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程栩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他的視線一觸及蘇慎玉,就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在他眼裏,蘇慎玉的狀态是肉眼可見的差,短短一天的時間,他仿佛就消瘦了不少,面色雪白如紙,嘴唇極幹,頭發和衣服也亂蓬蓬的,挂着塵土,顯得有些髒。

但程栩心中隐秘的占有欲卻在此刻不合時宜地升起,他無法抑制地暴怒地想,是誰把他弄髒的,他只能被自己弄髒。

程栩高傲道:“把我的妻子還給我,這樣你們還不至于死得太難看,你們這裏只有你一個人,但我,可不只帶了一個人。”

梁越之前還不百分之百确定對面的男人是誰,此時恍然道:“程栩?你恢複的真快,那條腿這麽快就能走路了?”

下一秒,梁越低下頭,悄悄對着蘇慎玉的耳朵低聲說:“要不我們打個配合,把他幹掉吧?”

這一幕在程栩的眼裏,又是十足的刺激,簡直相當于在他的面前羞辱他的妻子,他頓時暴怒,當即厲聲道:“單叢,殺了他。”

單叢的槍管對着梁越,但因為無法瞄準,遲遲沒有扣動扳機。

正當這時候,倉庫門再次開了,打破了四人之間的對峙。

梁文從倉庫中走出來,對着程栩道:“我們把蘇慎玉還給你,然後你就放我們走?”

程栩看了一眼單叢,又看了一眼蘇慎玉,不情願地點點頭。

梁文對着梁越道:“阿越,放他走。”

梁越:“大哥?”

梁文:“這樣,我還有幾件東西沒拿出來,待我取出來後,我和我兄弟走到安全的地方,然後自會放了尊夫人,如何?”

程栩沒說話,看起來像是默認了。

梁文便往倉庫的大門走去,然後重新進入了倉庫,幾秒鐘之後,他抛出來了一個背包,示意梁文接住,然後他再次走進倉庫。

變故就是在這一刻發生的。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被投擲到倉庫頂上。

下一秒,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幾乎震碎了蘇慎玉的耳膜,他眼睜睜看着上一刻還風平浪靜的倉庫,已經陷入洶湧的火海。

爆炸距離他們實在是太近了,程栩和單叢都被震得在一瞬間跪倒在地。

梁越簡直瘋了,紅着眼就要往倉庫裏沖,蘇慎玉死死摁着他,卻被他失手劃傷了脖子。

“先,先離開這裏。”

火舌幾乎舔舐到了蘇慎玉的衣襟,他捂着脖頸,疼得不住地喘息,火光與他指縫間的血跡幾乎融成一體,在他的眼前逐漸搖晃。

他看着梁越掙脫開他,然後向着火海跑去,卻甚至無法打開倉庫的大門,只能捶胸頓足,無助地悲鳴。

他看見程栩被單叢扶着拽走,程栩看着他,嘴巴一張一合,口型是:“等我回來。”

蘇慎玉跌倒在地,心頭忽然湧現了一縷難言的苦澀。

他還沒有厘清這絲情緒的源頭,就感覺一種壓倒一切的疲憊感席卷了他,耳旁是因火燒摧古拉朽噼裏啪啦的聲音,眼前是一片火光,他的眼皮越來越重,幾近合上。

但他心知,絕不能在這裏倒下。

就算無人伸出救助的手,他也要拼盡一切力氣自救。

他匍匐着,盡力挪動身軀,遠離危險的廠房,他的指甲縫裏都是泥,十指的關節都磨破皮了,露出了鮮紅的血肉。

就在他感到精疲力盡的時候,他感覺身上一輕,是一雙臂膀把他抱了起來。

仿佛是錯覺,他恍惚間聞到了一絲草木香味。

他想睜眼看看面前的人是誰,但無論如何也睜不開,只感覺到一雙手輕柔地撫上他的雙眼,下一秒,他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

奚衍宸抱着蘇慎玉離開的時候,遭到了程栩的阻攔。

程栩站在安全的地帶,被身旁的單叢攙着,不滿地冷冷道:“奚總,抱着別人的夫人離開,這事做的不地道吧?”

奚衍宸搖了搖頭:“我只是路過,看見這位小朋友孤苦無依地一個人躺在那裏,無人救治,一時起了恻隐之心。”

程栩被他話中的那句“孤苦無依”刺痛了,立刻辯駁道:“這輪不到你關心。”

奚衍宸淡笑着,彬彬有禮道:“很快也輪不到你關心了。”

程栩:“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奚衍宸笑而不語,徑直離去。

可能是被奚衍宸那句話刺激到了,程栩回去後把蘇慎玉送到了醫院,又在病床前足足等了兩小時,才等到蘇慎玉醒來,然後在他一醒來的時候,就捧住他的手摁到心口道:“慎玉,今天你受苦了,我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再也不會丢下我,還是,再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傷害我?”

程栩慌了:“你知道了?”

下一秒,他咬咬牙:“那些都是我父親的打算,那兩個綁架你的人和我們家有一些龃龉,我爸想要借此機會除掉他們。可是我是愛你的,我爸讓我在趕到後立刻炸掉工廠,可我不願意,我想要先救你出來……”

蘇慎玉似笑非笑:“救不出來就炸掉工廠?”

程栩:“不是!我沒讓他們炸,可是……羅成江,一定是羅成江!他竟敢罔顧我的命令!”

見蘇慎玉的神色不為所動,程栩更慌了,去拉他的手:“慎玉,別的你都可以不信,可你要相信,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真的真的會對你好。”

“程栩,”蘇慎玉諷刺道:“你所謂的對我好,除了出現在你的嘴裏,還出現在了哪一點裏?”

蘇慎玉要起身,程栩卻死死抱着他的腿腳,他心頭不耐煩,直接蹬了一腳,把程栩一腳踹翻跪在地上。

蘇慎玉道:“那兩個人都死了?”

程栩:“裏面那個找到屍體了,外面那個劫持你的人還沒找到屍體。”

蘇慎玉擡腳要走,卻聽見程栩在後面用氣音說:“慎玉,你還會給我機會嗎?”

蘇慎玉殘忍道:“你不是說你是重生回來的嗎,那我只能告訴你,你上輩子曾經擁有過的蘇慎玉早就死了,死在了你對他做過的那些事中。”

蘇慎玉走出醫院,接了個未知來電。

電話裏的人沒說自己是誰,而是直接給了一串地址。

蘇慎玉按照地址找過去,到了一處居民樓,從樓道和小區設施能看出這裏的樓房很老舊,像是已經存在了幾十年。

終于,他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住了腳步,敲了幾下門,之後門開了。

梁越出現在了他面前。

梁越整個人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咋咋呼呼的發型和穿着打扮不見了,顯得他素淨又安靜,之前肌肉虬結的手臂看起來都清減了幾圈。

梁越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他給蘇慎玉倒了杯水,道:“大哥走了,但他讓我把這個給你。”

梁越之前叮囑過他,蘇慎玉未必真想跟他們一起幹,但他對程栩的恨意不是假的,因此在扳倒程家這條路上,他們可以相信蘇慎玉。

蘇慎玉接過梁越遞過來的黑包,發現這正是梁文在再次進入倉庫前扔出來物件。

蘇慎玉翻開背包,看見了梁文多年來搜集的關于程家的累累罪證。

他問道:“你和程家素無仇怨,為何要跟着梁文做事?”

梁越低頭苦笑了幾聲,道:“那要從我十五歲那年說起。”

“快點,把你身上的錢都交出來!否則給你點顏色看看!”

梁越背着書包,走在回家的巷子中,從岔路口卻突然竄出來了幾個小混混。

梁越擡起頭,打量了他們一圈,然後徑直放下書包,傲慢道:“一起上吧。”

十分鐘後,鼻青臉腫的梁越和其他幾個身上挂彩的小混混都被警察抓了個現行。

派出所裏,梁越看着值班民警端着大茶缸,抿了一口剛泡好的菊花茶,苦口婆心道:“告訴我們你爸媽的電話,我們打電話讓他們把你領走,這事就算翻篇了,行不行?”

梁越冷漠道:“我沒有爸媽。”

“嘿,你這孩子。”

梁越盯着值班室的玻璃窗戶,看着剛才和他交手的那幾個混混陸續被父母領走,有的是被安慰着摟着走的,有的是被訓斥了一頓才接走的。

很快,派出所裏就只剩下了他一個小孩。

梁越面無表情地想,原來他們都有父母接啊。

檔案室的女警和值班民警悄聲說了幾句話,值班民警看着他的目光便也添上了幾分憐憫的意味。

梁越靜靜等着,等着值班民警無可奈何地送他走,就像是之前無數靠近他然後丢棄他的人所做的那樣。

但這時,一旁審訊室的門開了,一個高個子的男人走出來,他的身上帶着一股子陳年不散的煙味,嗆得梁越咳嗽起來。

男人低頭看着他:“這麽小就無家可歸了,叫聲爸,我養你。”

梁越扭頭就走。

男人笑道:“叫爸是老了點,那叫大哥也行。”

當年的十五歲男孩飛快長高變壯,逐漸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梁越道:“我爸媽死後,我一人飄蕩在這世間,沒有依憑,沒有着落,沒有牽系,我沒有目标,沒有信仰,但十五歲之後,大哥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我想成為他的刀,他的劍,成為一件趁手的工具,只要他別抛棄我。”

他轉向蘇慎玉:“我對你說這麽多是因為,大哥臨走前說我可以跟你走,你願意讓我成為你的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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