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章

48   第 48 章

◎璎兒心中……還疼惜着幾多人?◎

绮滢看他們幾眼, 便明白了這二人間的暧昧氣氛,真是年輕氣盛,她這把年紀都懶得去念什麽兒女私情了。

“我這心境, 就這麽待在這遠野閉關,悶頭到死怕也無法突破了。”

她站起身來, 氣定神閑看着扶璎。

“扶璎小友,我将此琴贈你。”她指向牆邊那青棕的瑤琴。

扶璎微訝:“贈我?如此貴重之物……”

“在我手裏和朽木也沒什麽兩樣, 你救我一遭,我回你一禮也是應當。”

绮滢爽快說着,又勾唇笑笑。“不過我有個小小的條件。”

扶璎恭敬道:“前輩請講。”

绮滢:“你們先回去罷,不久後我便歸宗,你常來為本座撫琴, 直到我魔性除盡。”

扶璎淑雅應下。

晏尋清明朗道:“前輩回宗,對衆人來說是莫大之喜了。”

又多一位神游鎮守, 他更需謹慎。

拜別绮滢仙子,二人踏上歸程。

夜半休整,晏尋清支了帳,在一旁燃起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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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璎坐在他身邊, 看着他在火堆前明滅恍惚的面容, 柔聲關懷道:“大師兄, 你的傷可還好?下次遇到城鎮, 不如等身子恢複了再趕路。”

晏尋清搖搖頭, 看向她時雙眸堅定明亮。“我那點內傷不妨事,倒是你耗了那些力量, 一會兒早些休息, 我來守夜。”

扶璎眼眸如水, “師兄一路勞頓, 還是我來守夜……”

話未說完,晏尋清扶住她的額頭,輕笑道:“聽話。”

扶璎心思飄到遠處,無拘應當依她的指示在暗中待命了,她需找機會與他碰面,但這大師兄一味認為她現在體弱,固執得很。

等下次機會也無妨。

她去到帳中歇息,晏尋清看着帳內那安然躺在地上的模糊人影,目光漸漸失神。

長夜漫漫,火簇畢剝聲漸漸消落,寂寥天地間,除了弦月再無光亮。

遠處,半空一衆人影掩藏在夜色中。

“方才那火光之位,都記住了?”聲音低沉而陰涼,說話的正是無拘。

他身後一衆年輕的混沌天堕魔紛紛答道:“記住了。”

無拘輕眯着眼眸,眉間攏着一抹輕蔑之色。

“将那小子引出來,任由爾等練手。記住,不許玩死,更不得驚擾袱姬大人。”

-

晏尋清凝滞的眼眸忽然顫動。

有危險之氣,正朝這方迫近。

一名觀心,諸多忘我……用意不善。

他轉頭看向扶璎休憩的白帳,掐訣布下結界,提劍朝那惡氣的來源行去。

寒鴉驚飛,數名怪異修士現于林中,自八方将他包圍。

晏尋清目光掃過,瞳孔漸漸凝縮。

原想着還能與來人交談一番,避免争鬥波及扶璎師妹。

但這些人,分明來自混沌天。

他雙眸大張,面色冰冷,殺意聚顯。

-

扶璎驀地睜開了眼。

她五指成爪按在胸口,起身凝神探知周圍,一把拉開帳簾。

紫衣男子伏身半跪在簾外,雙目灼灼地看着扶璎,嘴角高揚。

“大人,我将火幻芝給您送來了。”

他将那赤色靈芝雙手奉上。

扶璎扶了扶額,凝視着無拘,低聲問道:“你在做什麽?”

無拘坦誠道:“如您所見,無拘看不慣那個天靖宗的小子,所以要拿他發洩。”

扶璎身為混沌根之源頭,自然感受到了那方激烈的争鬥,晏尋清以一敵多,狀況頗為不利。

“你知道,他對我們很重要。”她秀眉微攏,語氣帶一分責備。

無拘顯得理所當然:“無拘明白,所以我沒有親自動手,也叮囑了手下們要留他一命。”

扶璎眯眸:“你的手下,已有人喪生在晏尋清手中。”

無拘輕描淡寫地點點頭道:“胸口這份刺痛,我自然能感受到。 ”

扶璎從他透徹的眼中讀出,他根本不在乎。

那些堕魔是由無拘親自收來混沌天,并非她的直系手下。無拘與她不同,他向來不憐憫那些手下的性命,他只将那些當成他的所有物,如何處置,任由他心。

“無拘,停下。”扶璎凝視着專注望着她的男子,褪去了平日裏雲淡風輕的表象,眸中厲色漸顯。

無拘的笑意頓時如潮汐退卻一般沉底。

“大人,您究竟是關心那些後輩的性命,還是在憐惜晏尋清?”

他聲音漂浮,帶着一絲詭異的顫動。

“這火幻芝,也是為他準備的?”

扶璎眼眸略微一張,真不愧是她的心腹,她不過下了道再尋常不過的命令而已,他便能聯想至此。

無拘細微關注着她的神情,忽而瞪大眼眶,如遭晴天霹靂。

“大人,您不會……對那小子動了真情?!”

扶璎思緒驟然一空。

她恍然望着虛空,心底一片迷茫。

真情,算麽?

直到無拘喉中嗚咽,好似要哭出的模樣,扶璎方才回神,沉緩道:“我不知道。”

“即便有,也是微不足道之事,何足挂哉。”

女子冷靜至極的模樣,叫無拘一腔苦楚無從宣洩。

怎會微不足道,他如何能不挂念!

扶璎垂眸嘆息,柔緩了神色低聲道:“快叫他們退去吧,莫再有傷亡。”

無拘低垂着首,發絲縷縷墜下,似在無聲訴說不甘。

“……是。”

他靜靜消失在扶璎眼前。

片刻過後,遠處那片戰場陡然消停。

扶璎離了帳,朝着那方掠去。

漆黑山林中,連虎豹之動向都難以用雙眼察覺。

然晏尋清一出現在前方,扶jsg璎便立即瞧見了他的身影。

他行步遲緩,跌跌撞撞,一襲白衣浸染血紅斑駁。

扶璎雙眼驀地被刺痛。連胸中都猝不及防地被紮了一通。

他素來高潔傲岸、風度翩翩,從未有過這般淩亂脆弱的模樣。

她加快了步子,扶住晏尋清搖搖欲墜的身軀。

“大師兄,你這是……”

她的聲音沒有驚慌,卻清晰透着心疼。

“璎兒……”晏尋清半倚在她身上,雙目灼灼看着她,還慶幸般沖着她笑。

扶璎眼角忽有些幹澀,她沉沉呼出一口氣,沒有多言,攙着晏尋清将他帶回營地。

她使了個法術燃起火光,男子狼狽之态暴露無遺。

他面容慘白,雙唇失色,只有那雙眼在火光映照下分外明朗。

“究竟發生了何事?”扶璎耐着那絲愧疚之意裝作不知,關憂地問他。

“只是遇到一群堕魔而已……”

晏尋清握着扶璎的手稍稍緊了緊,眼神之堅決,比他此刻虛浮的氣息硬朗百倍。

“璎兒,我不會讓任何危險靠近你。”

他專注的雙眸之下,嘴角血跡未幹,扶璎瞳孔輕顫,倏而垂下目光,心中愧疚更甚。

晏尋清受到如此傷害,與她脫不開幹系。若她能早些叮囑無拘的話……

扶璎緊抿着唇,她好似是頭一回體會到這種感覺。

就連當初無束領着混沌天去趁危突襲長厄殿,以致妖魔一族死傷慘重,她都未有絲毫歉疚。

連子民傷亡,她也只是惋惜。

這天靖宗的大弟子,與他人相比,似乎有了不同之處。

扶璎想,待她修煉完成月裳妙法後,即便他知曉她的身份,她也會留他一命。

或許會将他招納到混沌天,如此既可留此溫存,又可阻絕他洩露隐秘。

實乃良策。

扶璎沒有忽視晏尋清的傷痛,僅沉思了一瞬便回過神來,自空間中尋出兩粒療傷丹藥。

“大師兄,先吃藥。”

她将藥丸遞到青年嘴邊,青年自如地張口服下。

他目不轉睛地望着扶璎,渾然不在乎自身傷勢。

對付那群礙事的家夥,他本可現出本體一舉滅之,但他沒有采取那種做法。

一來是怕扶璎中途醒來尋他,洩了身份,二來便是為了現在。

可惜剩下那些似是受命撤離,否則他定要殺個一幹二淨。

扶璎瞧見他嘴角又噙起諱莫如深的笑意,輕聲嗔道:“受了這麽重的傷,怎的還在笑?”

青年眸光微蕩,眼角添一分狡黠。“能見璎兒這般疼惜師兄,吾心甚慰。”

扶璎淺淺颦蹙,低嘆一聲:“我何時不疼惜大師兄了。”

晏尋清垂下眼睑,幽光忽閃。

“璎兒心中……還疼惜着幾多人?”

扶璎面露訝異,他還有心思問出這番話,看來氣力還足得很。

“大師兄這話,問得真奇怪。”

晏尋清但笑不語,見她不答,笑意微不可察地涼了一分。

“大師兄快些歇息吧,我來守着。”

扶璎剛将帳簾撩開一絲縫隙,便被晏尋清抓住了手腕。

“陪我。”

扶璎回頭看見男子清冷面容的一刻,他忽而柔了目光,央求一般又道:“可好?”

她目之所見盡是他眸中細碎的波光,叫她不忍拒絕。

她緩緩低嘆,坐了回來,優雅在他身側躺下。

“現在,可以歇息了?”

晏尋清彎起唇角,輕輕點頭。

看着扶璎近在咫尺的如玉面容,胸腔內的跳動愈發清晰。

如此這般,好似同衾共枕一樣。

若能抱着她的纖腰,将她摟進懷中,必然惬意至極。

但這漂亮又貴重的紗裙,染了血跡,便玷污了。

扶璎面對着晏尋清,卻沒去正眼看他。

心底細微的潤酥之感,如溪上薄冰在旭日下慢慢融化,溢出涓涓細流。

扶璎辨不清楚,那是否算動情。

《談情秘法》只教人如何俘獲他人,又未講過動情是何等感受。

她指尖勾住晏尋清的手,或許這樣,能讓他感到安心。

晨光初現時,扶璎動了動手指,卻被緊緊包裹着。

她張開眼睛,撞上晏尋清溫柔的目光。

“大師兄,可好受些了?”

“約莫……能走路。”晏尋清略帶戲谑。

扶璎輕輕抽回手,他在夜裏悄悄運過功了,有那兩粒丹藥加持,他狀況應有好轉,只要不與人争鬥,幾日後便能恢複如初。

“那我們便慢些回去。”她柔聲道。

現下境況,自然不可再讓他禦劍載她了。

“也好。”晏尋清微笑。

與扶璎二人同行,他樂得自在。

混沌天修士剛在海上有過行動,扶璎心想,那枚火幻芝若于現在贈出,并非良機。

待風頭過後,再尋一合适的由頭拿給他。

越過一路青山碧水返回天靖宗,那绮滢仙子竟已先他們一步返回宗門,還數落他們走得太慢。

绮滢仙子歸來一事震動宗門上下,連游百裏都頗為詫異,狠狠誇贊了二人一番,還添了筆功勞。

只是绮滢走火入魔之事,她似乎并未同他人講,扶璎也自覺未透露。

她應約時常去為她撫琴,衆人只當绮滢前輩喜愛扶璎,對她頗為關照,又惹弟子們豔羨不已。

百年大比如期而至。

每屆百年大比均由四大仙門主辦,由主辦門派決定比試規則。

今年輪到了赤龍島,天靖宗弟子們都興奮不已,畢竟修真界地大物博,許多人連這片陸地都未肆意游耍過,更別說遠在萬裏的海外島嶼。

靠着臨時的武力比試,天靖宗決出三十名參比弟子,扶璎正在其列,可惜了苗荷實力不濟,未能入選,羨慕地扒着扶璎喋喋不休,最後眼巴巴囑咐她帶些海上特産回來。

天靖宗拿出了壓箱底的貴重船只,掌門長老與一衆優秀弟子共同乘船遠航,意氣風發。

浪聲舒緩,鷗鳥盤旋。

扶璎站在船舷,擡手輕輕遮掩海面之上璀璨四射的日光,指尖溢出流彩,她低眉氲出一片惬意。

白衣青年扶在欄杆,清俊面容正朝着遠方天水一線,墨發随風輕揚。

“你可曾到過海上?”他輕悠地問着女子。

扶璎放下手臂,端正攏袖,優柔道:“我不曾來過,但我有位兄長,喜愛在海上游蕩。”

晏尋清眼眸微轉,試探道:“是那天夜裏,我撞見的那位?”

扶璎搖搖頭。

青年垂睫低笑:“璎兒在家中,定然備受疼愛。”

扶璎眉目顧盼,唇角輕牽。“為何這般認為?”

“沒什麽理由,只覺理應如此。”

扶璎笑而不語,靜默少頃後,幽幽說道:“大師兄呢?只聽你提過祖父,都未見你說過他人。”

晏尋清垂着眼眸,淡淡一笑。“我父母早亡,如今只有一些……叔叔嬸嬸,待我還算不錯。”

扶璎櫻唇微張,低低念了句:“原來如此……”

她自使孤身一人,未有血親,并不能體會喪親之痛。

她只是依照着腦中的想象,表露歉意。

晏尋清表面不甚在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

“瞧瞧人大師兄,出門在外都要和扶璎師妹膩在一塊兒,啧啧……”

“人家郎情妾意,你酸個什麽喲。”

“誰說我酸啦,別說得我像尋不着媳婦似的。”

……

船艙內的弟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談笑着,話題的二位當事者聽見艙內的動靜,神色略顯局促。

不知從何時起,本來能泰然面對的閑話變得讓人格外在意。

兩人沒再說話,望着海面心思各異。

赤龍島。

晏尋清還記得他們拿父尊髒器與堕魔交易之事。

越是靠近大海深處,他心中陰沉更甚。

即便憤怒,面上也不能有任何纰漏。

海域廣闊,除了島嶼附近的水域,幾乎都無人管轄。

這般地界,最易遭遇禍亂。

行到赤龍島的一路,天靖宗一隊遭遇數次海怪襲擊,好在船內有大能坐鎮,衆弟子也不懼,純将那些海怪拿來練手。

靠近目的地時,天色逐漸清朗,陰郁數日的海面也恢複平和。

游百裏行在最前,绮滢與君承澤緊跟在他身後兩側,再則是四道領袖長老,三十名弟子整齊排列在後方,整支隊伍齊整有秩,頗具威嚴。

島上已有其他門派到達,因正式比試的日期尚未開始,不少人都在四處參觀游蕩,見到游百裏等人,即便并不熟識,也會出于欽佩恭敬招呼一聲。

到達赤龍島宗門大殿,天靖宗衆位領袖同赤龍島掌門長老客套寒暄一番過後,便有當地修士帶衆人去了客房。

扶璎不閑得待在屋中,也悠然出門漫步,還沒走多遠,便聽到一聲高亢的呼喚:“扶璎道友!”

她側身看見那英姿飒爽的紅衣女子,不禁展了笑顏。“朝歌姑娘,別來無恙?”

朝歌邁步走來,爽朗說道:“好得很!呵,天靖宗忘我觀心境弟子衆多,你能來到這兒,本事不小啊。”

扶璎輕輕歪頭,“呵呵,閣下謬贊了。朝歌姑娘莫非也要參比?”

朝歌:“雖然我狂風劍派沒那些長老虛職,但我怎麽說也是超然境,和你們在一塊兒比試,豈不叫人笑我派耍賴。”

扶璎哂笑道:“說的極是jsg,朝歌一出手,我等只好退讓了。”

朝歌沖着她挑挑眉,怪她也會揶揄人。

“璎兒何時還結識了狂風劍派的朝歌師姐,都未聽你提起過。”

晏尋清略帶戲谑的聲音自後方傳來,他走到扶璎身邊,禮貌向朝歌問了個好。

朝歌聽到“璎兒”這稱呼,猝然挑起左眉,打量着面前的白衣青年,道:“原來是晏道友,許久不見,功力愈發深厚了。”

扶璎好奇看着他二人,朝歌咧嘴笑道:“先前幾屆百年大比都見識過,晏道友的表現總是十分出色。”

晏尋清颔首:“多謝誇獎。”

朝歌抱起雙臂聳了聳肩,意味深長地對扶璎道:“我便不打擾了,祝你們取得好成績。”

扶璎微笑謝過,目送紅衣姑娘離開,看向晏尋清道:“朝歌姑娘真是位潇灑女子,與她談話倍感舒心。”

晏尋清淡淡應了聲,順理成章地陪同扶璎在島上漫游。

走到赤龍島宗門外沿時,正見到當地修士領着流霓天的客人們去別處休息,看到那淨白如霜雪的身影,扶璎不動聲色地偏離了路線。

晏尋清看到太微不語,心中已有思忖,見扶璎故意變換行走方向,他不禁眯了眯眼角。

扶璎曾從太微不語處學習功法琴術,還疑似被那厮困囿的事,他記得一清二楚,只是從未質問她。

若她泰然處之,他或許不會在意,可她偏偏避而遠之,莫非那時當真發生了什麽難言之事?

他瞬息思索之間,那白發盲眼的仙君側過了頭來。

“扶璎姑娘。”

仙君輕而平靜的呼喚,衆人都聽在了耳裏。

晏尋清眼瞳倏然冷卻。

扶璎步履稍停,轉身向那方淑雅一禮。“仙君。”

太微不語逸然向扶璎走來,衆多流霓天弟子看着自家掌門竟主動向着別派小弟子打招呼,不免詫異,紛紛好奇地望了過來。

扶璎靜靜瞧着他,心道此人實在敏銳,她一聲不發,他依舊能在人群之中輕易将她識別。

她的僞裝在他面前,便這般一文不值麽?

太微不語停留在她前方三步處,未再靠近。

“教你的琴曲,可時常練着?”

扶璎似笑非笑:“練得頗勤。”

都給绮滢仙子聽去了。

“嗯。”太微不語略一點頭,微微垂首不再言語。

“仙君對我家師妹可真是關照。”

晏尋清冷不丁開口,毫不刻意地扶住了女子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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