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1
番外1
晏尋清欲要啓唇, 卻驀地想起,璎兒至今都未答應與他重結道侶,他下意識的反應, 竟根本無法立足。
默了片息, 他掐緊了手,冷然道:“璎兒與本座心意相通, 也不容你挑撥。”
眼看兩人目光之間如有電光碰撞,氣場連連低沉, 扶璎最終打破寂靜, 隐晦地笑道:“如今你們也算是同僚, 這般生分作甚。”
她用另一只手覆上晏尋清緊繃的手背, 面目平靜。
“這裏是混沌天, 可別傷了和氣。”
晏尋清低眸看着她, 硬是吞下一股怨氣, 低聲道:“他先放。”
扶璎幽幽看了無拘一眼,無拘癟了癟嘴,不情不願松開了手。
晏尋清的面色剛有緩和,那紫衣男子卻又放肆地一把抱住女子的手臂, 撒嬌一般地讨好:“無拘從來都與大人這般親近, 大人為了外頭的妖魔冷落無拘,才是生分呢。”
轟地一道勁氣掠過, 腳下數丈方圓的土地霎時陷下一層。
壓迫直逼在扶璎身側招搖的無拘, 他凝眸看向那修羅一般的墨衣至尊, 聚氣抵禦威壓。
看晏尋清失态雖然有趣,可再這麽下去, 只怕谷中的草木都要重新種上了。
何況無拘剛剛蘇醒,力量尚未穩固, 可折騰不了多久。
扶璎上前一步搭上晏尋清的肩。“阿清,你最近勞累,置氣傷身。”
晏尋清定定看向她,金瞳之周血意漸顯。
肩上的纖手掠過手臂,輕巧勾起他的指尖,她柔柔安慰:“無拘是我的親信,何必與他過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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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信……便能肆無忌憚與你親昵麽?”
壓低的聲音無意帶了絲顫抖。
扶璎嘆聲搖搖頭,理所當然道:“只是尋常動作,如何算得上親昵?”
她傾身踮腳在他唇上緩緩一落,“這樣才算。”
晏尋清雙睫微顫,一時怔神。
無束瞧見這一幕,登時瞪大眼眶,一口氣猛地堵在了胸膛。
扶璎牽起晏尋清的手,笑容略顯狡黠。
“去我那兒歇歇吧。”
晏尋清被她輕易帶上前,他輕垂着眼睫,默然回想着扶璎的話。
璎兒不屑于騙他。
或許她當真只将那陸無拘的行為當作尋常舉動,她對他并不抱有男女情意。
他側目看向扶璎被那人挽住的左臂,額上倏地青筋突顯。
他果然還是看不下去!
無拘察覺他的注視,挑釁地向他揚了揚唇角。
“……”
晏尋清從未對一個鮮少見面的人有如此沖動。
不顧一切揚了他的沖動!
扶璎摩挲起晏尋清的手,無聲将位于爆發邊緣的他給拉了回來。
晏尋清埋着一肚子怨氣,連何時走到了扶璎的宅邸前都未曾注意。
無拘坐在扶璎身側,淺笑着為她捶着肩。
“大人,記得兩千年前,我便時常給您捶肩。”
扶璎淡笑道:“那時的無拘還青澀得很。”
晏尋清冷冷看着無拘,明知他是故意提起過往,以離間他這後來之人,可他看着聽着,仍舊有一股寒涼澀意止不住地往心底灌。
若非這是璎兒在乎之人,他定要将他碎屍萬段。
可偏偏她在乎,偏偏這是她費盡心神複活的親信。
如今,就連那男人的面貌,都無比紮眼。
那是伴她兩千餘年的忠誠之徒,而他與她相識不過堪堪三百年,其中數十年,都充斥着他對她的傷害。
冷靜想來,璎兒對他的情意,或許當真連她同陸無拘的情分都不如。
扶璎看見墨衣男子隐忍地站在崖邊,怫郁而蕭瑟,心有不忍,便朝他喚了聲。
“阿清,怎麽不過來?”
晏尋清木然回眸,離魂一般走到扶璎身前坐下,頹然垂眼,竟不知如何看她。
少見他這般低落,扶璎不禁又想到了他純白如紙的那時候。
她噙着淺笑,輕輕覆上他的手。
“今晚留下吧。”
兩名男子不約而同地頓了頓。
“便在我房中歇息。”扶璎又接着道。
晏尋清怔然擡頭,死寂的雙眸中春草蘇生。
無拘來回看着他二人,忽然有些慌亂,他手足無措地望着扶璎,欲說還休。
“大人……”
他咬着唇停頓良久,顯得楚楚可憐。
“無拘也想……”
晏尋清的眼神猝然殺了過來,無拘刻意将它無視,心焦難耐地等待着扶璎的回答。
“好啊。”扶璎默了片息,回答卻極為随意。
無拘眸光蕩漾,旋即欣喜若狂。
晏尋清驚愕睜大了雙眸,心咚的一聲沉到海底。
她知不知道她說了什麽?!
“那你們二人,今晚便都去我房中。”扶璎最終定音。
晏尋清驀地反握住她的手,将它扯到胸前。
“璎兒……你當真要如此?!”
男子聲音低啞而顫抖,顫抖的雙瞳如同天塌了一般。
扶璎回之以寧靜的目光。
“有何不好,竊以為,這是你們接受對方、握手言和的好辦法。”
晏尋清動了動唇,有無數的話想說,呆愕至極的他卻半句都吐不出來。
時至深夜,晏尋清緊抿着唇咬酸了牙根,盯着同在房中的紫衣男子,如鲠在喉。
無拘卻笑靥如花,眸裏星光熠熠,一派躍躍欲試的模樣。
扶璎夾在二人中間,對這冰火交加的氣氛仿若未覺。
“璎兒,當真不回頭了嗎。”
墨衣至尊的目光轉向她,傷感和酸澀不自覺傾溢而出。
扶璎略微擡起眉頭,憐惜地反問道:“阿清今日是怎麽了,我說的話,須得再三确認麽?”
晏尋清雙唇顫抖,他倒想問問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難道……她從來都是這般,只是他先前未有機會見識到麽。
無拘笑吟吟靠上扶璎的肩膀。
“只要大人能喜歡,無拘便不會介意。”
一只勁手驀地掐上他的肩頸,他扼聲瞪向晏尋清,出口卻故作委屈:“大人,你看他。”
扶璎拍拍二人,安撫道:“同在一屋下,何必這麽劍拔弩張。”
見晏尋清依舊狠厲地掐着無拘不放,她又無奈地喚了他一聲。
晏尋清手臂微顫,憤然松手,無拘捂着脖頸咳嗽了幾下,又像個沒事人一般情意綿綿地望着扶璎。
“大人,咱們什麽時候開始……”
扶璎安然一笑,“你們随意,我去別處睡。”
說着她輕盈走開,兩名男子怔愣片息,突然出手将她拉住。
“說好我們一塊兒,大人為何要走?”
紫衣男子錯愕又凄切。
扶璎回頭看向全然變了面貌的二人,反倒顯露一絲迷惑。
“原本只打算留阿清在此,既然無拘也那般盼望在我房中歇息,我只好将位置謄出來。”
“你們……還想如何?”
“什麽都不想,如此甚好。”
晏尋清緊鎖半日的眉頭終于展開,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如釋重負地笑了笑。
無拘懸着半口氣,搖曳的眼波似要溢出水來,他啓了啓唇,半晌嘟哝道:“我不願和此人在一塊。”
扶璎輕嘆:“無礙,現在勸你二人交好,着實困難了些。你的屋子還空着,都收拾得幹淨,回去住就是了。”
無拘眼角輕跳,他這一走,豈不又讓這妖魔得了便宜。
過去礙于大人的存亡危機,他有苦都只能咽下,如今危機解除,他可忍不了大人與旁人親密,卻将他抛開。
“大人說得對,無拘還需與燕尊好好交流才是。我在這兒,挺好。”
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咬牙切齒,他可是費了極大的力氣。
扶璎眉眼輕彎,欣慰點了點頭,離開房間。
房門被輕輕合上,女子腳步遠去後,屋內的氣息驟然又凝滞沉重。
兩人臉色鐵青,沉冷盯着對方。
半截赤色刀柄自晏尋清掌中現出,他低冷開口。
“談談。”
無拘勾起一抹陰冷的笑,目光殘酷,與扶璎在場時判若兩人。
“正合我意。”
夜風刮開了窗扉,飄來肅殺的戾氣。
扶璎梳理着發,擡眸看向窗外。
看來那兩人的交流并不順利。
但願他們知道收斂,別傷了她的風景才好。
擾了半夜,招搖的風勢驀然停歇。
掀起動亂的二人心照不宣地收了手,各自複雜無言。
扶璎走了過來,望着夜空中略顯蕭索的兩名男子,泠泠出聲:“說完了?”
晏尋清落到扶璎身側,微乎其微地颔了颔首。
其實他們什麽都沒說,單純在朝對方洩憤罷了。
可打過一場,他的心情依舊沒有好起來,反而愈發郁結。
他摸不透現下扶璎的心思,他只知,無論誰添了傷殘,璎兒都會難過。
他無法抹消陸無拘在她心中的地位,連他自己的位置,都顯得模糊渺茫了。
扶璎低低出了口氣,寧靜道:“鬧夠了,便歇息去吧。”
她看向不遠處的紫衣青年,“無拘,你剛剛蘇醒,不該這般用力的。”
無拘低落地點頭,醞釀片刻,直到兩耳聽不見那些蕪雜的聲音。
“大人,無拘想單獨與您說說話。”
扶璎微訝地張了張眸,她點頭示意,又轉身握了握晏尋清的手,淺淺笑道:“阿清,等我片刻。”
晏尋清抿着唇,他無權去阻止什麽,只能眼紅地看着扶璎和那人走遠,等他們的身影消失,他的眼眶已滿是酸痛。
“大人當真喜愛那妖魔麽。”
無拘站在扶璎身前,苦澀之下,聲音都變得喑啞。
扶璎半垂着睫,嘴角輕彎,溫柔無比。
“我對他,對你,都多有偏愛。但這喜愛,卻是有些不同的。”
男子眸光凄切一分,他企盼地說道:“無拘也想要那種喜愛。”
看見扶璎憐憫慈愛的雙眼,他心中滞了滞,猶豫着啓唇:“……不可以麽?”
扶璎歉意地輕嘆,“無拘于我,如手足,如至親。但存在我心中的男女之情,似乎獨有那一份。”
縱使早便知道答案,聽她親口說出時,無拘心中又是如錐刺般的痛。
“他有什麽好……一介妖魔……”
“是啊,有什麽好。”
扶璎漫不經心地低喃,眼底卻悄然流露一抹笑意。
“許是喜愛上了那個無垢劍修,之後幾番變幻,都消不去了。”
至少如今他待她依舊如往昔。
甚至還能時常看那一身傲骨的妖魔至尊傷心失态,向她百般讨好。
關于拿捏逗弄晏尋清這回事,她樂在其中。
紫衣男子空洞地望着她,如墨發絲在風中迷茫飄揚。
蟲鳴連綿不歇地響奏着。
許久過後,無拘極輕地喃道:“我知曉了。”
扶璎無聲注視着他,她相信她的親信能夠體會她的所思所想。
“大人喜歡的,無論多困難,無拘也應該想方設法滿足大人才是。”
無拘昂首望着虛無的寂夜,狀似釋然地啞聲而笑。
“無拘不會再阻攔大人與任何人交好。”
扶璎欣慰之時,男子又倏地定定看向她,笑意暗藏癡狂。
“但無拘不會放棄讓大人……喜愛上我。”
溫柔至極的聲音,如同在對初開的花朵悄然訴說。
扶璎怔愣地張了張唇,她的親信無拘,偶爾也會叛逆固執,叫人無奈。
她回去時,晏尋清還在獨自站在原地,望着不知是何處的方向寂然出神。
“阿清。”
扶璎輕聲一喚,男子方回過神來,他讷然回應,行走至她跟前後,才勉強牽起唇角,道:“回來了。”
女子目光清澈,他垂眸不敢正視,躊躇少頃,方低聲開口:“你們……談了什麽?”
“在談……男女之情。”扶璎狡黠道。
果不其然,晏尋清頃刻睜大了眸看向她,驚慌失措地抓住她的雙肩,壓抑顫抖。
“你傾心他人了麽?”
“你怎麽能……”
男子的聲音扼在喉中,猝不及防地化為一聲嗚咽。
扶璎望着他震驚而迫切的雙眼,心中一揪,不忍再戲弄下去。
她握住他的手,撫慰着輕吻他,低聲道:“只是談論這話題罷了,別誤會。”
晏尋清緩慢呼吸一口氣,深深凝視着扶璎。
“璎兒,你對陸無拘,究竟有多少情意?”
扶璎微微搖頭,雲淡風輕。
“我對無拘,對無束,對太微不語,對混沌天萬千子民,都是相同的。”
“那我呢?”青年迫不及待,卻又小心翼翼。
“你……”
扶璎彎眸笑着,絲滑攀上青年胸膛,仰頭媚眼如絲。
“你說呢?”
她情意便挑得青年喉頭幹澀,他呼吸微滞,顧不得糾結那些,緊擁着玉人低頭舐吻,越吻越深。
扶璎暢快回應着,動情之時,晏尋清抛去矜持,開始不安分地試探。
“那道侶之事……”低沉沙啞之音在她耳側厮磨。
扶璎輕盈吐息,笑得狡猾。
“那便得看阿清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