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堂姐打的那通電話,對徐枭并沒有影響,他算是體會到了謝鶴臨說的,國外沒有除夕是什麽意思,當然也有身處異鄉的國人在慶祝這樣的日子,只要徐枭不去看,只要他走的遠一點,這些東西他很快就忘了。
所以徐枭也沒有特意去計算除夕到底是哪一天,什麽時候來,手機鈴聲響的時候,他還翹着腿坐在陽臺上喝下午茶,甚至因為太陽太大,還帶了個墨鏡。
陌生電話,來自國內,徐枭皺了皺眉。
堂姐前兩天聯系徐枭打的是網絡電話,那會兒因為環境差,通話也斷斷續續的,不是很想接那個電話,于是也沒說他有點聽不清堂姐的話。
今天這通電話确實真正的國際長途,新號碼徐枭只告訴過謝鸾一個人,他走歸走,也沒覺得不和謝鶴臨告別有什麽不對,但爺爺是唯一的爺爺了,也一把年紀了,總得時不時打個電話慰問一下,這個習慣他在i市的時候一直都有。
前兩天謝鸾也給他打過電話,兩人默契地沒有提到謝鶴臨,因為承氏的落網,謝鸾這段時間滿面春風,精神抖擻,甚至去算了個命,徐枭驚訝:“去哪裏算的命?”
謝鸾得意:“山上啊!”
徐枭震驚:“您爬了幾步。”
謝鸾驕傲:“車開到門口,我走了兩步。”
好的,徐枭放心了,為了哄他爺爺順着話題往下說:“算命的說了什麽?”
謝鸾還有心開玩笑:“什麽叫算命的,人家叫主持師父。”
徐枭問:“主持還管這個呢?”
謝鸾:“我也不知道。”
徐枭:“......”
反正,這不是重點,謝鸾很快把話題撥回來,說道:“算命的說我可以活到一百零三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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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是誰說人家叫主持師父的:“......”
徐枭反應迅速,很快給出正确的情緒反饋:“啊,這麽準确的時間嗎?看着不像個騙子哦。”
“當然!”謝鸾理直氣壯,“所以我走的時候給寺廟捐了七位數的錢。”
徐枭:“......”啊,爺爺,你錢真好騙。
謝鸾也知道徐枭每周給他打電話的原因是因為擔心他,不過他最近身體真的超級棒,醫院體檢結果也很健康,不想徐枭在這種時候還玩的不盡興,所以安慰他,希望他可以好好玩。
一百零三歲當然是扯淡的說法,但是給寺廟捐了七位數是真的,不過,謝鸾他老娘年輕的時候雖然死了兩個老公,老的時候卻活到了九十三歲,謝鸾琢磨,老母在天上保佑我,我活個一百零三很沒有問題。
本來就算除夕接到來電,徐枭也覺得應該是他爺爺打來的,照常通話,可能連新年快樂都不會和他說,謝鸾一直覺得,他小孫子不需要到節日才快樂,他會每天都很快樂。
但是當徐枭接起電話的時候,還是楞了一下,一個沒有想過的人,喊他:“枭少爺。”
端到嘴邊的奶茶又放下了,徐枭清了清嗓子:“嗯。”
“嗚嗚嗚。”福生先哭為敬。
徐枭:“......”
一別三個月,福生一直沒有聯系過徐枭,和翟昀他們失業之後又回到了原來的公司做底層工作,剩下兩個人去了國外,跟着謝家人繼續做保镖工作。
主要是別的福生也不會做,可是沒想過翟昀也會過來,福生當時也想嗚嗚嗚,問他老大怎麽這麽好。
翟昀摸了摸他的腦袋,笑了笑,有點羨慕,所有人都在變,只有福生沒變,他說:“十年了,我想換個工作試試。”
所以他每天都在和他老大快樂的搬東西,閑下來還會被謝鸾叫回家。那段時間謝鶴臨還在忙,徐枭跑了,謝鸾覺得無聊,左想右想,最後只想到這倆一個月拿五千工資的傻子。
于是經常叫他們回來吃飯,院子裏養了只狗,飯後福生經常和狗玩,翟昀就陪謝鸾看着,偶爾說着無關痛癢的話,一些年紀大了忍不住的感慨。
福生始終是個不會看臉色的,至今不懂徐枭為什麽要走,翟昀又為什麽放任他去危險的地方,謝鶴臨為什麽不追,謝鸾也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
但是福生每天都很想徐枭,做搬運工實在太閑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腦子空蕩蕩的,福生才二十幾歲,和爸媽在一起的那幾年已經沒剩什麽回憶了,剩下的一半是翟昀,還有一半是徐枭。
他真的很擔心枭少爺,覺得他挑食,怕他在外面過不好,又因為天天看到不好的新聞,怕他會不會出什麽事,可無論福生每天頂着什麽樣的表情和翟昀見面,翟昀都不為所動。
福生只好求謝鸾,支支吾吾,可憐巴巴:“老大爺,我、我......我想和枭少爺打個電話。”
謝鸾驚了,翟昀也驚了。
對大多數人而言,時間是一記良藥,慢慢的,所有難以忍住的痛苦終究會變得可以忍受,而再久一點,他們會淡忘,會想不起,然後連痛苦的感覺都忘記。
福生可能比那些多數人更容易忘記這些不開心,他天性如此,誰都沒想到他沒有。翟昀知道徐枭想要自由,他被困了太久,任何有關過去的事都可能讓他束手束腳,他不敢去打擾,也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謝鸾也不敢過多和徐枭聯系,只要徐枭過得好就可以了,反正他可以活到一百零三歲,就算徐枭在他一百歲的時候才願意回來也可以,當然,如果九十歲能回來就更好了。
福生眼眶紅紅的,破罐子破摔:“我想枭少爺了!”
啊,原來還可以這樣,愧疚、擔心、縱容、放任之下,還有個最簡單的理由——想念。
真是個無法反駁的理由。
所有人都對徐枭有愧,所有和謝家有關的一切都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強加給徐枭,可福生好像是個例外,他在謝家待了這麽多年也沒有謝家人的影子,甚至前七年,他跟在翟昀身後從來也沒有引起誰的注意。
福生好像是個很純粹的存在,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說想念,而旁人只有羨慕的份。
于是這通電話,就這麽來了,理所當然。
電話那頭是清晰的煙花綻放的聲音,徐枭眼前晴空萬裏,飛機劃破雲層的聲音都變得黯然失色。
緩過情緒後,福生問:“枭少爺,你在哪呢?”
徐枭沒回答,離開之後總有人問他這樣的問題,不知是催促他回家,還是只是簡單的口頭禪,像見面時問吃過飯沒有一樣,反問:“你在哪?”
福生慢吞吞地說:“今天過年,老大爺請我們吃年夜飯,老大喝多了在睡覺,我在看春晚,剛剛倒計時的時候,想給你打電話。”
并沒有得到有價值的消息,和福生的交流一直是這樣,兩人從來沒有在一個頻道上:“倒計時結束了嗎?”
“結束了,”福生說,“剛才外面很吵,放了很多很多煙花。”
到這一步,徐枭理所當然地對他說:“新年快樂。”
福生說:“謝謝枭少爺。”
如果是聰明人,或許知道話題該結束了,福生不是,他打電話的目的也不是因為這個,直白地問道:“枭少爺,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沒聽到徐枭的回答,福生小聲說:“你都走了三個月了。”
“三個月很長嗎?”冷不丁聽徐枭問。
“什麽?”
徐枭喝了口奶茶,說:“沒什麽。”
可福生不懂,不明白,因為沒有得到答案,所以又問了一次:“枭少爺,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徐枭覺得有點麻煩,他還沒吃飯,但肚子餓了,簡單點了個三明治,打算填飽肚子後下午再出去玩,前兩天聽說邊上某個州有個漂亮的自然景區,歷史悠久,沒什麽人工痕跡。
徐枭沒交到朋友,無論去哪裏還是更想順從自己的內心,遷就、約定、順從,對他而言是件很麻煩的事,就像今天這樣,因為接到了福生的電話,他的吃飯時間晚了,出門的機會也跟着被耽誤。
身邊的每個人好像都很固執,對某些事有自己莫名的堅持,不聽到徐枭的回答,福生就不會挂電話,而且可能會想很久,不明白為什麽。
想要徐枭給他答案,徐枭便給了。
“四歲那年,我第一次來謝家。”身世不是秘密,無論福生知道多少,徐枭都不介意說給他聽,“我那時候很害怕,因為知道這裏不是我的家。”
“沒有認識的人很害怕,怕被趕出去也很害怕,我不知道沒有爸爸媽媽以後還可以去哪裏。”
“我每天都在裝乖,想要讨好收留我的人。”
明知道說這些話福生一定聽不懂,徐枭還是說了,他不介意,不在乎這些所謂的解釋和狡辯為了告訴誰。
好像只是為了安慰自己,強調他的離開并無理取鬧。
“十七歲的時候,叔叔阿姨出了車禍,謝鶴臨也走了,我身邊忽然就空了,只剩下喪子的爺爺。”
“爺爺怕我出事,我害怕給爺爺惹麻煩,哪裏都不敢去。”
十年時間,讓徐枭變得像一只折斷了翅膀的鳥,他不敢飛,也害怕飛了一路,到頭來只是在原地轉圈圈。
他被困得沒了方向感,不敢走遠,于是離開的時候走的特別遠,顯得很堅決,可這些話又暴露了他的懦弱,讓他無處遁形。
沒什麽意思,徐枭想。
“不要再問我什麽時候回去了,”說話繞圈的方式果然不适合徐枭,索性直白道,“我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