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Chapter 12

她燒了兩杯水,一份燙些,一份冷些。

玻璃杯擦過水晶臺面,發出清泠的噪響。

“你一個人在家上這麽多鎖幹什麽?”顧春梅說,“看你這小區治安應該不錯,既然回來了,就把日子過輕松點。”

宋青梨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她家就一個防盜門,哪兒來的這麽多鎖?

顧春梅抿了口水,“家裏沒茶葉了”

“明天買。”

顧春梅放下杯子,高跟鞋沒換,嚣張至極地跷在另一條腿上,“打你電話你為什麽不接?”

“關機了。”宋青梨摁了兩下手機,算是證明。

顧春梅眉頭稍微舒展開,“在家怎麽不把手機充上電?打游戲打忘了?”

宋青梨平靜道:“我不打游戲。”

“……”

她接連的頂嘴讓顧春梅這個媽媽倍受打擊。

“你現在是連我一聲媽媽都不願意叫了嗎?”顧春梅冷冰冰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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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梨緘口不言。

顧春梅表情越發難看,握緊杯子的手顫了顫,杯體內的水激蕩搖曳。

宋青梨虛擡着眼睫,語氣淡無可淡,“你怎麽知道我家地址的?”

“我是你媽,你有什麽瞞得過我?”

“你爸爸挺想你的,回去和他吃頓飯吧。”想起來這兒的初衷,顧春梅摁住性子,像是在忍耐。

宋青梨點頭,“那你準備一下。”

宋青梨意外的爽快和溫順讓顧春梅措手不及,停了兩秒,臉上滑過一道笑,“好媽媽馬上……”

“你去買香買紙買金元寶,我去買花。”

她有條不紊地規劃,“這樣分工合作會比較快。”

滿意的笑僵在臉上。

顧春梅臉色又陰了下來。

女人衰老的臉蛋浮出一抹紅,紅意漸深,連脖子上的皺紋都往外透着熱氣。

顧春梅站起來,走到她面前。

提起高跟鞋,猛地一下踹到她的腳踝。

宋青梨躲閃不及,膝蓋歪到一邊,瞬間泛起青紫。

她疼得冒出淚花,仍執拗地咬着下唇,忍耐着,等待着,不讓自己發出一點懦弱的喊叫。

在顧春梅面前,喊疼就是示弱。

顧春梅還有進一步的姿勢,高跟鞋踏踏響,往後一撤,還要再來。

門被推開。

一雙冷峻的眉眼瞬間锢來。

顧春梅愣了下,不确定地喊了聲他的名字,“景川?”

景川置若罔聞,手裏提着兩袋東西,袋底滴滴答答地墜着水,他腳步沉穩地走過來。

外面似乎下了雨,雨水黏在他襯衫表面,嚴絲合縫地貼着肌膚。

他眼底濕冷,透着可怖的寒氣。

高大的身軀往中間一亘,将二人的距離拉開。

顧春梅下意識地後退,險些站得不穩。

“還不回去嗎阿姨?”

他的語氣很冷,态度更是差到無話可說。

顧春梅呆住:“什麽?”

“我在攆你。”景川一點面子都沒打算給她留,“看不出來可以去挂眼科。”

顧春梅欲言又止,看了看他身後的女孩子,又掃了眼景川。

咬牙,冷哼一聲,推門而出。

茶幾上的熱水涼透了,一點溫度也沒有。

她僵坐在原地,手指冰涼。

景川從白色塑料袋裏翻出一只豆漿來,往她臉上撞了撞。

“還愣着幹什麽?”豆漿溫度有點燙,燙得她重回現實。

景川把東西全倒了出來,“吃飯。”

“哦。”

她機械地拆開袋子。

早餐挺豐盛的,豆漿油條包子都有。

典型的中式早餐,足夠吃得飽。

宋青梨咬了口包子,食之無味。

面皮就跟紙似的,在口腔裏如何也扯不爛。

對于剛才那尴尬的一幕,宋青梨以為二人心照不宣,很快就會過去。

景川冷嘲熱諷,“對你媽你唯唯諾諾,對我你倒是一點也不怕。”

“家裏備個打狗棍,下次要是她再來,直接把她打跑。”

宋青梨沒笑。

這麽好笑的笑話,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她臉色死白,脖子上的腦袋此刻就像個擺設,機械運作。

她手指了下另一個袋子,“這什麽?”

“藥。”景川從裏頭拿出一板雞蛋,“你家樓下藥店買藥送雞蛋,我家正好缺幾個,就買了點。”

宋青梨挑眉,“你為了t兩個雞蛋買這麽多藥?”

景川:“明明是十二個,你也想挂眼科?”

“……”

無語凝噎之際,某人俯身,一把抓過她的腳踝。

她疼得嚎叫一聲,抱着膝蓋收回。

“你幹嘛啊。”她疼得眼角冒出淚花,臉色更加慘白。

他無絲毫顧忌,複又捉回。

大掌粗暴地鉗住兩只腳踝,掰開,唰唰往上噴雲南白藥噴霧。

痛感浸滿全身,傷口更是火辣辣地疼,器官裏像被潑了一罐汽油,火一燃,啪,燒得她只剩灰燼。

背上瘆出一層雞皮疙瘩來,全身都處于繃緊狀态。

“一天三次,有空定個鬧鐘,”景川一把扔開,表情頗為嫌棄,“難看死了。”

宋青梨閉了閉眼,發絲亂糟糟地粘在臉上。

悲哀的事兒一茬接一茬,那些不願面對的過往放電影似的,無情地碾壓五髒六腑。

她不說話,忍着劇痛站起來。

“誰讓你看了。”

她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覺得難看你就滾啊,別在我家煩人行嗎!”

她聲嘶力竭地咆哮。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忍着沒掉出來。

她不想哭。

她并不知道為什麽都到現在這個時刻了景川還對她這麽冷漠,這麽無情。原來的景川根本不會這樣,他是她的小太陽,她做錯什麽他都會包容,她不開心他也會拉下面子,盡量讨她喜歡。

可現在。

他不會了。

他不會了。

悲哀和失望交替襲擊,正因為曾經擁有,她才更不能接受他現在的冷漠。

景川盯着她看了幾秒,噤口無言。

牆壁上的挂鐘滴答滴答地響,他們誰也沒主動開口,說點什麽。

片刻後他直起身,推門,揚長而去。

到最後,連雞蛋也沒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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