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陳子兼在自助餐吧上選了一些非常清淡的食物, 手裏拿的水也僅僅只是飲料。

“可以坐嗎?”他低頭問江佟,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沙啞。

“沒有人。”江佟看他放下東西,明明用左手拉開椅子更加方便, 但陳子兼別扭地換了右手。

只有晉晨以為陳子兼坐過來是巧合, 他從不在社交場合怯場,雖然和陳子兼中間還隔着一個江佟,但也努力找出一些三個人都能聊到的話題。

“聽說你才去拆了石膏, 手怎麽樣了?”晉晨問。

江佟下意識看了一眼陳子兼的左手。

陳子兼看向江佟, 好像這句話是單獨解釋給他聽的:“沒什麽大事。”

“可以來找我的。”

江佟這句話說得有些奇怪,但晉晨也只是簡單想了一瞬, 覺得他們也許以前就認識, 但不熟悉, 便說:“江醫生是二院的胸外大夫。”

“嗯。”陳子兼喝了一口水,語氣淡淡的,對晉晨說:“晉先生,剛剛我過來的時候, 好像聽見那邊有人在找你。”

“哦, 好, ”晉晨真的起身, “那你們慢慢聊, 我先過去。”

晉晨一走,桌上安靜片刻。

江佟說:“沒有想過會在這裏見到你。”

“以前我不是說,我爸在做生意,但他之前虧的時候比較多, 但後來可能是運氣好了, 才有了現在的公司,但我對家裏的事情不感興趣, 所以沒有和你提過。”陳子兼很簡短地說完這些,動了動筷子,想要繼續吃東西,又好像沒有精神了。

“聽他們說你手臂受傷了,左手嗎?”江佟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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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抓捕的時候受傷的,只是骨折,現在已經拆掉石膏了。”陳子兼說。

“我在二院,”盡管之前晉晨已經說過一次,但他還是單獨和陳子兼講,“胸外科,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也能幫上忙。”

陳子兼用江佟不太懂的眼神看他:“好。”

他隐去了那些在醫院網站上搜索江佟的事情。

為了讓江佟放心一些,陳子兼脫掉西服,把左手的襯衣袖口卷起來。

青筋順着陳子兼的手臂肌肉隐隐凸顯,在他的肘關節內側,有一條四五厘米長的新鮮疤痕。

“比第一次遇到你受傷的時候好一點。”江佟說的是暴雪那天,陳子兼腰腹上被捅的那刀。

他看了陳子兼一眼,只握着他小臂,仔細觀察了一下。

在江佟垂眸的時候,陳子兼一直盯着他的側臉。

“本來醫生說可以再等一個星期再拆石膏,但我一個人住,生活不太方便,所以提前拆掉了。”陳子兼收回手,把袖子放下來,扣好了袖扣。

“所以你們現在在哪個警局?”江佟問。

“雙橋,商曉星和徐飛都在,”陳子兼說,“離你們醫院也不遠,我的手也是在你們醫院治療的。”

“我們科室和骨科不在一層樓。”

但其實就算在一層樓,兩個人又有多少可能遇到呢?

江佟碟子裏的東西并沒有吃完,但是又有些冷了。不過浪費食物并不是好習慣,他喝了一口手邊的酒,繼續慢慢地吃東西。

過了一會兒,陳子兼的手機響了一聲,是一條陳載發來的短信,讓他現在過去。

“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江佟注意到陳子兼看手機的動作。

“我爸找我,晚上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嗎?”陳子兼問。

說話的時候,他始終看着江佟,眼神和在那個總是漫天飛雪的城市裏沒有什麽區別,讓江佟對他的視線有些畏懼。

“沒有,但要是我爸喝醉了,我要負責把他送回家。”

陳子兼點了下頭,說:“好,知道了。”

今天的晚宴,他畢竟是主角之一。其他人原本就對陳載的兒子去做警察這件事特別好奇,他又遲遲不來,一出場就變得更加矚目。

不過陳子兼還是那副沒什麽表情的表情,江佟看了一會兒他的背影。

江岷沒有被人灌酒,大家來這裏交朋友,并不主要是為了喝酒。

江佟觀察出這點,就放心許多。

他拿着自己的手機走出廳,給江岷發了一條短信:【我出去透氣。】

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江佟獨自站在陽臺上,覺得夜裏的風還是有些涼。

大腦放空時,周梓陽突然給他打來一個電話。

“怎麽了?”江佟接起來。

“我想起來你之前提過的那個同學了。”周梓陽說。

“同學?”江佟想了想,“陳子兼?”

他們兩個人怎麽會有交集,江佟想不到。

“對,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後來有天無聊去看了看,我發現我不僅僅在之前那次救災活動見過他名字,我還見過他本人。”

“什麽時候?”江佟握着欄杆的手無意識捏緊了。

“他爸做過醫療方面的投資,”周梓陽說,“有一次我有個師兄去給資方做報告,我也跟着去了。”

如果周梓陽的這個電話打得再早一點,或許江佟就能在這一次見到陳子兼之前,就知道更多關于他的事情。

但現在謎底已經被揭開。

“好。”江佟的回答太平靜,反而顯得周梓陽過于激動。

他問江佟:“你老同學這麽厲害,你怎麽不早說?”

江佟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他的手放松一些,搭在欄杆上。

欄杆有些涼,弄得江佟的掌心也涼了,不過他完全沒有在意。

“好吧,你現在在幹什麽?”周梓陽轉而和他聊其他的。

“在和老同學吃飯。”

“啊?”

“逗你的,陪我爸參加應酬。”應酬上遇到了老同學。

“那你那邊還這麽安靜。”周梓陽話音剛落,就聽見江佟那邊多了一個他不熟悉的男聲。

“怎麽自己到這裏來了?”晉晨走過來,在江佟身邊站着。

他好像是刻意想要離江佟近一些,但已經讓江佟感覺到一些不舒服。

人與人的界限在江佟這裏格外分明,他自己也清楚這點。

江佟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些,沒什麽表情地說:“和朋友打個電話。”

挂斷電話,江佟還把手機拿在手裏。

“剛剛我走過去,好像又沒什麽其他的事情,陪長輩喝了點酒,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和陳子兼都走了。”

其實江佟對晉晨做了什麽一點也不關心,但聽他提到了陳子兼,江佟還是下意識擡眼。

晉晨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江佟沒注意聽,視線穿過一道玻璃門,落在不遠處的廳內。過了一會兒,陳子兼的身影模糊地映在玻璃上。

“但是最近生意也很難做……”

“陳子兼就是我之前說的想要發展的人,”江佟終于找到一個話頭打斷了晉晨,“剛才他有事離開了一下,我才過來的。不過現在他回來了,我要去找他,失陪。”

晉晨一下就住嘴了,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很驚訝地啊了一聲。

他看向江佟,還打算問的時候,江佟已經轉身離開。

還沒走到廳裏,江佟的手機震動兩下。

他垂眸,看見消息是陳子兼發過來的。

陳子兼:【不是說不考慮談戀愛嗎?】

陳子兼:【晉晨怎麽回事。】

陳子兼:【如果叔叔沒有喝醉,晚上我能不能送你回家?】

這個時間,大家基本都吃好了餐點,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聊天。江佟順手從甜品臺上拿走一杯看起來像酒的飲料,穿過幾個人,看見站在江岷和陳載身邊的陳子兼。

他腳步停頓了一下,和偏過一點頭的陳子兼對視了一眼,就移開視線,走到江岷身邊。

江岷正和陳載聊得開心,發現江佟來了,嘴裏的話被打斷,三個人的視線便都彙集到江佟一個人身上。

“我正想說介紹你們認識。”陳載拍了下陳子兼的肩膀。

“這位是你江叔叔的兒子,是醫生。”

陳載這樣說,江佟一時反而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兩位家長,其實他們是高中同學。

他沒考慮太久,因為陳子兼很快就說:“我們是高中同學。”

陳載和江岷都愣了一下。

明明是同學,卻這麽不熟絡,高中的時候關系不是很好吧?

陳載被噎了一下。

不過兩位大人都沒再說什麽,江佟來之前,他們似乎還有沒聊完的話題,但很快也終結了。

家長帶着各自的孩子往不同的方向走。

“你和他兒子關系不好嗎?”江岷問。

雖然從小到大,他這個做父親的除了物質以外沒給過兒子多少精神關心,但江岷還算了解江佟。他朋友不多,但人緣不差,尤其不會主動惹事。

“沒有關系不好。”江佟往身後瞥了一眼,陳子兼似乎也在看他。

“以前我們是朋友。”

江岷松了一口氣。

“他爸爸不錯,挺有頭腦的人,很難想象以前他居然受過那麽多苦。”

“那,陳子兼的媽媽呢?”江佟問。

“陳載不得志的時候,他母親就離開他們父子倆另謀生活了,你們以前不是好朋友嗎?他完全沒有和你提過他的家庭?”

江佟搖搖頭,忽然有些後悔問了。

也許,有的故事最好只能從當事人嘴裏聽到。畢竟當年,他也曾經相信了宋昱的話,差點以為陳子兼真的有一個賭鬼爸爸。

“不過,我是很欣賞陳載這樣的人的,”江岷感嘆,“白手起家,是真正體驗過生活的人,相處起來沒什麽壓力,也不……”江岷想了想,“就你們年輕人愛用的那個詞,裝x。”

江佟忍不住笑着搖搖頭,“爸,你還真是。”

酒會就是用來交際的,其實一點意思也沒有。

到散場的時候,就連江佟手裏也有了一把名片。不過他的沒有給別人,畢竟誰也不想聽到他說:以後要是胸、肺、食管等等出什麽問題了可以來找我。

江岷也覺得沒意思,他沒喝多少酒,精神反而變得更好。

拉着江佟要走的時候,江佟想到陳子兼發的短信,便把江岷交給了司機。

“爸,你自己回家吧,我還有點事情。”

“什麽事情?”江岷頓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之前你媽說她有個什麽同學的兒子……”

江佟聽到晉晨都覺得頭疼,趕緊打岔:“不是,總之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回醫院宿舍。”

“不回家住?那我怎麽跟你媽交差?”

按照戴月曼對他能不能快速從宋昱的感情陰影中走出來的上心程度,這時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江佟于是說:“沒關系的,你和她說一聲就好了。”

不再等江岷說話,江佟一把把他塞進了後座。

“叔,開車吧。”

他目送江岷的車走,回身沒看見陳子兼,卻又等到他的短信:【送叔叔走了嗎?】

江佟:【嗯。】

陳子兼:【去負一樓等我吧,從電梯走,下電梯右轉,第三輛是我的車。】

難道他要開車嗎?沒有喝酒?

江佟沒有多問,按照陳子兼說的話下了樓。

地下停車庫很安靜,燈光昏暗到幾乎沒有。

江佟很快找到了陳子兼的車,是一輛落地要四百多萬的大G。

他站得很靠近車門,到這時才總算有了一些空閑,來思考這一系列的事情。讓他想得最久的,不是陳載何時發跡,陳子兼什麽時候變得富有。而是為什麽陳子兼回來了卻沒再聯系他,單獨找他是想做什麽。

他想得出神,沒有注意到很輕很輕逐漸靠近的腳步。

頭頂的小燈光照在江佟身上,讓他腳下有了很小的一片陰影。

身邊多了一道喘息聲,江佟剛剛回頭,下巴便被人用手指捏住。

臉被輕輕掰過,江佟看見陳子兼,他一半的眼睛都在黑暗裏,身上只有很淡的酒香,江佟分辨不出來那是來自他的袖口、衣服,或者是唇齒。

他不敢說話,不敢動,因為距離太近,好像不論做什麽,他很容易就會碰到陳子兼的嘴唇,變成一種不言明的邀請。

江佟短暫地忘記,他原本就是接受邀請而來。

“真的在等我。”陳子兼視線下垂,用手摸了摸江佟的耳廓,另只手越過他的肩膀撐在車門,把他圈入自己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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