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比我小 #29
昏暗逼仄的房間內,映襯着門口的微光,幾尊段星河叫不上名字的神佛畫像張貼在四周的青石牆面上,在每一張畫像前都擺置着一個鋪了深紅色桌布的供臺和一只巨大的黑色香爐,香爐上細長的香線像是剛剛插上去的,還正在星星點點的燃燒着。連在一起火光被風吹起火花,一同揚起的是使人窒息的煙香味,氣味濃重到只是站在外面就被嗆得直打噴嚏。
正對大門的供臺上除了香爐還有一只鹵好的豬頭,整張豬臉的模樣還在,幹裂的嘴角向上彎曲,難免會令人胃裏反嘔,這樣的畫面詭異荒誕,段星河不敢相信這是人能居住的地方。
他由黑霧化為人形,一腳才剛踏進房門,另一邊的鄰居看見了急忙叫住他,“小夥子?那裏不能進。”
段星河愣了愣,這才想起來他們也能看見自己,他指着屋內問道,“這家怎麽回事?”
鄰居們互相對視一眼,他們瞅着這位年輕人面上遮遮掩掩,但絕對不是這裏的住戶,而且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剛才還沒看見人呢,怎麽一扭頭突然多出來個人?
“你是哪家的?我怎麽沒見過你?”鄰居問道。
“我...我來這邊找親戚,剛從樓上下來就随口問問。”好在段星河現在在一樓,這個說法很合理。
“哦,那你肯定不知道了,這家老爺子迷信得很,好好一個家啊都讓他毀了。”
“他為什麽這樣?”
“那誰知道,反正這三十多年來他都一直這樣,這老頭的退休工資還有積蓄都被zong教騙了,日子過得很貧困,可誰勸他都不聽,還每個月都給騙子打錢,到後來他點的煙味實在太大就有人報警了,但他看見警察就耍無賴,警察也沒辦法,從那之後這老頭除了去外面燒香以外就閉門不出。”
“他的家人呢?”段星河終于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害,他就一個兒子,從小被他刻薄的不行,可能他被騙怕了,後來走上不歸路去搞詐騙了,他們一家剛搬來沒多久,他兒子就和外面一個女的生了個小孩,他把小孩給老頭一丢就跑了,都...二十多年了吧,一次也沒回來過。你是不知道這老頭把他孫子虐待成什麽樣了,大冬天零下二十多度,讓他孫子光着身子站在雪地裏說是拜神,要不是我們把他接回家,他現在肯定凍死了。”以前的情景歷歷在目,鄰居大嬸一想起就忍不住的心痛。
他旁邊的大叔接話道,“對啊,當時我也看見了,那會兒夏川才6、7歲吧,我瞅那小身板瘦的不行,而且他身上還有數不清的傷疤,我問他怎麽弄的,他說讓爺爺燙的,當時我吓得趕緊報警了,結果這事又擱到那沒人管,真可憐啊。”
聽罷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段星河的雙目開始發怵,血紅的顏色蓋上了深黑的瞳仁,瞬間,殺氣将他籠罩。
“那個小孩叫什麽?”
段星河幾乎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的,鄰居們也感到此人不太對勁,但礙于無形的壓力,他們還是回答道,“叫司夏川,你認識他嗎?”
——
9月13日上午9點整。
司夏川揪着衣角擡頭看向大樓前的幾個紅字“臨海市中心醫院”,他已經很久不曾來過這個地方,心裏多少有些害怕。
沒有哪個孩子不怕醫院的,他也不例外,不過比起自己住院,他更害怕的是家人住院,每當他獨自一人坐在醫院冰冷的走廊上時,他都會有種強烈的窒息感,一種是希望家人不要醒來,另一種是希望不要一個人待着。
在心裏鼓足勇氣後,司夏川這才進入醫院的住院部,醫院裏的光景和曾經沒有什麽變化,他熟練的來到護士站前,正看見一位年輕的小護士坐在電腦前不知道鼓搗着什麽。
“你好,請問段星夜在哪個病房?”司夏川冷不防的開口,吓了小護士一跳。
“稍等,”小護士手忙腳亂的關掉手頭上的工作,開始在電腦上搜索這個名字,沒有一會兒,她面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在3樓301病房。”
“好的,謝謝。”司夏川頗有禮貌的致謝後乘坐電梯來到3樓。
因為時間關系,此時的醫院人來人往略微有些嘈雜,在走廊兩側擱置了幾張病床,幾位病人躺在上面打點滴,至于公共座椅上,一些病人家屬表情各異,看起來心事重重。
301是3樓最盡頭的病房,司夏川不自覺的踮起腳尖放輕腳步,明明不遠的距離在他眼中像是相隔千裏,每一步都是無比沉重的,他的心裏一直在思考着見到段星夜應該幹什麽,可能他只是想驗證心裏的想法,所以他毫無目的。
終于他還是站定在301病房門前,他目光黯然的盯着房號下面的名字,段星夜三個字尤為明顯。
“不要怕。”司夏川自言自語的為自己打氣,他推開病房門,迎面拂來一陣微弱的清風。
正對大門的窗戶向外敞開着,窗簾被風揚起形成了白色好看的弧度,就在若隐若現的窗簾後面,一個人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看着昏暗的天空。
司夏川一時間身體僵直,他轉眼看向病床,病床上空空蕩蕩,不是說段星夜還在昏迷中嗎?他怎麽醒了?
不等司夏川緩過神來,窗戶旁邊的人已然轉過頭來看向司夏川。
只是不經意的一眼,對方的眼神就令司夏川心裏漏了一拍,相比于猩紅到像染了血的眼瞳,這雙漆黑到深邃,而又映襯着光芒明亮不已的眼睛,不管是誰看過都會難以忘懷。
司夏川現在終于可以肯定自己內心的想法,段星河是段星夜的靈魂,只有這張讓他魂牽夢萦的臉才能讓他移不開目光。
司夏川張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段星夜陰沉着一張臉先道,“怎麽才來?”
司夏川一時語塞,段星夜的口吻像是早就和自己認識,還早就知道他會來這裏。而他的這副态度倒是和變化之後的段星河很像。
“傻站着幹什麽?”段星河擡起略微有些無力的胳膊,他指着旁邊的椅子,“坐吧。”
“哦...。”司夏川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得很聽這個人的話,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不敢看段星夜的臉。
“啧,”段星夜在司夏川對面發出了不滿的聲音,“為什麽不看我?”
“沒...沒有。”司夏川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這才肯和段星夜對視。
“昨天晚上你不是很喜歡我嗎?怎麽,現在見到我真人了就不喜歡了。”段星夜雙手環抱在胸前,高傲的神情依舊在他臉上。
“什麽!?”司夏川吓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你說什麽?”
段星夜對于司夏川如此慌張的模樣很是不屑一顧,他指着自己的脖子暗示司夏川,“我在你身上留的痕跡還在。”
“啪!”司夏川猛的用手捂住脖子,面上脹紅到像煮熟的章魚,“你為什麽知道?”
“我在三天前就已經醒了,很快我發現我的記憶變成了兩份,除了我現在所看見的你,我還能通過另一雙眼睛看見外面,”段星夜十分淡定的聳聳肩,“所以我很快意識到,除了我之外還存在另一個我,我們的記憶和身體狀況都是共享的。”
共享的?那豈不是他昨天和段星河xxoo的全過程他都知道?等等,難道說...。
看見司夏川逐漸生無可戀的表情,段星夜蒼白冷笑,“你們真會玩,我被你們折騰了一夜沒合眼,精力那麽旺盛為什麽不用在正地方?”
“別說了,”司夏川已經不能再繼續聽下去,他直接擡手擋在段星夜面前,“別逼我跪下求你。”
段星夜很識趣的不再提及這個話題,“我知道你今天來是為什麽,我也知道另一個我是我的一部分,可是我沒打算和他融合在一起。另外,我雖然能和他共享視覺和身體,但是感情是分離的,所以你不要對我有任何肖想,和你談戀愛的是他不是我,我并不喜歡你,我也不需要這部分多餘的感情。”
司夏川怔了怔,心口頓時像撕裂般難受。他一直以為段星河和段星夜融合在一起後對他的感情依舊,可事實真的會如他所願嗎?如果段星夜是宿主,那段星河和他融合後他的感情會傳遞給段星夜嗎?段星夜似乎是個很薄情的人,如果段星河的感情沒有傳遞給段星夜,段星夜一定會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吧。
“...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司夏川神情憔悴,段星夜并沒有當成一回事,段星河從他身體分離出來時帶走了他的情感,所以他無法和司夏川共情,他只在乎自己。
“什麽?”
“你今年幾歲?”
“我昏迷的時候剛過完21歲的生日,現在應該22了吧?”
“這樣啊,”司夏川嘴角極力向上揚起,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忘卻內心的悶痛,“原來你真的比起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