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就這樣

第17章 就這樣

“啊？”寧辭睜大眼，看着她幹笑了一聲，柔聲道，“您是和他提前約好了嗎？”

程曦頓了下，被頭發遮住的耳機裏傳來淩景從的聲音：“約好了。”

“對的，”程曦很快反應過來，對他微笑道，“是說好了的。”

“好的，”寧辭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引着她往樓裏走，幫她刷開門匣，按了電梯，站在她身邊緩聲說，“您稍等一下。”

電梯停在32樓，電梯門打開的時候，陸銳正好端着咖啡從門口路過。

他不經意瞥見寧辭，整個人登時停在了原地，看着程曦慢慢問：“這位是……”

“是來找王總的。”寧辭客氣地請她出來，指着右邊兒的走廊道，“從這裏直走右拐，最裏邊兒的那間就是王總的辦公室，需要我陪您一起過去嗎？”

程曦對他笑了笑，聽見淩景從在耳機裏說：“不用，我自己過去就行。”

她一字不漏地轉述出來，和陸銳點頭打了個招呼，順着寧辭指明的方向走去。

陸銳走上來搭上他的肩膀，低聲問：“這位是誰啊？”

“我不認識，樓下碰巧遇見的。”寧辭看了眼手表，皺眉交待他，“我晚上有事，現在去看看我媽，你幫我頂着點兒班。”

“行，去吧。”陸銳攪着咖啡往回走，“這兒交給我。”

·

天氣已經轉涼入秋，寧辭穿了件薄外套，悶頭直走的時候，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個路人。

“哎呦，對不起啊，”寧辭按着腦袋擡起頭，在與對方的視線相碰後，剩下的半句突然卡在了喉嚨裏，“您……沒事吧……”

淩景從原本平整的休閑襯衫上出現了一點褶皺，他低頭看向寧辭，表情顯然有些吃驚：“沒事，你……”

“淩總，”寧辭微偏頭錯開他的視線，生疏地和他打招呼，“您怎麽在這兒？”

“啊，我啊，”淩景從擡頭左右看了一圈，終于回答道，“我來接個朋友，她正好在這附近談合作。”

他低頭看向寧辭，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是在上班嗎？怎麽下來了。”

“我去醫院看看我媽。”寧辭垂下眼回應他。

“這樣啊，”淩景從點點頭，擡腳走到寧辭身邊，“正好我沒什麽事兒，不如我送你過去吧，正好一起去看看阿姨。”

“啊？”寧辭愣了一下，卻沒想到淩景從已經攬住了他的肩膀，帶着他一起往前走，他小聲拒絕道：“不用了淩總，您不是還要接朋友的嗎，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着急，”淩景從已經引着他走到車門前，替他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她還得挺長時間呢，不礙事。”

寧辭幾乎是被他推上車，他偏頭看向淩景從，對方扭頭和他對視，笑着問：“最近工作怎麽樣？”

“都挺好的。”寧辭一板一眼地回答。

“最近阿姨身體怎麽樣？”淩景從解開襯衫的扣子，露出脖子上一條串着戒指的項鏈，“我上次去看阿姨的時候，阿姨看着氣色還不錯，最近透析的頻率怎麽樣？”

“還可以，”寧辭兩手放在大腿上，應道，“還是老樣子。”

兩人一來一去地聊天，很快就到了醫院門口。

淩景從打開後備箱，那兒堆着不少禮盒，他挑了幾個拿在手裏，才回去找寧辭。

“都是別人送來的，我嫌麻煩，平時就放在後備箱裏，”淩景從笑了笑，“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了，希望阿姨別嫌棄。”

他壓根沒給寧辭開口的機會，一路滔滔不絕地走到闫善新病房門口，甚至先他一步推開了病房門。

闫善新正偏頭望着窗外，聽見動靜轉過頭來，先是看見了淩景從，她笑了一下，緊跟着又看見了他身後的寧辭。

“小辭啊，”闫善新臉色瞬間漲紅，視線在他和淩景從身上來回打轉，“你們倆今天一起來了呀，快坐下。”

“最近怎麽樣？”闫善新靠在床頭，笑盈盈地問兩人。

“挺好的。”寧辭彎腰給她整理被子，話還沒說完，闫善新就打斷了他，“不是問你，我知道你挺好的，你每次來就會說這幾句話，我是問小淩，最近怎麽樣呀？”

“我也挺好的，阿姨。”淩景從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坐到闫善新跟前，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輕輕道：“我和寧辭也挺好的。”

“那就好。”闫善新輕輕嘆一口氣，上下掃過寧辭一眼，對淩景從說，“我拖累他了。”

寧辭聽着他們倆的談話，覺得氣氛有點莫名的怪異，他咳了一聲，剛要說話，淩景從搶在他之前開口道：“您別擔心，我和小辭這麽好的朋友，我一定會盡力幫着他的。”

寧辭皺着眉，強硬地穿插在兩人的談話之間：“媽，您最近感覺怎麽樣？”

“老樣子，”闫善新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身上，她伸手拍平淩景從襯衫上的褶皺，嘆息道：“你是個好孩子，阿姨要謝謝你。”

他們倆似乎完全忽略了寧辭的存在，之前寧辭來了之後會幫闫善新整理一下被子，在床頭旁邊的臺子上放一些吃吃喝喝的東西，但現在淩景從好像已經替代了他的角色。

他把牛奶水果都拆出來放到闫善新手邊兒，乖巧地聽着闫善新的碎碎念。

寧辭站在一邊兒沉默良久，站了半晌，他忍無可忍地開口說：“媽。”

兩人同時停下來，一起看向他。

淩景從眼神閃動了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時間不早了，阿姨，您好好休息，我和小辭就先回去了。”

他走到寧辭身邊，在闫善新的注視下攬住了寧辭的肩膀，然後微笑着和她告別。

寧辭都沒說幾句話，就稀裏糊塗地被他帶出了病房。

淩景從一路攬着他上車，他坐上駕駛座，按下半截窗戶，卻并沒有急着開車。

他側頭觀察寧辭，寧辭嘴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他伸長胳膊掐住寧辭的臉，迫使他轉過頭來，尾音上揚：“生氣啦？”

寧辭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點，嗫嚅道：“沒有。”

“嗯……”淩景從一下輕一下重地捏着他的臉，語氣溫柔，“我只是覺得，這麽做阿姨會高興一點，你覺得呢？”

寧辭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拿下來，淡淡道：“如果是為了讓我媽高興的話，那我先謝謝您。”

他轉頭直視着淩景從的眼睛，繼續聲調平平地說：“不過以後，我覺得淩總可以不用再這樣做了。”

冷淡的語氣讓淩景從怔了一下，他滞讷了一瞬，又立馬笑道：“怎麽了？阿姨高興還不好？”

“好，”寧辭說話的聲音像嘆息一樣輕，“不過我和淩總本來只不過是點頭之交的關系，被我媽誤會成那種關系的話，恐怕會對淩總有不太好的影響。”

“不太好的影響？”淩景從挑眉呢喃着重複，他扭頭看向車窗外，轉回來的時候依然是一副笑臉，“你喜歡和淩響和待在一起？照你的說法，難道你就不怕對淩響和産生不好的影響？”

“對。”出乎他的意料，寧辭這次的回答居然意外地果斷，“起碼我跟淩響和是真的有關系，就算産生了什麽不好的影響，那也是有跡可循。但我和淩總沒關系，要是被有心人無中生有，那就真是糟糕了。”

淩景從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覺得自己喉頭幹澀，他扯了扯嘴角，輕聲問：“什麽意思？”

“我們其實沒什麽關系的，”寧辭轉回頭看着車前玻璃，聲音很低，“以後也別再聯系了，省得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淩景從還沒反應過來，他又補充道：“還有，您以後也不用再浪費時間來看我媽了。”

“就這樣。”寧辭說完這句話就打開了車門，同時一條腿支在地上，淩景從看見他這個動作，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來不及多想，他已經伸手抓住了寧辭的胳膊。

“你別生氣！”淩景從現在只想把他拉回來，“剛才說的我都知道了，你先上車，我送你回去！”

淩景從急得差點從狹小的駕駛座上站起來，他彎着腰，一條腿曲起半跪在座位上，歪着上半身去抓寧辭，“先回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了，我以後不來了，行嗎？”

寧辭整個人已經完全下了車，他停頓了一下，回頭去看淩景從，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

“你……”寧辭去握他的手腕，“你先坐下。”

“你上來。”淩景從有點兒着急，上半身又向前探了探，捏着寧辭的胳膊不肯放。

寧辭蹙了下眉，猶豫一瞬後重新上了車，關上副駕駛的車門，淩景從的手卻依然握着他的胳膊。

“淩總，”他胳膊動了一下，說，“要不您送我回公司吧，我晚上還有點兒事。”

“好。”淩景從收回手，麻溜地開車駛入馬路。

寧辭靠在椅背上，視線從後視鏡裏能看到淩景從深邃的眉眼，他微微仰起頭，靜靜凝視着鏡子裏淩景從半垂下的長睫。

他覺得自己腦袋裏突然一片空白，什麽想法都沒有了，只有眼前這張淩景從的臉，在腦海中不斷放大盤踞，這個人現在離他那麽近，卻永遠都像蒙着一層霧一樣，永遠都沒法真切地握在手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