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書生啊(四)

書生啊(四)

好幾天的跋涉後,在腳上起了幾個晶瑩剔透的水泡的時候,我終于聽到書生善一句“快到京城了”。

再走個十幾天,估計本司命的這雙腳,就要變成水泡君們的修煉之地了。

聽到這個消息,書生善不由得也順眼了一些。

這日,我和書生善正在茶寮旁休息的時候,竟遇到了一個不太想遇到的人物,樊湃郡主。

此人着實是一個麻煩。

按着話本裏的套路,樊湃郡主明明是在書生善當了新科狀元後,才看上他的。

眼下,竟是提前了。

不過,話本裏還有什麽我霸王了書生善呢,看來倒也不盡是按着套路來的。

但也只有話本子裏有這種老不正經的套路了,什麽男蘿蔔對女蘿蔔一見鐘情,甘願為她去死,若不是身體不行,怕是連替女蘿蔔生個小蘿蔔都是可以的。

本司命在天界混了這麽多年,見的一見鐘情的天豚比一見鐘情的神仙多。

畢竟天豚君們是只看腰圓腿粗的。

但白日夢還是要做的,像本司命就常常看這種話本。

不過,本司命最喜歡的,便是男蘿蔔被女蘿蔔虐得死去活來的那種話本。

果不出我所料,樊湃郡主一看到書生善便喜歡上他了。

別問我怎麽看出來的,若是見多了天豚君們看到吃食便走不動道的樣子,必然會明白我是怎麽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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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便是要賴上來了吧。

“公子,不知可否同行?”樊湃郡主一臉嬌羞,若不是我知道實情,還會以為這兩人快要成其好事了。

“在下喜歡獨行。”書生善高貴冷豔地拒絕了樊湃郡主。

我不由暗暗鄙視了一番,書生善這個蠢貨,這番做态只會勾得她更上心好不好?

蔥油餅以別人口中的最為美味,蘿蔔則以得不到的最為珍貴。

接下來樊湃郡主的話卻是教我哭笑不得。

“我……我也是獨行,一個小女子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公子何不做一回救人于水火的俠士?”她望着書生善一臉期冀地說道。

我的雞皮疙瘩快掉了一地,這傻郡主當我們都眼瞎看不到她身後那群人嗎?

書生善看了一眼我,然後拒絕了樊湃郡主。

我坐不住了,這厮明顯是想禍水東引。

我又沒吃他蔥油餅,又沒搶他心上人,這厮幹嘛這般坑我?

果不其然,樊湃郡主那水汪汪的眼睛立刻看向了我。

“我實在做不得主,我只是陪表哥上京趕考的。”我低着頭,忸怩地說道。

樊湃郡主在聽到趕考時立刻眼一亮。

“公子,我家在京城頗多産業,公子若是能護得我平安回京,撥幾座宅子供公子安心讀書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委實是財大氣粗啊,幾座宅子說撥就撥,話本裏樊湃郡主深受皇帝寵愛,郡主府的産業幾乎能比肩公主了,看來反派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書生依舊婉拒了樊湃郡主,樊湃郡主也不氣餒,帶着一大群人跟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然後,在我們歇息的時候湊上來與書生善攀談。

若我是女蘿蔔,我的确是不想與這樊湃郡主有過多交集的,因為樊湃這厮心心念念的都是書生善。

但我是宋連城,自從樊湃郡主跟在我們後面後,我的夥食質量是乘着雲舟往上升啊。

雖然書生善依舊啃着前些天買的幹糧,但我卻不忍拂了樊湃美人的意,痛快地承了她的邀請。

更何況樊湃郡主還送了我許多話本,其中那冷眼看蟹的話本,可是我和青蕖一同尋了許久都未曾尋到的。

這幾日,我看樊湃郡主愈發順眼起來,賣起書生善來也愈發順手。

諸如,書生善最喜歡的食物?

蔥油餅。

書生善最喜歡的書?

話本,啊,不,是《潛夫論》。

書生善最喜歡的顏色?

白色。

樊湃郡主得了想要的東西,對我也愈發好起來,時不時穿着一身白衣在書生善面前晃,也常常讓小李給我做一些蔥油餅。

小李其人,樊湃郡主她爹特意替她聘的廚子,膀大腰圓,活脫脫一個賣肉的屠夫,仿佛與廚子沾不上半點關系,但不得不說的是:小李待人熱切,并且做得一手的好蔥油餅。

我時常打着書生善的旗號去找小李,他那兒似乎總有蔥油餅等着我。

冥冥中,不知是何物将我牽引到那金黃酥脆的蔥油餅面前?

彼時師兄還在時,看滿園春色,梨花綴滿枝頭,讓我作詩一首。

本仙是一個有格調的神仙,作詩之事實在是信手拈來。

于是我在階前踱了幾步,便做好了一首詩。

我作了一首《詠蔥油餅》。

蔥油餅上蔥油餅,

蔥油餅下蔥油餅。

他年我若為廚子,

做得滿屋蔥油餅。

師兄哭笑不得,撩起袖子去膳房給我做了蔥油餅。

但我未曾料到,我和小李的君子之交也只是維持了短短的幾日,真是成也蔥油餅,敗也蔥油餅。

這天,小李神神叨叨地将我叫到了樹林裏,因着樹林和書生善在的地方相隔甚近,因而身上的束情才未發作。

“宋公子,我有話對你說。”小李紅着臉。

我不禁微微一笑,難道小李又做了新的蔥油餅,因為我常常和小李讨論蔥油餅的做法。

“我……我心悅你,想每天給你做蔥油餅。”小李捏着衣角,支支吾吾地說道。

宛如一個驚雷,我愣在了原地。

本司命活了三千多歲,從未有人向我說過此話,按理說,我這棵鐵樹總算是開了花,應該大肆慶賀一番才是,但我委實高興不起來。

我喜歡小李做的蔥油餅,但我不喜歡小李啊,更何況我現在在外人眼中還是男兒之身,難道要我和小李來一場……

“公子莫慌張,我原是個女嬌娥。”小李拔下了頭上的簪子,一頭黑發如瀑般洩下來。

但我也是個女嬌娥啊。

“小李,我……表哥剛才有事找我,我先走了。”我顧不得小李的呼喊,拔腿便跑。

我回到了書生善的身邊,他坐在一塊大石上,正捧着一件衣物動情地用手細細地摩挲着。

平日裏都一本正經的書生善,倒難得見他有如此動情的時候。

等等,那外衫似乎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在那屋子裏搗騰出來的僅有的幾件衣衫之一。

他用這種神态摸我的衣衫,是幾個意思?

“你怎麽動了我的外衫?”我用左手緊緊地握住想要上前拍死他的右手。

“這原本就不是你的……”他一臉嘲諷地看着我,那未說出口的話分明是“外衫”。

這明明是在女蘿蔔的屋子裏找出來的,不是女蘿蔔的難道是他的嗎?

我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對不住,這衣衫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他眼神幽暗。

書生善落寞的樣子竟教我發不出火。

故人,難道是他的娘親?

話本裏倒也未曾細細地提過書生善的娘親,只用一句“早逝”便掩蓋了過去。

我看話本時只覺得一本看下來酣暢淋漓,倒從未體味過被一筆帶過的話本中人物的喜樂悲歡,如今卻是有幾分明了了。

誰知道我是不是又活在另一個話本裏,被另一個宋連城給旁觀着呢?

“你這樣子也讓我想起一個故人,他總是給我做蔥油餅,他做的蔥油餅是世上最好吃的蔥油餅。八月二十二是我的生辰,每年這個時候他都要替我做好多好多的蔥油餅,年年歲歲,從不停歇。”

我坐在他身旁。

書生善眨着眼睛,不知為何,竟隐隐覺得師兄在我身旁。

“我的生辰是九月十六,每年她都會替我做一碗長壽面。”

我拍了拍他的肩,他嘴角竟是難有的笑意。

外衫風波後,我和書生善的關系竟出乎意外地好了許多。

接下來的幾天,我寸步不離地跟在書生善的身後,和書生善一同啃了好幾天的幹糧,再沒去吃小李的蔥油餅。

果然從天而降的蔥油餅都是不好撿的。

不過,我眼前倒是有一個現成的不燙手的蔥油餅,就是書生善啊。

既然他有狀元之才,又有我一路保駕護航,當上狀元定不是難事,待到他當上狀元之後,我想要多少話本還不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不過,看來得先和這厮成為鐵哥們才是。

我還是老實地等書生善變成狀元,再靠着這棵大樹胡作非為罷。

總之,來日得徐徐圖之。

在我接連幾天都躲着她後,小李再沒來找我,只是時不時地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被這幽怨的目光注視的日子總算告一段落。

因為書生善住進了客棧,樊湃郡主多番邀請被拒,便氣沖沖地回了郡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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