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飛來橫鍋

飛來橫鍋

高級一點的船艙當然更舒服,連座位都是帶着墊子的,而且座位與座位之間有明顯的分界線,彼此之間有着充分的距離。

這個艙裏的人大都穿着體面,有的人竟然還帶了貼身的仆從,茶水點心伺候着,好不舒坦,不像是行商趕路,倒像是出門旅游。

總之是不差錢。

餘幸拎着貓籃子,自覺找了個角落的位置。

小動物嘛,有人喜歡,就有人不喜歡,她始終不想因為大花給別人添麻煩。

貴賓艙雖然是貴些,但也有好處,就是安靜。

在這裏,沒人侃大山聊家常,大家對彼此漠不關心,且也有自己的消閑方式——或是看書,或是閉目養神,或是眺望外面的景色。

這種氛圍就很适合睡覺。

餘幸把棉袍當被子,半邊卷在身子下面,貓窩在她的肚子上,軟綿綿溫熱的一團。

如果是一個人在這種場合,可能不能做到這樣安心吧。

雖然大花只是一只貓咪,可真的就像家人一樣可以依賴和信任。

......

船走的很快很穩,夥食也比之前的小船好的多。

肉餡燒餅和雞蛋是普通艙吃的,貴賓艙還給提供單獨的小炒。

當然,價格是另外的。

但餘幸拒絕花這份冤枉錢。

她買了倆燒餅,本打算自己一個貓一個将就吃吃算了,但沒想到口味卻意外的好——餅殼酥脆,肉餡兒滑嫩,輕輕咬一口,竟然還爆汁。

于是當機立斷,又買了兩個。

自從來到這裏,在外面吃到的值得誇獎的東西真是屈指可數。

兩天一夜的路程,等船悠悠的到達下城區小碼頭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傍晚。

夕陽灑在平靜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燦然壯觀,一人一貓站在臺階上,沉溺于這樣的美景。

從小碼頭到住處,還得坐牲口車走一段,恰好那趕車的還餘着兩個位置,便趕忙交錢坐上,在街道上彌漫着飯香氣的時候回家去。

下城區的人沒那麽多講究,一衆人坐在板車上,看她獨自個小姑娘抱着貓從碼頭來,便問是去哪裏了。

餘幸脆聲道:“去鴨腳港那邊,我姑母住在那裏。”

左右都是些不認識的,随口扯些無關緊要的謊,也沒什麽大不了。

有個婦人笑臉的問:“怎麽還帶着個貓出門?”

“嗯,一直養着的,路上做個伴兒。”

“那你膽子可真大,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獨自走這麽遠。”

也有那好奇的,就要多問幾句:“上城區那邊,看到折人,是不是要往外攆出去的?我聽說街上都不讓走!”

“沒這樣的事。”

餘幸還是好脾氣的道:“律法上都說了,公民都是一樣的,不分三六九等。”

“折人也能住在上城區,而且還可以做生意。”

這都是她這幾天的真實見聞,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

“噫,那可不是!”

那人睜大了眼睛,煞有介事的:“你要真在那裏住下了才知道厲害,不讓你落戶的!稅費也高,尋常人哪裏賺的出那份錢!”

于是其他人便也你一嘴我一嘴的讨論起來。

對于這種情況,餘幸便不多摻和。

這樣類似的場景遇到過好多回了,且每回都是無一例外的,中人——也就是普通人,在她面前讨論折人。

有多麽多麽不受待見,在生活上又有什麽什麽不便一類的。

好像這樣便能顯擺一些優越感似的。

可餘幸并不是土生土長的折人,骨子裏也沒有低人一等的自卑,甚至沒覺得是在說自己,所以也沒有覺得很生氣。

說呗,又不妨礙她搞錢。

而且鴛鴦眼多好看啊。

不可能産生交集的一群人罷了,等回頭搬走到鴨腳港,說不定一輩子都能不能見到一回。

......

她抱着貓拐進小胡同,掏出鑰匙打開了自家小院的門。

雖然才離開了七八天,但感覺就像一個多月一樣,很有想念的感覺。

“還是自己家好,對吧,大花?”

她放下貓籃子,打了水,開始清掃桌椅櫃子,上面已經浮着了一層薄薄的灰。

地方小,倒是也不會費太多時間。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餘幸去外面拿了點木頭,點燃了爐火。

現在的天氣其實已經不冷了,但因為要做飯,這樣方便些。

簡單煮了個面條,做了炸醬的澆頭,又去外面摘了兩把嫩葉菜——當初種下的菜,莖葉抽條了,正是最嫩的時候。

一人一貓吃的很滿足。

“今天就早睡吧。”

餘幸自言自語的:“等明天早上,得去趟苔嫂子那裏。”

“也不知道桃妹兒的傷好多了沒有。”

本來是這樣想的,但沒想到第二天早上,被別的事兒給絆住了腳。

具體點說,是被那個倒黴鄰居給纏上了。

隔壁的隔壁的,勉強算是鄰居吧,同住一條胡同,偶爾也會在街上打照面。

但雙方從來沒發生什麽矛盾或沖突。

自從餘幸知道她對于折人抱有的惡意之後,就很刻意的避開了。

那會兒,她正在院子裏晾曬被子,大太陽的天氣不能浪費。

然後就聽見院門被敲響了。

打開來一看,正是那個陰恻恻的女人,後面還跟着于三兒。

于三兒是這片區的巡城使,一旦找上門來,指定是有什麽正事兒了,餘幸不敢怠慢,忙道:“大人,是有什麽事嗎?”

還不等他開口,婦人率先指着餘幸道:“...就是她!”

餘幸懵了:“什麽就是我?”

“別讓她跑了!”

女人嘴裏喊着就要上來動手拉扯,餘幸也不跟她客氣,一把将人推開。

她現在是有些力氣的,推的那婦人一個趔趄,踉跄好幾步。

“有事說事,幹嘛要動手?我哪裏招惹你了?”

雖說彼此都沒說過話,但誠心而論,餘幸自認也沒招惹過她。

于三兒呵斥道:“別動!站着!”

又看向餘幸:“你這幾天,去哪裏了?”

巡城使問話,那自然是不敢打馬虎的,連忙老實交代:“我去鴨腳港了,前後大約十天吧,昨天下午剛回來。”

“票證還在呢,坐的客船。”

于三兒:“為什麽去鴨腳港?”

“...我最近打算搬家,先去看看環境,那邊适不适合做點小生意。”

“你說謊!”

女人聲音尖銳的叫了起來:“你分明就是想跑!”

餘幸也惱了:“光許你随便誣賴人,還不允許我辯解幾句了?你又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說謊?”

于三兒打斷道:“要吵,去巡城處。”

“......”

這就是要詳細調查的意思了。

但餘幸自認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實在惱火這人公報私仇把臭水往自己身上潑的行徑。

幹脆就去呗!

看她能編出個什麽花兒來。

貓在腳邊繞來繞去的叫,很固執的要跟着。

但巡城處是什麽地方心裏還是有點數的,可不敢亂來,便強行把它鎖在屋裏。

“乖啊,我很快回來。”

“大花,你在家等着,別亂跑啊。”

......

于三兒生的高大魁梧,面容威嚴。

他板着臉走在前面,餘幸和那個婦人在後頭,一前一後的跟着。

開始的時候只覺得生氣,但稍冷靜下來,又忍不住琢磨——看這樣子,大約是發生了什麽事的。

甚至可能是比較嚴重那類。

可什麽樣的事能跟自己扯上關系呢?難道是跟明明和青雅有關?

這樣想着,心裏又忍不住有些打鼓。

好在沒疑惑太久,三人到了巡城處,在廳堂裏等了一會兒,便把前因後果給了解清楚了。

原來是附近人家有個孩子走丢了,好幾天了沒找到,疑心是被人拐走了。

而她的這位‘好鄰居’則是主動投案,檢舉是餘幸幹的。

“怎麽可能是我幹的!”

餘幸忍不住叫起來:“他走丢五天,可我十天前就去鴨腳港了哇!”

這時間也對不上啊!

婦人冷笑的道:“誰知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裏應外合,把孩子偷走了!趁着這幾天,拐到別的地方,好來個無從對證!”

“這種事,你們這些惡心的折人,最能做的出來!”

餘幸:“......”

原先怎麽沒覺得你是這麽巧言善辯。

但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講理的,後來也看了走失小孩的畫像,雖然比較模糊,但還是能看出是個男孩子,而且體型還蠻壯實。

她深吸一口氣,隐忍的對于三兒道:“巡城使大人,這孩子已經十四歲了,長得又結實,都快趕上我一般高了。”

“說不定他力氣比我都大啊!”

這說法可一點也不誇張,在下城區,十四歲的男孩子,幾乎可以稱之為壯勞力了。

“......”

其實于三兒本身也覺得這個說法很荒謬,但挨不住這個女人一直來催促和告狀,前幾天甚至還說餘幸一定是畏罪潛逃了,建議砸開她家的門鎖,直接搜證據。

還是苔嫂子據理力争,說餘幸絕不是那樣的人,且過幾天就會從鴨腳港回來了,不如到時候當面對質。

總得給人個分辨的機會,若是糊裏糊塗認罪,那不是冤死。

憑借着充足的證據,餘幸很順利的離開了巡城處。

她出了大門,本想直接回家去,卻發現大花在門口蹲着。

确切的說,是蹲在門左側的石質涼亭的桌子上。

坐姿端正,表情凝重。

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吃驚還是欣慰了。

“...大花,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不對,你是怎麽出來的?”

“喵。”

“怎麽這麽大膽,小心點啊,萬一被抓走,人家把你炖一鍋。”

雖說貓肉大概是不好吃,但下城區還有很多人就上頓吃了沒下頓的,就算大花這身量還沒長夠,但添點野菜也是一鍋。

春天了,嫩茬兒茬兒野菜正适口呢。

“被這種人恨上可真是倒黴。”

“看來搬家得趕緊提上日程了,這樣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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