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怪女孩
第39章 怪女孩
康康在田裏忙活，不用動腦子，無聊，就會聽聽旁邊的八卦。
一次，他聽一些人聊天說村裏不久前回來了一戶人家，現在住那個遺棄的花房子裏。是說那一家是被城裏男人不要了，才只能回來老家。
現在一家兩口，無依無靠，過'封閉'日子。
“丢臉。”他們幾個如是評論。
一個女人被丈夫抛棄，趕回娘家，還帶着一個拖油瓶。
出村進城、上學、工作、嫁大老板，那時出去有多風光，現在回來，被以前那些人、嘲笑得就有多慘。
萬物守恒。
幾代人愛恨交通。
“喂，你們想不想去會會？”
“哈！反正活做得差不多了，走！”
水從池子裏打的，渾濁。康康從桶裏盛起一滿瓢水，慢慢澆灌一株小苗，小苗被水傾瀉，歪倒，淹沒……
幾個男孩子潛伏着，歪歪扭扭穿過偏僻小道，停下，笑聲怪異地，指着不遠處那一間偏僻瘦弱的一棟三樓花瓦水泥房。
“那兩個城裏回來的，不出門，也只開樓上窗子。”
“怎麽像鬼屋一樣，誰敢過去看看？”
“有點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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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要不先扔個石頭看看？”
一人立即彎腰在地上摸索着石頭。
草地上，石頭似乎都被埋着，格外不太好找，難得，眼睛一亮，找到一個石頭！連忙去撿，卻被人先一步踩住了——
慢慢順着腿仰望，逆着光，一下吓住了，撐着爬起來，摔了一跤，又趕緊向後面幾個那裏躲。
康康比同齡人、甚至更大的孩子都要高，不笑的時候本來就有些嚴肅的兇，更何況現在心情有點不好。
幾個人見狀不對，慌忙跑走了。
康康沒管，回頭，看向那棟孤聳的樓房——
沒有大車子，沒有人。
門窗都閉緊着，連簾子都掩蓋住了，裏面大抵是冰涼黑暗的，早已空無一人。
謠言傳開，都是有一定事實根據的……
小女孩跟他說，“我發現你了。”
換種理解，也許是：你是在玩躲貓貓嗎？我發現你了。請跟我一起玩吧。
他在電視裏看過，城裏有錢人家的女孩子，住在大房子裏是一個人，孤獨的，沒有什麽人陪着玩，需要學習社交禮儀，琴棋書畫，要有門面。
小女孩見到他，第一反應是笑，感覺也不是什麽嘲笑。大概是從城裏來，覺得新奇，覺得解放了吧。
小女孩又不開心，是知道自已是被抛棄的。一個被親生父親抛棄的女孩，怎麽可能會真的開心？
康康煩躁抓了抓腦袋。
後面又想跟人玩，結果自已還那樣發脾氣……
門口臺階已經有不少碎石子，地上門上甚至有彩筆畫。
事已至此，他不會是第一個就發現。
康康過去，把石子用力踢開，又用腳模糊那些字跡。
突然，房子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磕碰聲和非常細微的人聲。
還在！
康康一下欣喜着，手準備拍下門，卻又想到什麽，止住，轉身匆匆跑回家，拿起一個大塑料袋，就去采了菜園滿滿一袋新鮮蔬菜送過去。
康康提着蔬菜，平複着急促的喘息，小心翼翼敲門，心裏想着怎樣才算禮貌的問候語。
敲了一遍。
坎坷着，半天沒人回應。
裏面也是安靜的。
剛剛，他明明聽見聲音了。
又敲了敲，還是無人應。
康康大概明白了什麽，眼簾垂下，微微有些失落，輕輕放下蔬菜，留在門口，慢慢走了，又回頭看了一眼，他覺得，應該放一張紙條：“菜是新鮮摘的，沒毒。”
向前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安，跑退回去敲了敲門。
門裏面一驚，又咬着膝蓋不出聲。
康康喊出紙條裏的話，喊完，站了片刻，還是沒什麽動靜，無奈走了。
看着外面太陽漸漸落山，康康又趕緊沖跑回去吃飯。
康康邊吃飯還邊想了起來，游鶴一問，康康慌亂吃起來，“沒什麽……”
第二天，康康本想過去看看情況，決定要不要再送。繞過小路，一下就看見門口小女孩——碎花長裙遮袖、手，白白淨淨地，站着任風吹拂。
康康一喜，又興沖沖跑過去。
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結果女孩見到他，眼睛一下瞪得大大的，像是被吓到，迅速轉身跑進屋子，嘭的一聲關門了。
“……”
這麽膽小？
康康正疑着，突然又注意到門口還有一袋東西。仔細一瞧，就是昨天自已送的，放在門口，像一直在沒被動過。
“這……”
這都是好的啊……
康康悶聲無言。
“你為什麽現在要送這個給我們？”
康康擡頭。
門開了些，小心翼翼露出了半個腦袋，眼睛還是黑壓沒有生氣，連同聲音，質問：“你不知道他們怎麽說的嗎？”
兩個問題沉沉抛出來，康康愣了愣，随後，小聲說，“知道……”
康康低頭看着蔬菜，“他們現在還有些不待見你們。”
“你知道還來？”
“他們說他們的，誰愛聽誰聽去。”
“你不覺得……”女孩說着，卻欲言又止，神色回避。
康康看着女孩，“那不是你爸爸抛棄了你們嗎，為什麽要怪你們？”
“信我，他們那些話，都只是暫時的，就是沒事做，閑得蛋疼，以後就好了……”
女孩看過來，目光對上，康康有些不好意思撇開，“那個，我覺得，你很棒，很堅強了。”
康康又指着蔬菜，“這些菜，是我家地裏長的，我自已新鮮摘的，你們可以嘗嘗……”
女孩沒說話，也沒動作，康康繼續：“都沒打什麽農藥，随便洗洗就能吃……”
康康擡頭看向女孩，又對上目光，康康不禁一笑，“算是，新鄰居的見面禮。”
女孩眉頭微皺，向外張望片刻。
康康輕咳，解釋，“啊，那個，就隔了幾條小道，也還蠻近的……”
“你以後別過來了。”聲音冷冷打斷。
“？”
康康嘴巴張大，沒有發聲，驚疑看着女孩。
剛剛明明聊得還行……突然這麽一句，整個場子都冷下來了。女孩也沒理，神色慌張就要關門。
康康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眼疾手快，一下就抵住了門。
顯然，女孩力氣沒他大，明明整個身子都在用力，結果康康一只手肘輕松抵住，眼睛還有些無辜打量那女孩。
女孩好像在亢奮什麽。
康康想了想：這女孩這麽小心眼的？自已不就前面兇了一點嘛，至于這麽讨厭？再說，誰一開始就知道家庭情況是那樣的……
女孩推不動，低頭，身體微微顫抖，急的要哭，一只袖子擦着眼淚。
“……”
怎麽一下這麽脆弱？
“那個，不至于吧……”康康放好語氣，看着女孩，無奈撓了撓頭，“我也別的意思，就是家裏瓜果多了，随便送送，免得浪費嘛。”
這個也不是假話，福瑞哥種了好多瓜果菜田——種常見菜和水果對新手最簡單。
“額……我過來，還想建議你把家裏窗戶啊，門啊，打開打開，透氣，這樣壞心情就被散出去了，更舒暢。心情好，事事就都好了。”
“這裏在物質條件上是比不上城裏什麽都有，還有些亂七八糟的碎嘴巴，但有句古話，叫什麽'既來之，則安之'，就是可以好好生活。”
“我這個人就是嫌事少，你們要是有什麽問題不好跟其他人溝通解決，有時候我路過就可以跟我說說，我從小在這生活，都熟。其實一些事情，說好了也都蠻好解決，你也不要擔心，好好過你們的日子。這裏不會比城裏好，但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喂喂喂，怎麽又低頭不說話？不會感動哭了吧？哎，沒事的……”
女孩眼睛微紅，瞪看着康康，“你這人真讨厭……！煩死了！”
“……”
康康一時失力，被推抵着也沒緩過來，直到門嘭的一聲被關上，他才陡然驚醒，轉身疑惑看着緊閉的大門。
“？”
不是，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康康走了，路上實在是想不明白，總結之前經驗，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這女孩真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