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上藥

上藥

一進卧房, 蘇弦錦首先就被明窗下一物吸引住視線——山谷中撿到的鹿角。

她驚喜不已:“程筠,你何時帶回來的?我怎麽不知?”

“上次離谷時就帶走了。”

程筠牽着她手:“跑慢些,別傷到腳,等會兒我替你上藥。”

“不用, 我好得很。”

蘇弦錦已自己檢查過了, 右腳沒有骨折, 只是有些扭傷。

她說:“你先坐好,等淨室裏洗澡水打好再說。”

程筠在她的眼神下乖乖照做。

景林按照蘇弦錦的吩咐, 讓人準備好洗澡水, 又生了爐子, 将那雞湯在爐子上煨了, 各種平時所需的傷藥棉布等也一應俱全。

蘇弦錦跛着腳翻箱倒櫃。

程筠問:“你找什麽?”

“找你換洗衣物呀,我剛剛不是把你染血的裏衣都扔了嘛。”蘇弦錦一頭紮在衣櫃裏, 聲音從裏面傳來, “好大的衣櫃, 怎麽都沒幾件衣裳。”

“景林——”她喊。

景林從外頭進來,路過程筠時繃着臉上的笑朝自家大人行了行禮, 卻并未如先前那般詢問是否可以進屋,直接就進了。

蘇姑娘在, 就以蘇姑娘的話為第一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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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弦錦探首問:“只有這些衣裳嗎?”

景林點頭:“大人冬日常穿不過幾件, 別人送的鶴氅狐裘倒還有四五件,在庫房裏, 我去找。”

蘇弦錦道:“去找去找, 要顏色鮮亮的, 好看。”

景林勁頭十足地取了庫房鑰匙就去了。

蘇弦錦拿了套貼身裏衣疊起來:“程筠, 你這權臣當的,在外人面前拿足了奢靡的架子, 怎麽比我還要節儉,我衣裳可比你多多了,家裏衣櫃都放不下。”

她說着又忽然在衣櫃底下找找另一個小箱子,好奇打開來瞧,竟是好幾套嶄新的女子衣裙,四季都有。

她站在屏風處,挑眉道:“哪來的姑娘穿的衣裳?還不快從實招來。”

程筠倚在長椅上,看着她興致沖沖地忙來忙去,笑得幾分悠閑慵懶。

“我這裏,除你之外,難道還有其他姑娘?”

蘇弦錦早就猜到是這樣,不過故意問的,就是要勾出他這話來。

此時聽到他說,心滿意足之下卻還要故意傲嬌地哼了聲。

“誰知道呢。”

她給自己選了一套明媚的鵝黃色衣裙,在這段原文沒有的劇情裏,她終于可以再次做回蘇弦錦,而不用做蘇曲兒,只得一襲白衣了。

淨室裏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好,熱氣蒸騰,氤氲地滿室朦胧。

蘇弦錦一手拿着換洗衣裳,走到程筠面前,朝他伸出另只手,眉眼彎彎:“首輔大人,請沐浴更衣。”

程筠淡笑,将手握了上去。

“遵蘇姑娘之命。”

蘇弦錦一身風塵仆仆,的确很想洗澡,但她還沒想過要和程筠一道,畢竟,想到那麽親密,她還是會有點害羞。

她只是迫切地想要幫程筠檢查并清洗傷口,再好好替他上藥包紮。

因為她知道,除了她,沒人能這樣做,包括他自己。

他完全不在乎那些傷。

她牽着程筠的手走進淨室,将衣裳搭在圍屏上。

淨室擺着一個很大的木質浴桶,裏面是滾燙的熱水,旁邊放着一桶涼水。

水霧朦胧,程筠站在一旁脫去衣裳,她只能瞧見一道身姿挺拔的影子,連滿身傷也被霧氣遮斂了,只突顯出誘人的身形輪廓來。

所謂寬肩窄腰大長腿,不外乎此。

蘇弦錦盯久了,不知被熱氣熏的還是什麽,臉紅得很。

她往浴桶中舀了幾瓢冷水,探得水溫差不多了,便笑道:“首輔大人,水溫可以了,衣裳脫了就快些進來,別着涼了。”

程筠頓了片刻,才從霧中走出,長腿一跨,就沒入了溫熱的水裏。

“我自己來吧。”他扯過帕子,聲略澀然。

“害羞呀?”蘇弦錦眨了眨眼,繞到他身後,将他墨發解散落在水中。

她這人有個特點,她不好意思時若有人比她還不好意思,那她就不會不好意思了。

“沒有。”程筠看似淡定。

蘇弦錦偷笑幾聲,從他手中奪了帕子:“水溫還好嗎?”

怕他傷口疼,她沒有讓水足夠熱。

“正好。”

程筠背對着她,在水裏卻還坐得端正,顯然有些緊繃。

蘇弦錦卷起袖子,輕輕按在他肩上,俯身在他耳邊低笑:“害羞也沒關系哦,首輔大人。”

程筠一僵,耳朵通紅。

“手腕怎麽了?”他忽然注意到蘇弦錦袖子下露出的凝白手腕,滿是擦傷。

蘇弦錦下意識一縮,卻已被他握住。

他轉頭望着她,等她的回答。

蘇弦錦嘆了口氣,笑道:“都怪你呀,程筠,怪你太潔身自好,不讓女子進府,景林嘛,忠實執行你的命令。我呢,被人捆着手裝在麻袋裏,差點又給送回去了。為了掙脫出來,手腕就被繩子磨破咯。”

程筠垂眸,指腹輕輕摩挲着她傷口旁邊。

蘇弦錦收回手,道:“和你比起來,我這也算不了什麽,等會兒擦點金瘡藥就好了。”

見程筠不語,她便揉了揉他臉。

“好了我的首輔大人,您請多在意一下自己吧。”

不算自己的命當回事,卻把她當作寶貝。

程筠輕道:“阿錦,我自己來吧,你的傷別碰到水了。”

“剛才還說遵蘇姑娘之命,現在又不聽話了。”蘇弦錦按住他肩膀,語氣霸道,“別動,一切聽我的,現在這裏由我做主,你也是。”

“聽不聽?不聽我就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

程筠低笑:“好,聽你的。”

蘇弦錦這才滿意,她将帕子浸濕,在他臉,脖頸,肩下都一一輕柔細致地擦拭了遍,盡量不去觸碰到他的傷。

又怕他傷處在水裏泡久了不好,沒多久就讓他出來擦幹,換了身幹爽的衣裳。

“坐好。”蘇弦錦碰了碰他終于有些暖色的雙頰,“我幫你把頭發擦幹些你再出去,去喝一碗爐子上煨的雞湯,然後在長椅上略躺會兒,等我替你上藥。”

程筠一一應她。

“好。”

做完這些,蘇弦錦微松了口氣,重新打了水也簡單盥洗一番,将頭發用幹淨的棉布搓到半幹,便一齊攏到背後,任其散落着。

屋裏生着爐子,因而暖得很。

她從淨室離開時,程筠正安靜躺在長椅上,還有些濕漉漉的烏發從一側滑落下來。

她放輕腳步走過去,程筠阖着雙眸,呼吸均勻,似乎睡着了。

他蹙着眉,睡得不算安穩。

方才水汽熏的暖色,在他臉上也褪去了,只餘下令人心疼的蒼白。

蘇弦錦掃了眼放置在一旁盛過雞湯的空碗,點頭,果然還是聽話的病人最可愛。

她将凳子輕輕搬到椅子旁,又将一堆傷藥棉布都拿了過來,然後在凳子上坐了。

程筠手臂垂落在身側,她攬起放在自己腿上,小心卷起他的袖子。

饒是見過數次,在面對那些傷口時,她還是紅了眼。

皇帝楊晟在他手臂上刻下的符箓實在太深,疤痕這麽久也不見好,後來又在其上添了新傷。

那大概是程筠自己的手筆。

這道所謂的符箓即便荒唐可笑,寓意也是平安。

程筠用匕首劃掉了它,破壞了原先的紋路。

他不想平安。

蘇弦錦仰頭緩緩深呼吸了下,方控制住眼淚沒有掉下來。

她用指腹蘸取了金瘡藥,輕輕塗抹在傷口上。

等上完了,才用柔軟的棉布小心包裹起來。

程筠手指蜷縮了下,蘇弦錦擡頭對上他眼。

“沒關系,太累了就再x睡一會兒。”

程筠忽然皺眉,擡手将她脖頸處的頭發撥弄到一側,露出雪地裏一枝紅梅。

“這是怎麽傷的?”

“哦,這個……”蘇弦錦摸了摸,差點忘了這裏了。

她扯了個謊:“這個是我不小心被樹枝刮傷的。”

程筠坐起身,拿過金瘡藥擦在她傷口上,動作很輕柔,十分怕弄疼了她。

蘇弦錦笑道:“沒事,只是破了點皮,你若再發現晚一些,都要痊愈了。”

程筠眼眶微紅,撫着她柔軟的發。

“阿錦——”

“你先坐好。”蘇弦錦将頭發捋在耳後,按着他坐了回去,“你身上的傷還未上完藥,休想耍小心思轉移視線,今日你不上藥也得上。”

程筠坐在長椅上,被她這話逗笑。

“我沒說不讓。”

他主動将另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請蘇姑娘閱覽。”

蘇弦錦笑道:“程筠,你這個态度我很滿意,繼續保持。”

她花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将他身上的傷都包紮好,只是手法一般,看的自己都好笑。

“差點就把你纏成木乃伊了。”

“什麽是木乃伊?”

“一種幹屍。”

“……”

蘇弦錦摩挲着着他深邃眉眼,玩笑道:“還好我們首輔大人這張俊臉沒有受傷,不然我真要一大哭。”

程筠垂眸:“原來蘇姑娘是為我這張皮囊,我還以為……”

嗯?

這話怎麽聽着一股委屈。

蘇弦錦眉尾輕揚,笑問:“你以為什麽?”

程筠撇過臉,語氣略低落。

“我還以為,蘇姑娘是為我這人,果然,是我想多了,我這作惡多端的奸臣,舍卻這身皮囊怎麽配得上蘇姑娘青睐。”

蘇弦錦實在受不了他這語氣,笑了一陣才勉強止住。

她俯身過去,雙手捧起他臉,眉眼彎彎。

“大奸臣還真是能說會道,看來我要……”

她湊近,青絲垂落他脖頸處,氣息染了些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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