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小倌啊(十)

小倌啊(十)

酒勁上頭,眼前的小倌善的臉上也浮上若隐若現的紅,他的面皮,實在是好看得很。

“索性離這十五之約還有好些時辰,不如乘着這流雲逛上一逛?”

見小倌善沒有應,我便彈了彈手指,這流雲便換了方向。

站了許久倒是有些難受,我便坐了下來,我扯了扯小倌善的袖子,他亦是跟着坐了下來。

“若是夜裏乘着這流雲看這些景致應是更好,不過此刻倒也別有情趣。”我掏出一壺果子酒遞給了小倌善。

上一世埋在客棧裏的酒,不曉得書生善有沒有去挖出來,若是一直埋在那裏倒是有些可惜。

小倌善皺着眉頭還是接過了酒。

“這可是我平生三大愛之一,果子酒,配上荷葉雞并蔥油餅,委實是人間樂事。”我笑了笑,奪過酒壺,飲了一口。

“有一可對飲之人倒也是人間樂事。”小倌善也奪過酒壺,猛飲了一口。

“酒是消愁之水,你可有愁?”

“所謀将成,卻有悵然之感,你呢?妖也有愁嗎?莫非你是在後悔曾害了人?”小倌善的眼亮亮的,猶如螢火。

“我的确曾害過人。”

小倌善手中的酒壺忽然墜落,幸好我眼疾手快,接住了酒壺。

“下次再掉可要賠錢了。”

“好。”小倌善木然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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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神……不,我們妖,常常覺着你們這群凡人實在蠢得很,你們眼中的情愁與愛恨,于我們妖,不過是一眨眼的事罷了,為何如此看重呢?”

小倌善捏酒壺的手緊了緊,接着道:“妖視人猶蜉蝣,焉知妖亦為蜉蝣爾?”

“說得好得很,當年有人也這般和我說過。”我搶過酒壺,喝了一大口。

“有一句詩,‘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小倌善

“看來本……你遇到了可說之人。”我笑道。

“你的……”小倌善竟是難得地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怎麽了?”我低頭看了看,衣衫只是略微淩亂,并無什麽不妥。

“你的頭發亂了。”小倌善替我攏了攏發,小倌善難得的溫柔讓我忽然想起了師兄。

師兄若是還在,會不會也會這般溫柔地替我攏發呢?

“你可知?往日我是十分嫌棄你的,恨不得找到那下這束情之人,教他立刻解了束情,但此刻,竟覺着,和你在山間吃上個幾十年的蔥油餅也不是什麽壞事。”我從小倌善的手裏搶回酒壺,咽下了最後一滴酒。

酒裏竟微微泛着苦。

筆飛閣很快便到了。

我從流雲上跳了下來,小倌善也學着我的樣子從流雲上跳了下來。

“你在這裏等我,我處理好便會回來。”

“我想和你一起去,不然萬一他們把你棄屍荒野我豈不是再也找不到蔥油餅做得比你還好吃的人了?”我正欲往前走,小倌善卻忽然叫住了我。

“你信我嗎?”

往日我是不信小倌善的,但此刻……

“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便在這裏等我回來,能算計到我的人,并不多。”

“你莫忘了你應我的事,你不會動仇仁的性命。”我

“我自然是記得的,等我回來。”小倌善輕輕說道。

“好。”我轉身回了筆飛閣。

我在筆飛閣裏坐了多久,也胡思亂想了多久。

仇仁、白包子、小倌善一同浮在我眼前,互相厮殺着。

一陣風吹過,我察覺不妙,找了一根柱子藏了起來。

“不見見故友嗎?”

是仇仁的聲音。

等等,仇仁若是在這裏,那同小倌善在一起的人又是誰?

我從柱子後走了出來,站在閣中的是仇仁和另一個青衣人,若是猜得不錯,這人是仇仁的随從。

“你為什麽在這裏?你不是……。”

我還未說完,便被仇仁打斷了。

“我不是應該在和上善一起在那崖邊對嗎?真是可惜,上善的仇人不是我。”

仇仁的臉上忽然浮出一絲邪笑,與他往日的樣子大相徑庭。

他分明應是舉止風流的翩翩公子,而不是此刻的仇仁。

“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皺着眉頭問道。

“上善的仇人,是白家,當年陷害他爹的人是白家,你從我這裏拿去的碧玉簪,只不過是幫我讓上善看到了我想讓他看到的證據。”仇仁笑得宛如一股清風。

我身子一僵,仇仁這話的意思是,他借我的手陷害了白家?

“為什麽?”我問道。

“為什麽?因為你啊,難得遇見像你這般有趣的人,自然要好好捉弄一番。”

“你在騙我……。”

“若是你再不去的話,你的好情人就要把白龐殺了,我猜,他們兩個,你都很在意的,不是嗎?”

我愣了愣,随即拔腿便往崖邊跑去。

我趕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小倌善的劍已經穿透了白包子的胸。

紅色的血順着衣擺滴在地上,第一個死在我面前的人,是師兄,第二個死在我面前的人,是白包子。

“我還以為你會晚些時候再殺我,的确是白家對不住你,只盼你放過我娘親。”白包子臉上是一個凄慘的笑。

小倌善拔劍還想再刺他一劍,我立刻擋在了白包子面前。

“他不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小倌善的劍如同上一世一般刺進了我的胸口,不偏不倚地刺在同一個位置,只不過,上一世他從背後,這一世他從前面刺進去。

“我本不欲替阿芙報仇的,你幫他便是與我為敵。”小倌善地說道。

“阿芙是誰?”我能感到血從我的身體裏一點一點地流出。

上一世書生善給了我一劍時我和自己說下一世一定不會放過他,但這一世,我始終沒能下得去手。

我雖知他別有所圖,卻篤定他不會對我下手。

我笑了笑自己的心軟和自己莫名的信任。

師兄若是還活着,我一定要告訴他,最該防備的是男人。

大多數女人會為情放下屠刀,大多數男人卻是不會如此的。

至少本司命的運氣并不是那麽好,被書生善刺了一劍,又被小倌善刺了一劍。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也砸在我心上。

“你害死了她,卻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小倌善冷笑一聲,拔出了劍。

我總算想起了阿芙為什麽聽着耳熟了,上一世書生善便是為着那勞什子阿芙殺了我。

他知道這一劍會奪了我的性命嗎?

他知道,那日拔我的頭發也是為了今日之事罷。

剩下的話我忽然說不出口了。

為什麽要解釋?既然他已經不屑于聽你的解釋,何況他還想要我的命。

白包子忽然飛身掠過我在白包子胸口又刺了一劍,我眼睜睜地看着白包子晃晃悠悠地跌下懸崖,他在掉落之前給了我一個哀戚的笑容。

“你大仇得報,可開心?”我捂着流血的心,轉過頭問道。

小倌善沒有說話,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劍,劍尖上還有我和白包子的血。

“上一世你也是這般刺了我一劍,瞧瞧你多好,轉眼便忘了,替另一個女子報仇,可是我記得。”

“你說什麽?”小倌善皺着眉頭看着我。

我擠出一個笑容,哪怕此刻的我并沒有什麽儀容可言,在小倌善面前,有沒有儀容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我摸着手上的手镯,白包子送我的手镯。

白包子,上一世欠你的手镯沒還,那這一世,我就還你一個同生共死罷。

“那你應該也不需要我了,白家是冤枉的,小心仇家。”我轉身一躍,在跳崖之前,我看見了仇仁帶着神秘莫測的笑容的臉,那笑容,竟隐隐和書生李有幾分相似。

我覺着自己的身子一點一點地變輕,我能留在這一世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是你。”白包子看着我,他的胸口不斷有鮮血溢出。

顯然,他這個白白胖胖的包子已經快要油盡燈枯了。

“我可以救你的,你別死。”我紅着眼眶說道。

“太晚了,我若是能……早些……但這樣……就夠了。”白包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如同嗚咽的風聲。

我憋住了眼裏幾乎要湧出來的淚水,手腕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疼早被我抛在腦後。

“是我。”

“真好……還能看見你……你……送我的手帕……我還留着。”

我沒說話,握着他的手,在明月清風之間,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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