留了個位子。
見她進來，陸星耀起身招手。
挨個跟她介紹桌上的人，除了制片導演外，還有監制王老師，平臺制片人劉總，光裕的郭總，資方代表，其他主演……等一圈招呼打完，喬閃閃臉都快要笑僵了。
“關山月編劇，喬閃閃老師。”陸星耀把她介紹給各位老總認識，“最新這版劇本就是喬老師主筆改的。”
侯導也在一旁搭腔：“小喬劇本不錯，活好速度快，責任心也強，沒有她我們估計都不能按時開機。”
不管在坐一桌老總心裏怎麽想，但至少表面上都客氣熱情，誇她年輕有為，說以後有機會要跟她合作，還說要敬她酒。
喬閃閃忙道不敢該她敬各位老總才對。
贊助方一位張姓老總故意起哄，非讓她喝酒，嘴上詞一套套的，什麽喝了酒才有靈感喝了酒以後才好合作，不喝酒就是不給面子看不起他等等。
喬閃閃對于這種酒桌文化沒什麽應對經驗，整個人都有點手足無措。
下意識去看旁邊的陸星耀。
陸星耀沒看她，拎着高腳杯起身和張總碰了下：“張總面子t多大啊，喬老師想給也給不起啊，還是我陪您喝吧，您想喝幾杯咱就喝幾杯。”
“你小子！”張總手指點了點他，“你喝的那是什麽玩意，我才不和你喝。”
“別呀，那多不給您面子。”陸星耀笑了聲，“那要不這樣，您喝一杯，我在今年的合同外給您多加五分鐘直播，您把這瓶幹了，我額外送您一場線下活動。”
聽話聽音，在坐各位都是人精，自然能聽出他話中的陰陽怪氣。
張總的臉色有點挂不住。
沒等氣氛變得尴尬，監制王老師先笑着打圓場。
“星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哈，你一場活動幾百上千萬的現金流，這不是在眼饞我們張總嗎？張總年紀大了，可經不起你這麽折騰。”
說完端起酒杯和張總碰了下：“別理那混小子，來張總我陪你喝。”
酒桌上推杯換盞，氣氛很快熱絡起來。
這一次沒有人再不長眼地勸喬閃閃酒。
眼瞅着陸星耀陪了一圈酒坐下，喬閃閃拿着茶杯小聲道：“陸老師，剛剛謝謝你，我敬你。”
陸星耀剛準備夾菜，聞言放下筷子。
拎着高腳杯懶懶和她碰了下。
桌上其他人酒杯裏有白有紅，只有陸星耀，不知道喝的什麽。
看起來像百利甜？
喬閃閃好奇：“陸老師喝的什麽酒？”
陸星耀眼神都沒給她，夾了顆花生米丢嘴裏，随口問：“想嘗嘗？”
喬閃閃連忙搖頭。
意識到他沒看見，又道：“不用了。”
直到這會兒，陸星耀才擱下筷子轉頭瞥她一眼，随後不知從哪拎出一瓶旺仔牛奶，給自己的高腳杯裏添上。
他遺憾地嘆了口氣：“那真是太可惜了。”
喬閃閃：“？？？”
怎麽會有人在酒桌上拿高腳杯喝旺仔牛奶啊？？？！！！
喬閃閃感覺自己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再看陸星耀，他懶散随性地靠坐在椅子上，一手松弛地搭在敞開的腿縫間，一手悠閑地端着高腳杯。
衣袖半挽，襯衫領口敞着三顆紐扣。
頭發有種精心打理過的慵懶淩亂，眼神冷淡，表情帶着點漫不經心的玩味。
他這副模樣放在酒吧裏，再來點暧昧燈光，簡直就是海王的獵殺時刻。
可只要一想到他喝的是旺仔牛奶。
頓時有種純愛戰神裝海王的別扭違和。
但怎麽說，只要接受了這個設定。
還……怪可愛的。
開機宴吃到八點過結束，制片和幾位老總張羅着轉場。
有人問：“編劇也一起去吧？”
沒等喬閃閃回答，陸星耀先道：“明天的飛頁還沒出呢，喬老師還是回去改劇本吧。”
說到最後，他轉頭睨她一眼，眼神欠欠的，像調侃又像挑釁：“晚上多加會兒班。”
“……”
怎麽感覺這人有點幼稚？
喬閃閃笑了笑：“陸老師說的對，李總你們好好玩，我就不去了。”
一個打扮的成熟知性的女人拿着手機過來：“閃閃，來加個微信，改天回北京了我做東，出來吃個飯。”
陸星耀剛剛介紹過，這位是平臺的制片人，姓劉，叫劉绮，據說這位劉總也是關山月的書粉，侯導就是她請來對抗制片的。
喬閃閃連忙乖乖叫了聲劉總，拿出手機給她掃碼。
“不用那麽客氣，叫我绮姐就好。”劉绮态度很親切，看起來對她也很有好感，一邊掃碼一邊跟她閑聊，“聽星耀說，夏之魚其實是你的筆名？”
喬閃閃點點頭，嗯了聲。
劉绮看她一眼，笑着問：“所以春山厭也是你寫的？”
喬閃閃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春山厭是關山月書粉圈內知名同人文，堪稱震圈之作，有一年書粉團建給角色慶生，排着隊在她評論區讓她發福利，連她女神，原著作者都跟着點贊起哄。
喬閃閃一時沒抗住，應大家要求寫了篇帶車的番外，喜提廣大書粉朋友的嘲笑。那會兒喬閃閃還很不服氣的在微博上發誓，不就是開車嗎？等着！她這就去練！
後來她畢業工作來北京，生活中一件件瑣事壓下來，再沒有精力去經營自己的小圈子，幾乎是半退圈的狀态。
再後來，随着原先那批書粉的長大，大家漸漸的開始專注于自己的三次元生活，整個圈子都涼了下來。
雖然很多書粉對影視改編深惡痛絕，但不可否認，在如今這個快節奏的、娛樂方式逐漸多元化的時代，只有商業化才能給一部作品帶來源源不斷的熱度，并持續的為其注入生命力，而影視化改編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
喬閃閃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會從自己的大甲方口中聽到年少時的“黑歷史”。
看來這位劉總果然是同道中人。
二次元的往事拿到三次元總有點說不出的羞恥，喬閃閃脹紅着臉應了聲，吶吶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劉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我和侯導都很喜歡你的劇本，你好好加油，明年我手裏有幾個項目要開，等《關山月》殺青我們好好聊聊。”
喬閃閃一瞬間眼眶就紅了。
淚汪汪地看着她：“謝謝绮姐！”
-
喬閃閃在酒店門前把各位老總送走，目送着陸星耀也上了車離開，想着劉绮剛剛和她說的話，整個人都有點說不出的激動。
今天橫店下了點小雨，地面微濕，氣溫也比前些天低上些許，秋意在這個九月底的夜晚姍姍來遲。
喬閃閃激動的心情無處發洩，撒歡小狗似的在路邊蹦跶了會兒，拿手機拍了幾張雨夜街景，這才轉身上樓回會議室繼續改稿。
晚上十點過，和安姐對完第二天拍攝的通告單，喬閃閃合上電腦，背着自己的帆布包下樓。
雨不大，她也懶得撐傘。
手掌擋在頭頂一路小跑着穿過馬路，進了對面酒店大廳。
這會兒酒店大廳人正多，打眼一掃，前臺和休息等候區圍了有十幾二十個人，其中立在沙發兩側穿西裝打領帶身材魁梧的看起來像保镖。
會在橫店帶保镖的，只有明星了吧？
喬閃閃好奇地往沙發上看了眼，還沒看清沙發上的人長什麽樣，就被旁邊的助理兼保镖狠狠瞪了眼。
“……”
“……”
喬閃閃默默收回目光，去一旁等電梯，很有些不服氣的在心裏想，當初陸星耀進組時，不過也就帶了她和曹小北杜明三個人，所有行程都盡量低調。
現在這位不知道是什麽咖，譜擺得這麽大，難道還能有我們陸老師大牌？
眼見電梯即将抵達，大廳裏一群人又呼啦啦的湧過來，在一片“讓一讓、讓一讓”的呼喝聲中喬閃閃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
她踉跄着往旁邊跌了兩步，站穩後，就見一個戴墨鏡，身材高挑，打扮時尚的女人在一群助理保镖的前呼後擁下慢悠悠地走進電梯。
兩名助理一邊驅趕着周圍的人，一邊護崽母雞似的張着雙臂擋在女人身前。
随着電梯門緩緩合攏，女人擡手摘下墨鏡，甩了甩頭發露出一張十分眼熟的漂亮臉蛋。
正是關山月的女主角。
唐藝然。
四目相對，不過短短一瞬，電梯門就徹底合攏。
電子屏上的數字開始跳動。
這一刻，喬閃閃的腦子裏不知怎麽忽然冒出個念頭——
如果有耍大牌比賽，陸星耀和唐藝然誰能贏？
目前看來他們陸老師恐怕要稍遜一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