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法餐
法餐
上月底那個周六,中午聽完講座,黎晏沒接他們去許硯南的餐廳。
餐廳當天早上空運到的海鮮出了問題,許硯南忙着協商處理。起初他們就是要去捧場,他臨時有事無暇分身,他們決定不去打擾,另預約了一家餐廳。
許硯南記着這件事,後來多次邀請她們去餐廳吃飯。時間一直不太合适,一直拖到這個周。
黎晏自然又當了次司機,還開的那輛Wraith跑車。
說故意的吧,還真不是,庫裏南這兩天被扔翠園那兒了。他這兩天興致高,每天自己開Wraith去名屹。要說不是成心的,家裏車庫還有別的車,他偏不想開。
秦婉柔上車後,審問兒子:“你又去翠園那邊住了?”
黎晏輕笑聲,說:“前兩天北都那邊有人過來,在那兒組局玩,順便住兩天。”
秦婉柔從喉嚨深處哼道:“在外面萬事要講個度,你戴叔叔他們可都在盯着你呢。”
車子經過山下出入栅口,車身一轉瞬間輕松提速,在滿樹金黃的梧桐柏油夾道,壓着兩三落葉飛馳離開。
黎晏不由淺笑,戲谑道:“您放心,聚會活動比我爸他們的都要健康無聊。”
“我倒不是擔心你這個,我是說你和那個……”
秦婉柔話說到一半,止住了。
黎晏只反應了一秒,用了然的口吻說道:“您是說她啊?”
餘幼汐也聽明白了,說的是薛青菱,現在外面公認黎晏的女友。
“你的私事,我們知道現在管不了了,也不想管。”秦婉柔語氣有着淡淡的不悅。
黎晏倒像沒聽見似的,依然玩笑的口吻:“你要是想管,也行啊。”
“我們才不稀罕管,反正在京港這裏,別讓我和你爸在外面當面碰見你們倆。”秦婉柔表明自己的态度。
餘幼汐将頭轉向車窗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處境有點尴尬,不想繼續聽母子兩人的争吵。
她不再像十六歲時那樣,不想錯過黎晏的任何事情。這次回來,她一直有意減少了解黎晏的事情。
“行,我們遇到你倆,繞路走。”黎晏聲音中也融着的情緒,聽起來分外不快。
當下,餘幼汐特別希望,能有一通電話打進來,讓母子兩人的争吵能止戈。
唉,但是沒有電話打進來。不過,好在前排也沒有再繼續争執。
許硯南的餐廳開在市中心的一處街區,但是沒有選擇最昂貴人流量最大的街道。憑他的家世背景和個人資産,想要開在寸土寸金的最佳地段,其實是件很輕易的事情。
也沒有選擇樓廈高層,那裏有絕佳俯瞰視野。沒有依靠這些外在的其他契機,從而來收獲客人們青睐的想法。
将要抵達的路上,餘幼汐想起這次是空手而來,提議到花店買個手提花籃。
黎晏聲線慵懶,笑說:“我已經讓小劉準備好了,在車後備箱裏。”
餘幼汐說哦。
黎晏又遞來一句話,說:“還以為你們想不起來。”
餘幼汐咬了下牙齒,面露甜笑:“還真是,差點忘了。”
心裏不禁想,他和女友相處,嘴也這麽毒嗎,那他女友脾氣肯定很好。
車子在路邊停車線停下,餘幼汐陪着秦婉柔下車,黎晏繞到車後面,拿準備好的花籃和禮物。
餐廳開在沿街一層,長形橫條整齊的黑底門頭,透明白色細體的單字“硯”,從上到下一整片的玻璃垂到地面。
等到進了店內才發現,原來把牆體掏空裝飾成,盛放着各個種類植株的花臺。
門口擺着一輛鐵藝單車,前面車筐中放着每天早上挑揀出來,未能擺放到餐桌上,品相稍次一些的鮮花,來往經過的行人可以随手抽走。
這是許硯南的主意,挺符合他本人中學時留給餘幼汐的印象。他的性格與黎晏迥然不同,雖然身上難免也有世家公子氣,但他是個很平易友善的人,性格也溫潤親睦。
許硯南口吻唏噓,聲音中有真誠的遺憾:“幼汐,我們好多年沒見面了。”
“硯南哥,恭喜新餐廳開業。”餘幼汐微笑說,黎晏已經将手提花籃給了她,她算是借花獻佛給了許硯南。
許硯南說謝謝,轉身在前面帶人往西面走。
“今天店裏怎麽沒人?”黎晏站在外面轉角的棕木吧臺問道。
許硯南笑說:“今天秦阿姨和幼汐妹妹來捧場,我當然要全心全意招待你們。”
黎晏啧了一聲,插着兜跟着走過來,攬住許硯南的肩膀,說:“很給面子。”
秦婉柔含笑瞅了眼黎晏,對許硯南說:“我們沒想到會讓你清場,就是簡單來吃個飯。”
許硯南笑容謙遜,禮儀得體,回道:“秦阿姨,您來比什麽都重要。今天餐廳只有我一個主廚,也顧不上其他客人。”
餘幼汐輕笑地望着許硯南,他總會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并非刻意為之,禮貌又真誠。
餐廳今天清場,只招待她們,這還是讓秦婉柔感覺有些過意不去。
黎晏就近走在餘幼汐身旁的餐椅坐下,她聞到很明亮的廣藿香,強烈中略有清甜的木質香氣。
進犯她的呼吸,侵占她的周身領地,像一個隐形的網将她完整罩住,納入他的掌控範圍。
餘幼汐脊背靠着座椅的後背,微微屏住呼吸,想要抵擋住黎晏身上獨屬的氣息。
黎晏掀眸望着秦婉柔,淺笑道:“媽,甭管了,聽他的吧,咱們也是帶了禮物來的。”
說着對許硯南,擡手指了指棕木吧臺,單支紅酒皮箱赫然放在吧臺上。
許硯南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親自走過去打開。當打開皮箱的瞬間,他的神情閃過清晰的驚訝,不由笑說:“小黎總出手太闊綽了吧,開業送了瓶年份絕佳的伊慕沙茲堡雷司令甜白,今天又送一瓶90年份的羅曼尼·康帝,這……要不我劃點餐廳股份給你?”
除了創業搞餐廳,許硯南還有一大愛好,就是開酒莊。為此專門考過WSET品酒師證書,做過高級紅酒品鑒師,知道黎晏送的這瓶康帝的含金量。
90年是勃艮第地區,黑皮諾(葡萄的一種品種)生長的極佳年份,也是羅曼尼康帝的頂級年份之一。
去年蘇富比拍賣行曾經拍賣過,一瓶90年的羅曼尼·康帝,拍賣成交價将近達到15萬美元。
黎晏對朋友向來出手大方,餘幼汐高中時就知道。
“從我爸酒櫃拿的,這瓶算他送你的,你記着他的支持就行。”黎晏口吻随意地說道。
許硯南讓人把酒仔細收起來,拍了拍黎晏的肩:“幫我謝謝黎伯伯。”
黎晏說行,又掀眸沖他散漫說道:“所以,今天拿出最好的待客水準招待我們。怎麽樣,許主廚?”
“當然。”許硯南笑。
他沒帶這麽貴的酒,許硯南也是這個打算的。
黎晏半真半假地打趣:“不好吃,砸店。”
幾個人都笑了,許硯南說沒問題,秦婉柔抿嘴笑着瞅了眼兒子,餘幼汐不由輕輕莞爾。
點餐的時候,秦婉柔讓許硯南幫她們推薦,餐前湯他推薦了生姜柚子海鮮湯。
作為之前來過的食客,黎晏給予反饋:“解枞樂特別喜歡這個。”
“那我就點它吧。”秦婉柔說。
餘幼汐猶豫着要不要也點這個湯,她不太能接受生姜的味道。這時,身旁的黎晏偏眸說:“我建議你換個,這個和墨西哥菜的口味很像。”
餘幼汐吃過一次墨西哥菜,接受不了奇異複雜的異域口味。她曾經在家裏抱怨過一次,說完全吃不來。
餘幼汐微愣了下,旁邊推薦菜單的許硯南解釋:“确實和墨西哥菜的口味有點相像。柚子胡椒醬是這道菜的特色,由辣椒,柚子皮制成,最後還會加少許智利酸橙汁。”
只聽許硯南的解釋,餘幼汐都感覺舌尖一酸,她拒絕地搖搖頭。
許硯南挑眉,提議道:“那換一個法式洋蔥湯?”
餘幼汐不由看向黎晏,他正在低頭看菜單,似乎在專注地點自己感興趣的菜品。
“你要是信我,奶油栗子湯和熱法式山羊奶酪沙拉。”擎着菜單的黎晏,分神幫她做決定。
餘幼汐如釋重負地點點頭,對許硯南說:“就聽我哥的吧。”
許硯南說好。
黎晏給自己點了蘑菇湯和裏昂香腸沙拉。
餘幼汐聽後看了眼他,瞬間有點懷疑他給自己點的前湯和沙拉菜。誰知像有心電感應般,黎晏偏過頭沖她說:“這就不信任我了?”
尾音故意拉長,綴着那麽點不可思議的笑意,仿佛在控訴她信任度太低。
餘幼汐說不是,說完見秦婉柔一臉笑意地注視着他倆,笑着聳了下肩膀,表示自己很無辜。
雖然和黎晏之間猶如在拌嘴,但竟然有着兄妹友愛的和諧氣氛。
剩下的幾道主菜,放心地交給主廚決定。
許硯南家裏讓他學的是建築設計專業,但是他書讀到一半,偷偷背着家裏跑去學法餐烹饪。
餐廳的整體設計都是出自他手,餐桌每天都會擺放着當日摘剪的鮮花和潔淨的餐布,色系與餐廳內的整體裝潢色調搭配高度協調。
餐食也可視客人要求調整。兩三人聚餐,做成精致分盤小餐系,也可以接納多人團隊聚餐。憑借這一點,“硯”餐廳的口碑和名聲在京港日漸傳播開來。
吃過一餐飯,餘幼汐覺得自己小看了許硯南的廚藝。這家餐廳不是他一時興起的投資,他真的在一心一意地親手實現自己的夢想。
結尾的甜食和水果是巴斯克櫻桃蛋糕,許硯南在他們來之前提前準備的。
餘幼汐吃了一小塊沒吃夠,黎晏大方地将他未動的那塊讓給她。
許硯南見她喜歡,讓後廚将蛋糕打包給她帶回去,她也沒客氣,說兩塊就夠了。
“汐汐,你坐前面。”
離開餐廳上車的時候,因為餘幼汐手裏提着打包紙盒,秦婉柔讓她直接做前座。
許硯南站在街邊送他們,笑說:“秦阿姨,您和幼汐再來,直接和我說,不用找黎晏了。”
“好啊,只要你不再特意清場,我肯定還來。”秦婉柔微微欠身,湊在兒女中間,和世侄和藹說道。
“好,那我給您留特定的位置。”
黎晏懶洋洋地接話說:“這就不稀罕找我當司機了?”
餘幼汐坐在副駕駛,輕揚了揚手裏的盒子,笑說:“硯南哥,今天辛苦了,午餐很美味,謝謝你。”
“不用謝,幼汐,等你再來。”許硯南和她紳士揮手,臉上笑容柔和。
餘幼汐也笑說:“好。”
她手裏提着蛋糕盒,還在和許硯南禮貌寒暄,一時忘了系安全帶。
黎晏眼眸撇了下她這邊,勾唇笑她:“你謝完他,別忘了系安全帶。”說着十分自然地伸手将她手中的蛋糕盒接過去,拿在自己手裏。
餘幼汐這才想起來,沒有系安全帶,忙側身扯安全帶。
許硯南目光微斂,站在車旁望着車內,這對看似平時交流很少的兄妹。
身為黎晏的好友,第一次見他這麽細致地關心人,神情還如此自然,像是日常生活中理所當然的一件小事。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讓人不敢置信。
這和他斷定,餘幼汐吃不慣生姜柚子海鮮湯一樣,令好友感到十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