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程同學

程同學

從地鐵站出來, 蘇弦錦打開手機再次确認了下定位,是一家咖啡館,離她所在的位置大約兩百多米。

這是一家臨街的咖啡館,裝修很有特色, 并不難找。

她推門進去, 環顧一圈, 店裏只有三四個人,都在安靜坐着喝咖啡或者看書。

程同學不在其中。

她在窗邊尋了個位置, 服務員便微笑着走了過來。

她接過人家手中的單子略看一眼, 最便宜的美式都要三十, 不禁微微肉痛。

“冰美式?”

“熱的吧, 謝謝。”

蘇弦錦禮貌地将單子還給服務員。

程同學約她在上午九點見面,她等了會兒, 手機上已經顯示八點五十五了。

“您的熱美式, 請慢用。”

“謝謝。”

蘇弦錦喝了口, 不禁眉頭一皺,真夠苦的。

她打開微信, 正欲給程同學發個消息問問,不期來人不知何時已在自己對面坐了下來。

蘇弦錦擡頭, 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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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晚了些。”男生低聲道,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沒關系。”

蘇弦錦悄悄打量着他, 見他裹着一件高領藍白的羽絨服, 斜背着一個黑色雙肩包, 戴着一頂棒球帽。

他微微擡起頭, 蘇弦錦看清了他的樣子,和她之前所見的照片重疊了起來。

無疑, 這張臉的确帥得令人印象深刻。

他膚色很白,不過病态的蒼白居多,這種病态出現在一張少年氣十足的臉上,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同情幾分。

服務員過來時,他擡起頭,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颌。

“一杯冰美式,謝謝。”

蘇弦錦注意到了他手背上的留置針。

“你……從醫院出來?”

程筠點頭:“附近就是京都人民醫院,我偷偷出來的。”

多的話蘇弦錦也不好問,只好開門見山。以便聊完讓他及時回醫院,她不敢耽擱一個病人的時間。

“你說有事問我,什麽事呢?”

程筠從書包裏拿出一本畫冊,翻開其中一頁轉向她。

“這是我意識不清的時候畫的。”

蘇弦錦定睛,是一張古代女子速寫,筆觸細膩流暢,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了女子的神态。

“蘇曲兒?”她驚了驚。

雖與她買的那本畫冊上的蘇曲兒姿态神情皆不同,但顯然是同一人。

“你看右下角。”程筠輕輕指了指。

“欸?!”

蘇弦錦瞪大眼,那右下角赫然寫的是她的名字。

“蘇弦錦……”程筠低聲念了遍。

蘇弦錦竟有種被電流電了下的錯覺,隐約有些頭皮發麻。

“你……你怎麽寫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程筠平靜地望着她,“我有時候吃過藥,會陷入意識不清的狀态中,清醒以後記不清發生了什麽。”

他又盯着這副速寫,眼裏流轉着些微迷茫:“我查過,這是一本名叫《長月有時》的網絡小說裏的人物,叫蘇曲兒,于是我買了這本小說看了,仍然沒有找到答案。”

“你是先畫的畫,再看的小說?”

“嗯。”

“什麽時候畫的?”

“去年春天。”

蘇弦錦不敢置信地擡眸:“可是,這本小說去年夏天才連載,秋天才連載完。”

還是說,這人設圖早就有了?是畫師借鑒了?

似看出她的猜測,程筠道:“除了我這副之外,全網沒有相似的人物形象,的确是畫師原創。”

蘇弦錦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咖啡杯,心髒也開始莫名跳動。

“那……”

那怎麽解釋呢?

如果真有小說世界,難道不是作者創造的嗎?

為何會有這幅畫在前,小說在後的情況?

除非程筠在說謊。

她忍不住擡頭,與面前這個蒼白帥氣的男生對上目光,他眼中平靜,澄澈,卻有一絲不近人情的冷漠。

仿佛冰湖中的一塊冷玉。

這樣的眼神,根本不屬于一個謊言締造者。

“那,你……你又是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文學課。”程筠說,“老師點名了。”

蘇弦錦恍然,可惜那會兒她在神游天外,除了答到之外,沒在意過別人的名字,否則她一定x會對“程筠”這個名字具有敏感性的。

“你加我的時候,我已經知道是你了,但後來我出了點事,住進了醫院,就沒來得及回你消息。”

他雲淡風輕地仿佛在說着一件不相幹的小事,“這幾天狀态好一點,便想約你見面,看能否解釋我的疑惑。”

他望着她,目光似冬日的湖水:“謝謝你沒拒絕我的邀約。”

“可是我——”蘇弦錦抿了抿唇,移開目光,“我好像也沒法給你答案。”

她的名字去年春天就出現在了一個陌生少年的畫冊上,這事怎麽想都有些詭異。

想了想,她問:“你既然看過了《長月有時》,那你應該也知道,你與書中一個角色同名吧?”

程筠沉思了下,點頭。

“一個反派人物。”

“他不是反派。”蘇弦錦忍不住辯駁,“番外有解釋他的目的。”

“并非出于好意,就不算做了壞事。”程筠道,“他的結局也是必然的。”

“可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很喜歡這個角色?”

迎着他的目光,蘇弦錦神色堅定:“當然,一個殉道者,本身就值得敬佩。”

程筠合上畫冊:“我尊重你的喜好,這個人物的确是悲劇式的。不過,你難道認為我和他有什麽除了名字之外的關聯?”

蘇弦錦喝了口咖啡,苦澀感從舌尖流向喉間。

醞釀了會,才遲疑問:“……你知道穿書嗎?”

“穿書?”

“就是……人的意識穿越到了小說世界。”

對面傳來一聲輕笑。

蘇弦錦擡眼看他。

他輕笑反問:“這就是你的答案?”

唉——

蘇弦錦在心裏嘆了口氣。

這種事在遇見之前,果然沒有人會相信的。

*

入夜,刑部尚書榮烨滿臉倦容地從刑部衙門出來,坐了馬車,往家裏去。馬車搖搖晃晃,他坐在車裏不禁也泛起了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忽然停了。

他迷糊地掀起簾子下了車,一陣冬夜冷風襲來,他驟然望見了“程府”兩個字,瞬間清醒了。

他轉身,看了眼車夫。

車夫裹着黑袍,戴着鬥笠,下衣擺隐約露出了飛魚紋,語氣冷硬。

“首輔大人有請。”

榮烨整了整衣冠,信步向程府側門走去。

程府宅院極大,亭臺樓閣,廊腰缦回,他不知穿過第幾道院門時,景林忽然現身出來。

“榮大人,跟我來。”

榮烨目不斜視,只盯着眼前的路,直到在一間書房前站定。

景林敲了敲門。

裏面響起程筠淡淡的聲音。

“進來。”

景林輕推門,擡手朝他示意了下,就轉身離開了。

榮烨步子略頓,才跨進屋內。

“拜見首輔大人。”

沒有應聲。

榮烨起身,望着臨窗而立的那道颀長清俊的身影。

“大人不開燈?”

“不喜歡。”

“大人請下官來,有何事吩咐?”

程筠回轉身,黑暗中看不清容顏,語氣卻冷得似結了冰。

“皇上給我那道暗殺太子的密旨,你是如何知曉的?”

榮烨面不改色:“下官是猜到的。”

“猜?”程筠淡聲,“我倒不知,榮大人還學了占蔔算卦的本事。”

榮烨忽然退了半步,跪在地上。

“下官知罪,請首輔責罰。”

程筠上前兩步,眉眼落在薄霧般的月光裏。

“當日伏擊四周,忽然闖出來殺向太子的,也是你安排的人。”

不是疑問,是肯定。

“是下官自作主張,企圖幫首輔分憂……”

“榮烨。”程筠走近,居高臨下地望着他,眼神陰鸷,“你聽說過程府有一處暗牢嗎?”

榮烨沉默片刻,之前僞裝出來的驚慌一掃而空。

他擡頭與程筠對視:“我知道,那裏能讓人生不如死,堪比地獄酷刑。”

程筠盯他片刻,漠然道:“起來吧,告訴我你的理由。”

榮烨起身,撣了撣衣袍。

“理由下官之前已經說過了,太子性格懦弱,不堪大任,且被清流裹挾,仇視程黨,為将來計,無論如何都不能留下太子,最好另立東宮,将來登基時,由大人攝政,這天下如探囊取物。”

“所以你截殺太子不成,又故意告訴他,那些人是皇上派來的,以斷了他的生念,是麽?”

“是。”

程筠冷笑:“你可知這些事是什麽罪名?”

“滅十族九族的大罪。”榮烨正色道,“我忝居刑部大員,豈能不知?不過朝廷目前是大人的,只要大人不殺我,這就不是罪。”

“我為什麽不殺你?”

“大人要殺我,我只能引頸受戮,不過我與大人乃存了一種心思,大人不也清楚太子無用嗎?我不過多替大人做一步。”

程筠目光如電:“你倒自信,今日我不殺你,下一次可就說不定了。”

榮烨離去前,又回身長揖一禮。

“我相信,大人大業未成前,是不會殺我的。”

“他是什麽意思呢?”

蘇弦錦不知何時來的。

她望着榮烨的背影有些好奇,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程筠一黨的得力幹将,不過在劇情裏的作用也是輔助程筠,執行程筠的朝令而已。

程筠此刻身上的寒意散去了,眸中只餘溫和。

他平靜道:“他是希望我做皇帝。”

蘇弦錦震驚片刻,也不禁問:“程筠,為何你從沒想過自己做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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