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離開

離開

在白鴿從山谷飛出的第四日, 蘇弦錦再次見到了景林。

他帶着三個錦衣衛,從都城日夜兼程快馬加鞭地潛入林州,來到程筠面前。

“嗨,景林。”

蘇弦錦站在洞口率先打了個招呼。

景林見到她的一瞬間眼眶就紅了:“蘇姑娘, 你竟然還活着!”

蘇弦錦:“……”

什麽話這是!

“大、大人呢?”

他幾乎要哭了。

蘇弦錦仰頭看了眼暮色:“誰知你來得這樣快, 天都要黑了, 我剛給他換了藥,在裏面休息。”

景林及其他三個錦衣衛風似的掠了進去, 匍匐在地, 流淚行了大禮。

“大人!!!”

程筠坐在榻上, 将衣袍落下來遮住腿傷。

“起來吧。”

景林淚流滿面, 完全止不住,也不願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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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後三個錦衣衛同樣跪在他身後哭。

“我說……”蘇弦錦走進來, 不禁好笑, “你們四個跪在程筠面前哭什麽, 也太不吉利了。”

景林轉過身就朝她磕了個頭。

“多謝蘇姑娘。”

其餘三個人也跟着給蘇弦錦磕頭。

蘇弦錦忙跳開,擺手笑:“受不起受不起, 要折壽的。”

程筠淡聲:“還不起來?”

幾人這才起身,一個個眼眶通紅。

尤其景林最甚, 眼淚收不住一點。

蘇弦錦笑着調侃:“喲喲, 又要掉小珍珠咯!”

哪有女人把男人的眼淚比作珍珠,景林羞得滿臉通紅, 當着程筠面前也不敢反駁, 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好在眼淚是一顆也不敢掉了。

蘇弦錦見狀道:“這就對了, 這麽大人了, 哭什麽呢,你看你們家大人從來就不哭, 傷成那樣了都不哭的。”

景林立即争辯:“我們和大人自然比不了一點。”

“那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景林擡頭悄悄去看自家大人,程筠但笑不語,任蘇弦錦說話。

于是他只好點頭:“蘇姑娘說得是!”

其餘幾人也忙附和。

蘇弦錦雙手抱臂,站在程筠身前,笑吟吟:“蘇姑娘還有話要吩咐,聽不聽?”

景林再次看向程筠,被蘇弦錦挪動腳步擋住視線。

“不許看他,看我,我說了算。”

未見自家大人反駁,景林只得再次應聲:“蘇姑娘請說。”

蘇弦錦道:“一,回都城後好好監督他好好治傷,不許他亂來。二,訓練你的鴿子認識我,方便傳信于我。”

景林忍不住問:“給蘇姑娘傳什麽信?”

總不是和大人之間的往來情思吧,他覺得自己勝任不了這種艱巨任務。

蘇弦錦挑眉:“當然是關于你們家大人的大事,例如你勸x不了的,盡管找我告狀。”

身後程筠輕笑一聲。

景林側了側身子,想得到程筠吩咐,蘇弦錦卻也跟着側了側,将他的視線再次擋住,指了指自己,微笑:“說了看我,不要看他。”

景林糾結:“蘇姑娘,還有第三嗎?”

“第三嘛,你派個人送我去林州以南的一個村落。”

“蘇姑娘不跟我們一起回都城?”

蘇弦錦只是搖頭,若她能這樣做就好了,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三個月,是蘇曲兒能夠消失的極限。

雖是等關州被攻下後,蘇曲兒才被秦時接到身邊,但在此事之前,他就已經來找她了。

她問:“你們何時出發?”

景林道:“天黑之後。”

不知道左丘學這段劇情裏是不是在程府的……她想了想,便先說:“左丘神醫采藥未歸,你們等他一起,另外,程筠他腿傷不利于行,送他回都城這一路要小心些。”

景林等人一一應下。

程筠才開口:“你們去外面等我。”

幾人依言退下,皆守在洞外。

蘇弦錦深吸一口氣,轉身望着程筠,眼眶不禁微微泛紅。

“程筠……”

程筠起身,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白皙柔軟的臉,輕笑道:“還好左丘學治好了我的眼,我曾不止一次想過,今後若見不到你的模樣,只怕對我才是折磨。”

蘇弦錦偎在他懷中,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與藥草清苦味。

“我還會想辦法去見你的。”

她仰起臉,将他俊朗的容顏映在眼中。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我不會阻止你,但我希望,無論何時,你都不要推開我。”

她道:“程筠,我就是為你而來的,請你始終記住這一點。”

*

馬車在林州的第一場飛雪中,駛離了林州城。

蘇弦錦靠在馬車內微微出神。

在見到景林幾人用電視劇中才會出現的銅鐵鷹爪般的鎖鏈攀住極為陡峭的山石,然後如履平地飛身而上時,她不禁發出驚嘆。

“連牛頓來了都要說聲,物理學不存在了。”

景林先将程筠護送上去,再回來接的蘇弦錦,恰好聽到這句話。

“牛頓也是武林高手嗎?”

蘇弦錦:“他是物理高手。”

她看向左丘學:“先把神醫送上去吧。”

左丘學笑道:“我可沒說要走啊,此處人跡罕至,珍稀藥材不計其數,于我如寶藏,我怎麽舍得走。”

他背着個竹編的簍子,簍子裏裝了半滿。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但我能做的已做了,其餘的随便交給哪個大夫就行,一般不是人命關天我都不出手,這已是破例了。”

果然如此,蘇弦錦默默無言。

劇情之外的事,實在難以苛求。

她也只能盡力而為。

“蘇姑娘,再有一個時辰就能到。”

駕車的錦衣衛道。

“好。”蘇弦錦在馬車內回過神。

她離開時,留了兩封信給夢婵衣。

一封信是給她的,編造了她欲離開三個月的原由,大致是她有心結,打算去平南州好友家小住散心,希望她不要告訴秦時,三個月之內,她會回來找她。

若她實在擔憂,不知如何應對蘇曲兒消失一事,要回去找秦時的話,她還寫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是給秦時的,寫着差不多的原由,只在語氣措詞以及情感上稍加改變。

總之,秦時是認得她的字跡的,也知蘇曲兒性子,她按照她的人設與經歷編造的理由,她自認為還是合理的。

端不知,夢婵衣會如何選擇了。

錦衣衛将蘇弦錦送到村口,蘇弦錦就讓他離開了,只留下了馬車。

她走在初冬的飛雪中,裹緊了離開時的鬥篷,進入村子。

她想着,若是夢婵衣并未來此住,她就自己住下,靜候秦時過來,反正她是不能直接回林州的,那樣她沒法解釋這段時間的去向。

大約是她幸運,又或者村子裏不常有外人。

她才走了幾步,便有一個拎着水桶打水的婦人迎上來問她:“是來找夢姑娘的嗎?”

蘇弦錦有些納罕:“是。”

婦人便笑:“夢姑娘醫術高明,在附近都出了名了,常有人來找她看病,甚至關州城裏還有太太小姐特意過來呢。”

她打量着蘇弦錦:“見姑娘打扮,也是位小姐吧?怎麽獨自過來?家人沒跟着?”

她說着不等蘇弦錦答話,便已自顧拎着水桶轉身:“你跟我走,我領你去夢姑娘的院子。”

一路上蘇弦錦都在思考這件事,書中似乎是提過夢婵衣“聖醫女”名頭,但只是一帶而過,并未詳寫,她以為那是林州城內夢婵衣治療災民時的事。

她被婦人領去那間位于村尾的兩進小院時,門口還等着幾個村民,看樣子是來看病的。

婦人同他們打了招呼,在他們的目光中,蘇弦錦低着頭,踩着薄薄的積雪走進了溫暖的屋子。

夢婵衣正為病人寫方子,聽到婦人說話,便擡頭看了眼。

“夢姑娘。”蘇弦錦含笑點頭。

夢婵衣愣了愣,眼圈瞬間一紅,連筆都險些沒握住,将墨點灑在紙上。

“蘇……蘇姑娘……”她落淚喊。

屋內幾人都驚訝地望着這一幕。

蘇弦錦走上前,握住夢婵衣的手:“對不起,讓你擔驚受怕了,你先忙,我先去裏屋換個衣服。”

她在山谷待的快成野人了,只有一套衣服,都是晚上洗,放在火堆上烘幹,第二日又接着穿。

之前她與夢婵衣出發時,都各自帶了行李,只是她匆忙去落日林,什麽也帶不上,這會兒既然夢婵衣住在這兒,大約連她的行李一并收着的。

她進屋尋了尋,果然找到了自己的箱子。

她正式成為蘇曲兒其實沒多久,不過在林州城內的幾日,後來去了山谷下,又在程筠面前做回了蘇弦錦。

所以她直到如今也沒怎麽完全适應蘇曲兒這個身份。

打開箱籠翻了翻,她不禁牽了牽嘴角。

蘇曲兒的衣裳不是白色就是淺粉,連發飾也是素玉,真是将作者筆下溫柔恬淡的人設進行到底。

她換了衣服,坐在梳妝鏡前,将長發散下來。

“蘇姐姐。”夢婵衣不知何時進來的,倚門喚了她一聲,微微哽咽,“這段日子你去哪兒了?我真的很害怕。”

“抱歉,讓你擔心了。”

蘇弦錦坐在窗前天光下,青絲如瀑,愈發襯得她冰肌玉骨,雪膚花貌。

看的夢婵衣都癡了。

蘇弦錦輕聲問:“你可有将我的事與秦時說過呢?”

夢婵衣回過神,忙道:“沒有沒有,我就此處等你,秦大哥他還什麽都不知道。”

她很怕秦大哥知道她弄丢了蘇曲兒,會對她露出失望的眼神,便只敢替蘇曲兒瞞着,也是替自己瞞着。

“不過他有寫信來,是我回的。”她低下頭:“只怕他是想等你的回信。”

“我拿給你看。”她快步去床邊,從枕頭下取出一沓信紙,“都在這裏了。”

蘇弦錦過去接了,略掃了幾眼,無非是些日常關心的話。

她握着夢婵衣的手,輕聲:“怎麽總是妄自菲薄?他的信是同樣關心我們二人的,否則信中便就只問我了,你回了信還替我遮掩,我很感激你。”

“不不……”夢婵衣咬唇,“是我應該感激你。”

否則這一封封信哪裏輪得到她來回。

蘇弦錦瞧她這般,不由喟嘆一聲,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但夢婵衣替她瞞過這一段時日,她也并不是很意外,只是隐約加深了幾分無力感。

好似她縱然拼盡全力去改變了一些事,一切還是走在原定的軌跡上。

蘇弦錦看向夢婵衣。

或許——

有些結局,她可以嘗試再大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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