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翟昀讪讪放了手。
謝鶴臨把徐枭抱起來,要這麽把他從山上抱下去。
墓的位置偏高,幾乎到了半山腰的地方,而徐枭雖然瘦,卻是個發育健康的成年男人。
謝鶴臨帶來的保镖裏有個特別體貼又總是不會看臉色的,在這種時候竟然拱上去:“九爺,我來吧。”
他九爺冷冷刮了他一眼,甚至想給他個大嘴巴子。
陳霖真是服了這人嘴比腦子快的速度了,忙把他拉住,在謝鶴臨走後咬牙切齒地說:“你是不是活膩了。”
這人一臉懵逼:“怎麽啦,我不是怕九爺累嗎?”
于是他成功被賞了一個大嘴巴子。
“......”
到了山下,這位體貼的保镖又屁颠屁颠上去開後車廂的門,謝鶴臨又睨了這煞筆一眼,轉頭走向徐枭的車,示意翟昀開門。
十分有職業修養的翟昀立馬就把門開開了,謝鶴臨帶着徐枭坐進去:“去徐枭家。”
這一天,好像所有人腦子都不是很聰明的樣子,比如一向智商在線的翟昀也一反常态地問:“不去謝宅嗎?”
謝鶴臨已經被一個兩個氣的差不多了,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
不知道是因為太困了還是累的,這麽長一段路,徐枭一直沒醒,他難得乖巧,被謝鶴臨抱在懷裏不哭也不鬧,就是太乖了,謝鶴臨反而不想看到他這個樣子,總是怕他難過。
車子到了小區,謝鶴臨把徐枭抱上電梯,和一群徐枭的保镖站在徐枭家門口,衆人面面相觑。
謝鶴臨看着面前灰黑色的大門陷入沉思。
半晌,問:“有密碼嗎?”
這話大概率就是問翟昀,其實翟昀是有的,但翟昀不敢說,他總覺得謝鶴臨每次輕飄飄落在他臉上的眼神都想要把他一刀刀剮了。
謝鶴臨和謝鸾不像,翟昀和謝鸾相處的那麽多年裏,知道這個老頭并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麽和善友好,但謝鸾好歹願意給人一個虛僞的假象。
謝鶴臨卻很直接,翟昀幾次看到他,都覺得他是冷的,那股刺骨的冷度從內而外,好像沒有需要被謝鶴臨在意的事。
不過碰到徐枭的時候,又是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的謝鶴臨是暖的,他會溫柔地喊“枭枭”,會一直看着他,他這個樣子對比他平時對外展現的冷,竟然也不突兀。
翟昀還在沉思,沒料到他的保镖團裏也有傻大個,聲音響起的突然:“翟老大不是有密碼嗎?”
這位傻大個被同事重拳出擊,緊接着發出沉痛的怒吼,肚子真的好痛!
謝鶴臨輕輕看向翟昀:“開門。”
翟昀:“......”
謝鶴臨抱着徐枭進門,作為徐枭的貼身保镖,翟昀下意識想跟,往前一步的腳在第一時間收了回來,他替謝鶴臨把門關上了,回頭又是一拳。
傻大個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謝鶴臨沒有在徐枭家留很久,過了二十分鐘不到,人就從裏頭出來了,看到翟昀到底是沒說什麽,他也沒什麽立場,只說:“看着他點,有事告訴爺爺。”
告訴謝鸾就是告訴謝鶴臨,翟昀聽懂了,也沒拒絕的機會,這本身是他的工作職責。
唯一讓翟昀奇怪的一點是,進門時謝鶴臨兩手空空,出來後手上卻拎了個服裝袋。
再去看謝鶴臨,沒覺得他身上少了什麽東西。
徐枭從下午睡到了晚上,晚飯時間,房子裏既沒有傳來腳步走動的聲音,外賣員也一直沒來敲過徐枭的房門,翟昀不免有些擔心。
換做平時,翟昀一定不會做這樣的事,徐枭的性格并不允許他人管他的閑事,不吃飯也好不睡覺也罷,生病抽煙喝酒誰都不能說他一個字。
徐枭向來霸道,又肆無忌憚,可他懂得照顧自己,他想要活着,只是有點懶而已,所以就算徐枭野性難馴,卻他從來沒有讓人不放心過。
可徐枭這兩天的狀态實在不對,翟昀還是擔心在這人在裏面發瘋,翟昀輸了密碼進門,在客廳沒看到徐枭的人,他又敲了敲房門:“枭少爺。”
枭少爺正像死人一樣躺在床上發高燒,他睡得很安詳,如果忽略他緊皺的眉頭的話。
翟昀立馬聯系了謝鸾,他只負責保護徐枭的生命安全,生病發燒這些事要先知會謝鸾,然後才有處理的權利。
不過這麽多年,徐枭幾乎不生病,屈指可數的兩次經歷,還沒等翟昀告訴謝鸾,徐枭就先把自己安排好了。
昏睡不醒,這還是頭一回。
時間将近晚上十點,謝鸾都要準備睡了,乍一聽到手機鈴聲,老化的神經抖了好幾抖,虛弱地問:“怎麽了呀?”
謝鸾知道事情一定有徐枭有關,被吓到的主要原因是徐枭這陣子一直不太平,實在很怕聽到有關于徐枭不好的事,老頭子是真有點愧疚。
“枭少爺發燒了。”翟昀說。
雖然次數少,但也不是沒聽過,每回翟昀轉述的時候徐枭連退燒藥都吞完了,根本不需要他擔心,所以謝鸾才放心讓徐枭一個人生活。
于是問:“他吃藥了沒啊。”
翟昀無語:“他還沒醒。”
謝鸾驚道:“那你怎麽不叫醒他。”
翟昀不是很懂其中的邏輯:“枭少爺下午暈倒了。”
謝鸾:“......”
“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謝九這小子氣的?”
“枭少爺打了九爺。”
謝鸾再次:“......”
總之,等謝鶴臨過來,已經是晚上十點的事了,他還穿着西裝,似乎剛從公司過來,手上提着藥和粥。
翟昀在門口站着,看到謝鶴臨過來就把嘴邊叼着的煙拿下去,也沒熄,畢恭畢敬地喊了聲“九爺”。
謝鶴臨不鹹不淡地“嗯”了下。
先前翟昀輸密碼的時候沒避着他,他記住了,這會兒就這麽進去,半點沒有登堂入室的架勢,更像是回自己家。
剛到謝家的那段時間,徐枭經常生病,表面上看起來乖巧的小孩實際上膽小的不行,夜裏有謝鶴臨陪他睡覺,卻幾乎天天都在做噩夢。
謝鶴臨沒有當哥哥的經驗,對徐枭也還是有些不耐煩,徐枭每天夜裏做噩夢醒過來總是會哭,謝鶴臨其實每次都會被吵醒,但徐枭蜷縮在角落裏,哭聲在夜裏很輕,于是他裝作沒聽見。
直到徐枭開始生病,謝鶴臨陪着謝鸾坐着床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的小孩,覺得手足無措。
謝鸾看出了九孫子的謹慎,主動告訴他:“枭枭前段時間經歷過車禍,又換到了陌生的環境,和我們這些他不認識的人在一起,會很害怕。”
謝鶴臨這才說:“他每天晚上都會哭。”
謝鸾其實不是很意外,要是徐枭那麽堅強他才覺得奇怪,只問:“那你有沒有安慰他?”
謝鶴臨搖搖頭:“他不想讓我知道。”
謝鸾一直覺得他這個九孫子,相比其他小孩來的清冷,便教育他:“人們總會說謊,因為謊言有時候會保護一個人,有時候也會保護自己。”
徐枭不願意說,就是在保護自己。
而謝鶴臨後來以為,他不說其實是在保護徐枭。
謝鸾看着謝鶴臨,笑說:“下次你可以問問枭枭為什麽難過,看看他願不願意告訴你。”
那天後來,謝鶴臨再看徐枭,覺得他小小的一只躺在那,好像快要碎掉。
謝鶴臨開始嘗試着照顧徐枭,明明他自己也才那麽點大。謝鶴臨夜裏在徐枭房裏睡,聽見他難過的低喃就輕輕拍拍他,徐枭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有些不明白,小聲喊:“謝九。”
半夢半醒間,謝鶴臨很輕地:“嗯。”
之後徐枭陸陸續續病了一段時間,謝鶴臨從一開始的生疏和不自在變成當下的如臨大敵,徐枭的手心很燙,抓着謝鶴臨的手指頭不放。
謝鶴臨冷酷地說:“我又不走。”
又有點擔心:“病久了會變笨的。”
徐枭不高興地噘嘴:“我知道了。”
好像終于知道自己被在乎,那種流離失所的惶恐漸漸離開了徐枭的夢,徐枭不再生病,又變得有些鬧騰,每天都要看見謝鶴臨,要賴着他不放。
謝鶴臨好像習慣了,可有天放學回來,卻沒聽見徐枭在門口接他的聲音,他有些着急,怕徐枭又出了什麽事,很快跑進房子一聲聲喊“徐枭”。
謝鶴臨着急到忘了問旁人,保姆看到他着急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好跟着找:“枭枭,枭枭。”
遲鈍地聽出了一些不同,謝鶴臨開始覺得徐枭這兩個字太陌生,不知怎麽就脫口一聲“枭枭”。
徐枭在幼兒園裏和人打了一架,雖然沒受什麽傷,但還是被揪去醫院檢查,謝鸾覺得小孩子打架沒什麽,謝鶴臨雖然不說,但那表情就是不高興。
徐枭也不知道為什麽,晚上睡覺的時候只好抓着謝鶴臨的手指頭讨好地問:“謝九,你為什麽生氣啊。”
謝鶴臨說:“我沒生氣。”
徐枭不信:“你就是生氣了。”
好吧,當年的謝鶴臨還是很好說話的,他問:“你和人打架輸了?”
徐枭立馬:“才沒有!”
謝鶴臨看着徐枭難以置信的樣子,差點要破功,冷淡道:“那就沒生氣。”
徐枭不肯:“你竟然覺得我打架會輸?!”
謝鶴臨被他氣笑了:“小不點。”
謝鶴臨和謝鸾一樣,十分縱容他們家的小孩,打架沒關系,不占理也沒關系,不可以打輸,因為打輸會受傷。
所以徐枭很少受傷也很少生病,因為謝鶴臨不喜歡。
但是徐枭又生病了,謝鶴臨想,他一定又在做噩夢。
謝鶴臨想要給徐枭喂退燒藥,可長大後的徐枭卻不再像小時候那麽配合。
從前,謝鶴臨說話徐枭一定會聽見,會乖乖吃藥;可現在,聽見謝鶴臨的聲音後,徐枭更抗拒了。
不吃藥就不能退燒,不退燒病就不會好,謝鶴臨在照顧徐枭的事上自有一套流程,徐枭不吃藥,他總有辦法讓他吃藥。
......
謝鶴臨擦掉了嘴邊的水,把徐枭慢慢放回床上,下午回來的時候,徐枭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濕,謝鶴臨替他換過衣服才走,這會兒睡衣又被汗浸透了。
從浴室拿了熱毛巾給徐枭擦了額角和脖子上的汗,徐枭身上的衣服又被換了一件。
帶來的粥徐枭喝不了,被放進冰箱,謝鶴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也有點困,他其實不想徐枭醒來的時候看見他,但徐枭沒退燒,他又不放心。
茶幾上還放着徐枭随意丢置的煙盒,謝鶴臨從裏頭拿了一支,含在嘴裏,打火機燃起火焰,煙草燃燒發出很輕的聲響。
謝鸾說徐枭的房子是自己挑的,地方有些偏,但夠安靜,陽臺外能看見地面上的大草坪,白天過來的時候,謝鶴臨沒有仔細看過,如今再看,才知道很多東西容易被夜色遮擋,想看也看不到了。
謝鶴臨後來在客廳裏睡了半個多小時,他睡不深,又設置了鬧鐘,他去看徐枭,發現他的體溫比先前稍微降低了一點。
謝鶴臨這才放心下來,倒了杯溫水放在床邊,替徐枭掖好杯子,借着床頭昏暗的燈光再看看徐枭,然後就離開了。
徐枭這一覺睡得特別長,從謝鶴臨回來後他一直沒有真正睡上一個好覺,實際上昨晚的覺睡得也不舒服,但他怎麽都醒不過來。
夢見什麽,徐枭全都忘了,他在醒來的時候覺得渴,看到床頭櫃上放着水杯,順手就拿過來喝了,涼水入肚,凍得他一個哆嗦。
可這一覺徐枭還是睡得神清氣爽,他覺得餓,就磨磨蹭蹭從床上爬起來找吃的,櫃子裏有幾包泡面,但他懶得煮,又随手打開了冰箱,剛準備讓翟昀給他買吃的,就看到了冰箱裏的外賣袋。
打開袋子看了一眼裏頭的東西,又把袋子放了回去。徐枭打開門,朝門外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的翟昀勾勾手指。
前兩天還哭得傷心,今天再看徐枭,又覺得他好了,眉眼像往日那樣生動,甚至願意開翟昀玩笑了:“臉色這麽差,熬夜打飛機了?”
翟昀:“?”
翟昀婉拒:“這麽多人?”意思是他怎麽打。
徐枭善解人意:“我可以給你放假。”
翟昀覺得大可不必:“浪費時間。”
于是徐枭的眼神從翟昀身上自上而下地瞟過去,掃描儀似的:“有問題可以聯系我,再怎麽也算半個醫生。”
翟昀:“......”
翟昀有點不想搭理徐枭,便問:“退燒了嗎?”
徐枭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晌才說:“我餓了,給我買點吃的。”
徐枭通常都是自己做飯或者叫外賣,很少使喚這群沒用的保镖,除非他真餓了。
翟昀把昨天欠揍的傻大個叫去跑腿,傻大個還挺不服:“為什麽是我。”
翟昀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回過頭,發現徐枭還用那種下一秒可能把他殺人分屍的笑容看着他,十分滲人。
翟昀被看得頭皮發麻。
徐枭在翟昀逐漸心虛的表情中幽幽開口:“冰箱裏的粥你買的?”
翟昀想到徐枭問的是謝鶴臨昨晚帶來那份,他搖搖頭。
徐枭點點頭,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緊接着面不改色地問:“我身上的衣服,你換的?”
“!”翟昀打死不背鍋:“不是我。”
徐枭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大的點。
翟昀:“......”
還不等翟昀做出反應,徐枭瞬間變臉:“媽的,狗!換衣服不能好好換,老子現在還挂空擋,冷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